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将军养病弱夫郎>第67章 治疗半月

  俞尚临走近床榻,语气轻柔道:“怎么扎成刺猬了?”

  沈白舒弯曲了手指,嘴角噙笑道:“本人久病无医,积病沉疴,要离将军一月。”

  俞尚临坐在榻前,既拉不得手,也入不了怀。

  唯余手抚上他苍白的面庞:“一月罢了,从深秋到初冬,待你病愈共赏雪,我折白梅待君归。”

  “作何说得似生离死别般。”沈白舒拿脸庞蹭了蹭他的手掌,“赏梅不够,还要……”

  沈白舒说话很累,顿了顿才继续道:“并驾齐驱赛秋原,双剑共武平外敌,高山流水求一曲,以此……以此付君心。”

  俞尚临偏头吻住他的唇,是柳枝触及湖面的轻轻一点,又带着缱绻不舍。

  “笑一笑,我想看。”沈白舒抬起手臂,手指点着俞尚临的唇角,轻轻划出弧度。“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眉目好看极了,而我的眼见过这世间之景早已浑浊。”

  俞尚临轻轻拿起他满臂扎着针的手,抚摸上自己的眉骨:“你胜我千百倍。”

  放下沈白舒的手臂,俞尚临勉强笑道:“还怪我说的话伤情,你不也是,能治病了是好事,半个月后我等你出关。”

  “好。”

  第二日,沈白舒便和医治的长老闭关,开始长达一月的治疗。

  俞尚临在谷内闲游,每日到闭关的楼前转转,看看有不有长老出来。

  谷内所有事项都交给茸羽处理,按辈分她是前谷主的第三内门弟子,如果要定谷主之位,那便非她莫属。

  杜缇也停留在谷内,帮着茸羽一起重塑百医谷昔日繁华。

  因着百医谷弟子损失太多,眼下又要招新,遂谷内每日都是忙碌的。昔明跟着俞尚临到没乱跑。

  而梁郁尘近来见识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东西,比如百医谷是如何招揽新的弟子,比如天水轩尊主前来逮儿子回家。

  每每见识到有趣的事都会拿回来给房间内沉闷的两人逗笑逗笑。

  这日子也过得快,转眼半月就过去了。

  俞尚临那日候在闭关的门外,本意是等着长老出来问情况如何。但先出来的是沈白舒,他的脸躲在大氅的绒毛里,在大门敞开的那一刻映在了俞尚临眼里。

  沈白舒提着袍子急速下了台阶奔向俞尚临,撞了个满怀。

  俞尚临将他圈在怀里,半月而已,怎就像三生未见,想念得紧。遂收拢了怀抱,似要与怀里的人从此不再分离。

  沈白舒掩在他颈间,语气温润:“怎在寒风中站着?”

  俞尚临摸着他的墨发:“今日恰好半月,我来此本想问问长老进展如何,哪料出来个美人。”

  后面出来的长老见着这副景象,都犹疑了一番。但见绫裴却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一长老问绫裴:“你知道?”

  绫裴抹了把胡须,摔袖从侧边的楼梯下去“知道又如何,又不是我门下的弟子我管不着,莫非你想管?”

  那长老塞言,其余长老都心照不宣的离开了。

  相拥片刻,沈白舒“嘶”了一声。

  俞尚临松开了他,察觉到不对劲。他掀开沈白舒的袖子,看着整个手臂全是针眼,密密麻麻,暗红的小点旁又是鲜红的一点。不用想也知,不止手臂,身上也是这般模样。

  方才还全是欣喜的眼里只剩下心疼。

  “平白遭了这罪。”俞尚临放下沈白舒袖子,将披风给他紧了紧。

  沈白舒仍是笑着的,见着眼前人比任何时刻都高兴,轻声回应:“能医好,便不算遭罪。”

  “此处风大,回屋说。”俞尚临牵着他一起走向茸羽安排给他的住处。

  来到屋外时,沈白舒惊疑一问:“谁安排你住这的?”

  “茸姑娘,此处不好吗?”俞尚临毫不知情。

  沈白舒哭笑不得:还真是,人尽皆知了。

  两人向屋内走去,沈白舒这才解释道:“这是我以前住的屋子。”顿了顿,才问道:“你告诉她的?”

