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天气慢慢凉了下来，魏九安能感觉到，已经入秋了。
变法很成功，朝廷的局面也正在变动，已经没有了贪污腐败的现象。
为此，白羽尘很是满意，因为提出变法的是魏九安，所以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魏九安坐在榻上看着话本，笑道：“你能不能低调点？瞧把你高兴成什么样子？”
白羽尘坐在他旁边，揽着他的腰，笑着亲了他一口，道：“那我当然高兴了！我家子矜提出来的，我家子矜造福百姓了！证明我眼光不错！”
魏九安把话本放到一旁，靠在他怀里，笑道：“这有什么的？你都封我做摄政王了，无上殊荣，我能不好好表现吗。”
白羽尘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道：“封你当什么跟这事儿没关系，就宋楠那群饭桶，我让他当太上皇他都憋不出变法来。”
魏九安戳了下他的脑门，笑道：“这么大的人了，嘴上还是没个正形儿。”
白羽尘反手将他压在身下，魏九安躺在榻上，笑道：“说你你还不愿意了。”
白羽尘又亲了他一口，委屈巴巴地道：“媳妇……”
魏九安轻轻推开他，道：“身为皇帝，天天这么说话，不怕让宋大人他们看见？”
白羽尘只好抱住他，道：“管他呢，我在家跟媳妇腻歪一下，又不耽误事。”
魏九安同样抱着他，笑道：“你这毛病要改改啊，回头万一让宋姑娘撞见，她估计又要不高兴。”
白羽尘撇撇嘴，更委屈了：“现在就你我二人，还要提她……”
魏九安环着他脖子，笑道：“好，你不喜欢就不提，我听夫君的。”
这时，安烬敲了敲门，道：“皇上，宋大人和湘王等人求见。”
白羽尘松开魏九安，坐直了身子，道：“让他们在宣政殿等着，朕和子矜马上就去。”
魏九安换上了官服，道：“若是有什么事，刚才上朝时怎么不说，就非要等到下朝了单说？”
白羽尘没换衣服，还是穿着常服，摇头道：“不知道，许是突然想起来的，说就说吧。”
等他收拾好了，白羽尘拉着他的手，一同前往宣政殿了。
宣政殿。随着太监通传，众人立刻朝白魏二人看去。
这次来的不仅是宋楠和白羽昼，还有韩辰、以及一些与宋楠交好的大臣。
白羽尘和魏九安落座，道：“长话短说，宋大人，今日过来所谓何事啊？”
宋楠叩道：“皇上，摄政王一职，寓意君主不能管理朝政，所以找一位心腹大臣辅政，名曰‘摄政王’，您如今圣体康健，还立摄政王，恐怕寓意不好。”
白羽尘无语道：“这个问题你早就跟朕说过了吧？摄政王的意义是辅政，又没有一手遮天，只要是对朝政、对大梁一心效忠，朕封他什么官，魏卿都当得起。”
宋楠不怀好意地道：“若是当不起呢？”
白羽尘正色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羽昼和韩辰道：“宋大人，您让我们过来，不是商议修缮水库吗？怎么又说起这事儿了？”
宋楠没有理会，递上来一本奏折，道：“皇上，臣宋楠弹劾摄政王结党营私、行贿受赂等罪名，请皇上过目。”
后面宋楠的几个交好的大臣一同附议。白羽尘接过折子看了看，上面写的不错，俨然一副证据确凿的模样。
白羽尘把折子递给魏九安，道：“你看看。”
魏九安已经很惊讶了，结党营私？行贿受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这些。
粗略扫了一眼，魏九安立刻道：“宋大人，你何出此言？若没有证据，你不能含血喷人。”
宋楠一点不慌，道：“几天前，魏大人你出宫到了街上，还与另一位大人一同进了湘王府，你认不认？”
魏九安还没说话，白羽昼先道：“那天我都不在王府，也没看到魏大人，怎么能叫结党营私？”
宋楠道：“您在不在臣不知道，不过，您府里应该还住着一位陆明泽陆大人。”
白羽昼立刻回怼，道：“陆明泽只是我府上的一位护卫，他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难不成还能造反吗？”
宋楠道：“唉！您还真说对了！皇上，三个人确实不能干什么，但是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就不容小觑了。”
白羽尘支着下巴，道：“子矜，你认为呢？”