  俞尚临直摇头:“我可什么也没说,她看出了,早知这是你的屋子,我先前就该好好观摩。”

  两人进了屋坐下,屋内有炭火烧着,温度适合,沈白舒解下披风,俞尚临将其放在屏风后的衣架上。

  昔明和梁郁尘便来了,看着沈白舒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两人皆是欣喜。

  昔明僵硬的脸上又浮现出令人不忍直视的笑颜:“沈大夫,恭喜大病得愈。”

  梁郁尘挤开昔明上前道:“真好,真好,沈大夫,你不知,将军每日都在阁楼前盼星星盼月亮,等你出关。”

  俞尚临从屏风后出来:“胡说八道。”

  沈白舒掩嘴好笑,“阿临,让他说,我听听还有哪些趣事。”

  梁郁尘洋洋得意,全然不再顾及自己将军脸色:“将军每日看着院前的白梅是否花开。他还学着做菜,不过味道不敢恭维……”

  俞尚临斜睨着眼盯着他:“还说?昔明记账,梁郁尘公然诽谤上将,罚军棍三十。”

  听到此,梁郁尘立马跪地求饶:“将军,属下知错!”

  本就是玩笑说着,屋内一阵笑语好不热闹。

  正在此时,茸羽清脆的声音传来:“师兄!”

  沈白舒放下茶盏,茸羽已经进到屋内,身后跟着杜缇。虽然他爹来逮过他,但他逃得快,只让他爹将人手给调回了去。

  茸羽见沈白舒神色如常,终是放下心来:“绫裴长老不是说要一个月吗,怎么今天就出关了?”

  沈白舒慢慢道来:“半月为一疗程,得先观察几天,之后半月才好用药,所以我得了两日空暇便出来了。”说着这话时他看向俞尚临。

  出来为何,答案不言而喻。

  沈白舒看向茸羽身后之人,有些面生,他一时没想起:“这位公子是?”

  杜缇上前行一礼:“天水轩尊主之子——杜缇。”

  沈白舒还没明白过来,茸羽解释道:“当日逼退柳宣颂的势力,我借了天水轩的人手,不过当时师兄你从后山下来时已经昏迷了,所以你们没打过照面。”

  沈白舒看向这两人,能借到人手,这关系非一般的交情。“既如此,好生款待杜公子才是。”

  杜缇闻言,开口道:“我可以叫你师兄吗?”

  沈白舒眉头一皱,这是个什么要求。

  杜缇连忙解释道:“长兄如父,今日我来,一为看师兄身体治疗得如何,二来是请你当个见证。”

  沈白舒一头雾水,忙扯了扯俞尚临的衣角。

  俞尚临附耳悄声道:“他在追求你师妹。”

  沈白舒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今天才出关,自己的亲事都没个着落,怎就成证婚人了!

  他看向旁边满脸娇羞的师妹,合着今日就是来当证婚的!

  沈白舒心中恨不成声:姑娘家家的,怎就如此恨嫁。

  但脸上还是一脸温和的对杜缇道:“我……自是没有意见,不过要娶我百医谷的姑娘,你除了征得我的同意,诸位长老的门槛你过不过得了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杜缇又是深深一鞠躬:“多谢师兄成全。”

  茸羽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掩不住笑意道:“既如此,多谢师兄。”

  梁郁尘直鼓掌:“可以喝喜酒了,何时,我们也讨个彩。”

  茸羽面颊绯红,答不出话,杜缇上前道:“明日我便让我爹送聘礼来!”

  沈白舒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听闻此句差点喷出来。俞尚临顺手给他顺背,“你激动什么?”

  茸羽瞧沈白舒脸色,将杜缇拉了回来,她怕再逗留下去,她这师兄就要拿银针扎人了。

  临走前对沈白舒道:“哦,对了,师兄,明日为师父立坟冢,你身体不便要去吗?”

  沈白舒站起身望向门边:“师父……他无全尸,立衣冠冢还是……空坟。”

  茸羽又从门边折回来,语气低沉了些:“柳宣颂将师父的尸骨抛在后山脚下,我们凭着衣物认出了师父尸骨。”

  沈白舒掐了掐手指垂眸道:“和师娘葬在一处的?”

  “自然。师父与师娘感情甚笃,自是合葬。”

  他师父这一生悬壶济世,医术甚高,却无后。所以他收沈白舒为弟子时是当儿子养的,沈白舒所习医术尽得真传。

  他给沈白舒取名为鹿景时,便寄予厚望。愿他是山间灵鹿,是盛世鹿图……

  所以当他的妻子死于自己徒弟制出的毒药时,他心如死灰,不愿信沈白舒是杀害妻子的凶手,即使在所谓的“证据确凿”下,他也只是将沈白舒逐出了百医谷,而不是杀了他来偿命。

  茸羽看他无言便离去,她还要处理谷内的许多事宜。

  沈白舒在门口站立着出神,俞尚临将门掩上,免得寒风吹。

  俞尚临将他揽入怀里:“白舒,从今以后你还有我。”