魏九安毫不犹豫地跪下，后背挺的依旧很直，回道：“臣愿意辞官，接受审问。”
白羽尘想去扶他，魏九安却死活不肯起来。
白羽尘拿他无法，只道：“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又不逼你。若是你坚定没有做这些，我也信你，慢慢查就是。”
魏九安依旧固执，道：“臣不想被冤，为证清白，臣愿意受刑。”
说完，将自己的官服脱了下来，双手奉上。
此时，韩辰察觉事情不对，立刻道：“皇上，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跷，哪怕魏大人真的进了湘王府，那么宋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请皇上明察！”
白羽昼也道：“请皇兄明察。”又对宋楠道：“宋大人，令爱与魏大人不合已久，常常想着陷害，难不成，这也是你们父女二人密谋？”
安烬道：“皇上，奴才斗胆说句公道话，魏大人与您相处这么多时日，他的为人您应该一清二楚，魏大人是断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的。”
眼看着风向变了，宋楠立即道：“皇上，您不能只听信他们一面之词，就忽略了真相。”
白羽尘听得头疼，道：“子矜……”
魏九安立场依旧坚定，道：“臣愿意受刑。”
白羽尘想了想，觉得并无害处，便道：“传朕旨意，废魏九安摄政王一职，送往刑狱。”
如果把他送进刑狱，别人害不到他，魏九安反而能安心过一段日子，至于生活条件，他再安排也好。
魏九安如愿以偿地笑了笑，重重磕了个头，道：“罪臣魏九安，多谢皇上恩准。”
白羽尘又道：“宋楠，你主管刑狱，为了避免严刑逼供，你不许用刑，明白吗？”
宋楠应下。
魏九安道：“皇上，不必。”
白羽尘没回应他。
说是为了避免严刑逼供，实际上就是白羽尘自己心疼。
白羽尘道：“你们都回去吧。安烬，送子矜过去。”
安烬点头：“是。魏大人，请。”
魏九安起身，朝白羽尘作揖，跟安烬走了出去。
他即便落魄，身上依旧有属于他自己的傲气。如果白羽尘杀了他，他依旧会笑着领旨。但如果白羽尘逼他认罪，他定会一头撞死。
走在路上，安烬道：“魏大人，您这是何苦。”
魏九安笑道：“我不是大人啦，叫我名字就行。”
安烬依旧道：“您是奴才选的人，永远是奴才的魏大人、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不会因为您受了冤屈就避嫌。”
魏九安挑眉：“哪怕我入狱？”
安烬点头道：“哪怕您入狱。”
魏九安笑了，仰头看天，道：“不必了，我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公公还是少和我来往，免得得罪宋大人。”
由于脱了官服，魏九安现在只穿了一件白色衣衫，凉风一吹，不免有些冷。
魏九安缩了缩脖子，安烬看着他，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感觉。
安烬已经过了三十，脸上略微有了些皱纹，他没有养子，一直把白羽尘看成自己的晚辈，现在的魏九安也一样。
白羽尘至少还有个弟弟，魏九安谁都没有，这样一比较，显得他很可怜。
安烬道：“魏大人，要不披上奴才的外套吧。”
魏九安立刻摆手道：“这可不行，我穿了您的，您怎么办？”
安烬道：“要不然，我回偏殿给您拿一件？想必皇上也不会在意的。”
魏九安叹了口气，道：“别麻烦了，待会儿就到了，我又不是水做的。”
安烬跟着叹气，道：“就是委屈您了，万一又有人使些手段……”
魏九安道：“没事，皮肉之苦罢了，宋大人不敢杀我，宋姑娘就更没这个本事。”
安烬道：“回头，等皇上闲下来了，奴才就让他来看您，您也不用日日想他。”
魏九安笑道：“不用了。我都说了，这段日子你们谁都别跟我见面，免得落人口舌，等羽尘查清楚了，咱们再见也不迟。”
安烬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宋大人陷害您入狱，就是没有实际证据，陆大人回头要是肯做人证，也好把您救出去。”
魏九安道：“别惦记了，就我这种人，在哪儿都能过舒坦日子。对了，这事别让宜太妃知道，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安烬只能点头。
送完魏九安，安烬就回了宣政殿。
殿内很是空荡，平时还有魏九安说说笑笑，现在就只剩白羽尘坐在椅子上。
看见他进来，白羽尘道：“回来了，子矜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安烬道：“回皇上，魏大人说，让您回头别去找他，免得落人口舌。”
白羽尘笑了笑，似是嘲笑他，道：“听他胡说呢，谁敢议论朕？倒是他，天塌下来都觉得自己能扛着。”
白羽尘抬起头，眼睛里像是蒙了雾，让人看不出喜怒，慢慢说道：“你刚才，听见子矜跟朕说什么了吧？”
安烬道：“回皇上，奴才都听见了。”
白羽尘嗤笑道：“真是傻，就他那小身板，都快皮包骨了，怎么扛得住刑具。”
安烬道：“别想这么多，您说过让宋大人不动刑，宋大人不敢违抗圣旨。”
白羽尘道：“他什么干不出来？他要恨死子矜了。”
安烬道：“皇上，您别想这么多，回头等您有时间，咱们可以去看看魏大人，又不是见不到了。”
白羽尘闭上眼，点了点头。
晚上。
白羽尘自己躺在床上，把手放在魏九安的枕头上，心里不由得有些孤独。
以往这个时候，二人都睡不着，魏九安就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事，讲魏逸明怎么陪他玩，讲魏尚齐从小怎么教育他，讲他是怎么和陆明泽认识的……通常讲的困了，白羽尘就抱着他睡觉。
白羽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现在入秋，魏九安在牢里会不会冷？他连外套都没穿，现在估计已经换上囚服了，肯定更冷。
子矜最怕冷了，万一冻坏了，回头又要发烧，万一病得重，万一冻死了，留他一个可怎么办？
白羽尘不敢再想下去，却也抑制不住不想。
终于，流下了第一滴泪。
眼泪从他眼眶里流出来，流进另一只眼睛，最后落在枕头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
这一晚上过得很慢，他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魏九安。
在他梦里，魏九安哭着，身上流着血，似是要和他说什么，白羽尘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去给他擦眼泪。
眼泪这么多。
擦不完啊。
刑狱。
众所周知，如果真的听话的话，那我们的九门提督宋大人就不叫宋楠了。
别说是圣旨，就算是玉皇大帝，为了他那个女儿，宋楠照样可以违抗。
白羽尘前脚告诉他不准动刑，晚上他就以提审的名义押了魏九安过来上刑。
魏九安被绑在老虎凳上，宋楠坐在他对面，吩咐的手下人用刑。
狱卒手里拿着一碗辣椒水，撬开魏九安的嘴，将辣椒水灌了下去。
魏九安最尝不得这种味，使劲挣扎，嗓子眼里呜呜咽咽地呻｜吟，他这么一动，绑着他的铁链和木头撞在一起，发出响声。又两个狱卒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这才叫他安分。
辣椒水一半被灌下去，另一半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服里，伤口一碰了辣椒水，就更疼了。
狱卒松开他时，魏九安嘴角都红了，有的是辣椒水，有的是血。
为了不让白羽尘知道，宋楠特意选在晚上动刑，就是算准了白羽尘晚上不会过来。
然而，该用的刑具都用了，魏九安也还是什么都不说。
宋楠闭着眼睛休息，道：“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狱卒道：“是，要不再审审？”
宋楠道：“继续。”
狱卒颔首，拿起马鞭朝他身上抽去。
魏九安垂着头，混着血的汗水从他发梢滴下来。
宋楠道：“魏大人，你这是何必呢？早知道是要死的，还受这么多罪干嘛？”
听见宋楠说话，狱卒也收起了马鞭，魏九安有了些意识，道：“皇上是明辨是非的人。”
宋楠道：“真是傻。我告诉你吧，要是在刑狱不认，回头就是大理寺审，再不认，就是皇上亲自审。大理寺都什么手段？皇上那儿什么手段？能把你皮扒喽！”