  沈白舒垂首埋在他颈间,什么也没说,就任由俞尚临抱着,如此这般,心里便踏实,而不是悬着的。

  时至晌午,两人吃了饭周游百医谷一圈,沈白舒躲在披风内给俞尚临讲述着自己以前在此处做过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又转回自己的住处,指着院内的白梅道:“其实这白梅得在十二月才开,你之前白等了。”

  俞尚临绕着白梅树观察片刻遗憾道:“在澜州白梅十月便开,看来蕲州这地界冬天来得迟些。”

  因着之前说沈白舒得闭关一月,按时日推算刚好十月便开花,但没想到这白梅开的时节不同。

  俞尚临回到沈白舒身边,“食言了,白梅未开。”

  沈白舒揣着手躲在披风里露出弯弯的眼帘:“我也提前出来的不是,也不算食言,说不定你精诚所至,它今年便开得早些。”

  俞尚临拉起他的手,摸着有些凉,回头瞥了一眼那梅树“希望如此,回屋吧,外头风大,你身体还没好彻底呢。”

  两人回到屋内,半抱半倚着在软榻上,屋内温热让沈白舒冰冷的手暖和了起来。

  沈白舒靠在俞尚临肩头,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想什么这么愉悦?”

  沈白舒懒懒道:“我终于知道绫裴长老为何看你不顺眼了。”

  俞尚临挑过他的下巴看着自己:“为何?”

  “如同我看那杜缇一般,猪拱了白菜,可惜。”沈白舒叹气。

  “谁是猪,谁为白菜,白舒,刚好点,怎就拐着弯骂人。”俞尚临捧着他的脸庞,佯装生气道。

  沈白舒微弯着眼睫望着他,“你是……猪。”

  俞尚临轻轻捏着他的脸颊:“再说一遍?我是什么?”

  “猪!”

  两人打闹起来,沈白舒本就穿着宽松的袍子,稍微拉扯领口便松开些许,露出里面的胸膛。

  俞尚临跪坐在前住了手,看见胸膛上令人发麻的针眼,他伸手抚摸上去:“疼吗?”

  沈白舒拿下他的手:“会好的。”

  “解开我看看。”俞尚临抬眸看着他,明知自己难以承受,但还是想看清楚了,这是他受过的罪。

  沈白舒没有阻止,俞尚临解开他的衣襟,整个胸膛,锁骨之下至肚脐之上,甚至双臂。

  深浅不一的红色小针点错错落落,仍看得出昨日施针后留下的小洞眼,大片的针眼使胆小的人看了恐怕会昏厥。

  俞尚临红了眼眶,他的手悬在空中,能触及却颤抖着不敢触碰。

  他声音哑然:“怎么……怎么熬过来的。”

  沈白舒缓缓拾起中衣浅笑道:“浸在药水里不疼的。”

  俞尚临却再也绷不住,埋首于沈白舒腰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喉间酸涩,双目已湿。

  怎么会不疼,一日不疼,但这是半个月,每日都在扎针,每日都浸在滚烫的汤药里。皮肤被烫得绯红却不能乱动,满身扎满银针到在没有可落针的地步,怎么会不疼,怎么能轻描淡写的划过。

  他心疼极了,却无能无力……

  他小声啜泣着 ,将连日来的担忧和牵挂,将对沈白舒不幸遭遇的惋惜,将相逢甚晚没早将他带在身边的悔恨,都哭了出来。

  倘若早点遇见,便避开之后所有不幸;倘若早伴身旁,便没了这满身的伤痕。

  沈白舒知道他哭了,手覆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他的背:“阿临,我会好的,再坚持半月,我便会痊愈。”

  俞尚临埋在他腰间,泪打湿了他的中衣,“阿临,我在的。”

  无论白梅是否开,他都会在,之前俞尚临向他表明心意时,他顾虑太多,因着自己命不久矣说了很多伤俞尚临的话,拒绝过很多次,但俞尚临都能伴在身旁不曾远离,现在自己的病能痊愈,终于能和他厮守这一生,该是高兴的,怎么哭了呢?

  他挽起俞尚临让他与自己视线持平,擦去他脸上的泪:“将军泪如黄金,怎能轻易挥洒。”

  俞尚临止住哽咽,但鼻尖和眼眶还是嫣红的,声音仍然嘶哑道:“会留疤吗?”

  沈白舒有意说笑道:“有疤你会嫌弃?”

  俞尚临摇头:“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沈白舒侧过身躺在他腿上,柔声回应:“小小针眼很快便合拢,不会留疤。”

  俞尚临低头吻住他说话的嘴,再说下去,他忍不住又要哭了,那针眼太过扎眼,任谁见了不倒一口寒气,但外人见了许是害怕,只有俞尚临见了是心疼。

  世间大多人以此区分出爱人与他人的关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