魏九安道：“若是……我真的有幸能让皇上亲自审我，莫说是扒了我的皮，就是杀了我，我照样谢恩。”
宋楠放下茶盏，走到他跟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烧红的烙印抵在他下巴上，道：“魏大人，你还是说吧，早认罪早解脱。你说你的年纪轻轻的，要是死在牢里，谁也没法交代。”
魏九安嘴里含着血，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然后跟皇上说，你就告诉他我病重死的，你看他信不信？”
宋楠笑道：“你挡了我们一家子的路，要是就这么简单就让你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
说完，对狱卒道：“把夹棍拿过来。”
狱卒照做。
宋楠道：“魏大人，只要你认了罪，就是皇上处置你，估计还能死得痛快。要是你迟迟不认，那你的命就归我了。”
魏九安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宋楠笑道：“很好。”又吩咐狱卒将魏九安的右腿夹进夹棍，又道：“再问你一遍，认不认？”
魏九安吐出一口血，道：“不是我做的，不认。”
宋楠笑道：“好。”又对狱卒道：“动刑。”
夹棍收紧，魏九安手上青筋都出来了，还是咬牙不让自己喊出声。
宋楠笑着捏住他的下颚，道：“真是没趣。魏大人，服个软有这么难吗？你认了罪，还能少受些苦。”
魏九安双眸猩红，看着宋楠，道：“若是皇上亲自下旨杀我，我也没有怨言，如今事情还没查明，我就先认罪，难不成是要告诉百姓，当朝摄政王是个名副其实的奸臣？”
宋楠笑道：“又不是我要除了你。是皇上要除了你这个权臣，是宁太妃要除了你这个祸害！”
魏九安也笑了，道：“要真是皇上想杀我，他就不会让我做摄政王，先培养势力再杀人？皇上没有那么傻！他若是真的想让我死，大可以在我还是侍卫的时候就动手，何必留我活到现在？”
宋楠松开他，拂袖道：“很好！既然好话不听，那我只能硬来了。之前宁太妃的十指连心，魏大人今天还得再体验一次。”
狱卒拿来几根竹签，插进他手指里，虽然之前被宁太妃用过这种刑，但还是疼的不行，毕竟这东西哪有还能适应的？
魏九安只觉得更加神情恍惚，也没了理智，只是用力挣扎，想把手从绳套里抽出来，却被狱卒按得死死的。
宋楠抓着他的手，使劲按了一下他的指甲，道：“认不认？”
魏九安闭着眼，疼得他不住大喊，还是道：“不认！你就算弄死我，我该不认还不认！”
宋楠拎起一旁的木棍，朝着他右腿就打了一棍，刚受过夹棍，又被宋楠打了，他右腿已经血肉模糊，骨头都快断了。宋楠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一下，两下。连着打了几十下，直到魏九安疼得晕过去才停手。
狱卒将一盆凉水泼在他身上，宋楠道：“你认不认？！”
魏九安喊道：“不认！”
宋楠再次吩咐狱卒给他灌辣椒水，魏九安连着咳嗽好几声，还是沙哑着嗓子，道：“说了不认，你就算杀了我，我依旧疑罪未明。”
魏九安有些神志不清，小声喃喃着白羽尘的名字。
一旁的手下看不下去了，道：“宋大人，今日就算了吧，且不说万一出了人命，您也别气着自己。大不了就饿他几天，该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
宋楠后背也出了汗，听他这样说，便道：“行，你们把他拖回去，再换身干净衣服，回头万一皇上过来，也别漏了破绽。”
手下点头，两边的狱卒上前给他松绑。
刚给他双手锁上镣铐，宋楠突然道：“再上一层木枷，若是这厮醒后，生出自尽的心思可就不好了。”
狱卒点头，给他上了最重的，随后拖回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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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爱你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