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的军队与赵语他们会合的时候，通传刚刚送来战报，说是洛半深派兵夜袭，攻下了一座城。
“大帅，您别生气，那座城基本也是空城，百姓都跑光了，洛半深占了就占了，咱们还能再打回来。”赵语看着傅珩半晌没说话，心头有些虚。
傅珩把信纸放下，“此事暂时先压下，不要削了士气，你去把几位主将都找来，商讨一下策略。”
赵语点点头，“好，明白。”说吧便要转身出去。
“哎等等，”傅珩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徐怜和顾诀已经带兵去漠北了吧？”
“去了，但是两位主将都太年轻，恐怕压不住啊。”赵语有些担心地说。
“不会的，”傅珩笑了笑。
“大帅，这个顾诀，就是之前暗卫营派去漱川的那个卧底吗？”
“没错，认识？”
“不认识，”赵语摇头，“但是属下听说过他的事迹。”
“你觉得他怎么样？”
“后生可畏啊大帅，有机会也真想见识一下。”
”会有的，”傅珩说，“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怎么爱和生人相处。“
“大概天才都是如此吧。”赵语感慨道。
“我就不这样啊。”傅珩理直气壮地说。
“……”赵语点了点头，“属下告辞。”
“哎你什么意思啊？”傅珩还没说完，赵语已经溜出了帐外。
另一边，顾诀已经带着傅珩交给他的兵到了漠北之地。徐怜和他一道，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闷葫芦，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讲话。
之前傅珩就悄悄告诉过他，说这人可能不大好相处，徐怜心说我八年玲珑左右逢源，天下哪有自己交不了的朋友，没想到是这么不好处的。
同行了半个月，几乎没见过这位爷开口。
这下两人还得一起驻守漠北，将帅不和是军中大忌，还是要尽早破冰才好。
“你这弓，看起来挺不错啊。我以前从未见过，是定制的吧？”徐怜把自己的马靠过去一点，笑问道。
顾诀转头看了他一眼，“朋友所赠。”
徐怜点点头，“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那位朋友想必很珍视你。”
顾诀抿了抿嘴，“他待人向来极好。”
“我听誉王说，你之前是暗卫？”
“嗯。”
“厉害呀，我之前也想进暗卫营来着，但是我家那老……我爷爷他死活不准，说我敢去就打断我的腿。”徐怜说。
顾诀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会想去暗卫营？”
“多拉风啊！”徐怜激动道，“暗卫营里出来的可都是顶尖高手！那个，有机会，你能不能教我几招？”徐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顾诀微微瞪大眼睛，“教你？”
徐怜连忙摆摆手，“不教也没事的，我一定不会……”
“可以。”顾诀淡淡地说。
徐怜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你说真的？太好了！”徐怜一把揽住顾诀的肩膀，拍了拍。
顾诀也没躲，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哎顾诀，说起来，你怎么跟誉王认识的呀？”
“他救了我的命。”
徐怜哦了一声，“原来是救命之恩啊，我就说你好像只跟誉王还亲近些。”
“我……没什么朋友。”顾诀轻声道。
徐怜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没事，以后咱俩就是好兄弟了！有什么事情，但凡我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顾诀没说话，淡淡地笑了一下。
其实顾诀的意思更接近于不需要朋友，但是徐怜理解错了就错了，他也没打算说明。
“你以前一直跟着誉王吗？”
顾诀摇了摇头，“只是前两年，后来就不在齐国了。”
“我跟你说啊，我小时候最怕见誉王。”
顾诀来了兴趣，“为什么？”
“誉王每次见我都要戏弄我一番，见他一回我就得出糗一回，我可讨厌他了。有一回啊，他悄悄拿了我的玉佩，骗我说掉到了湖里，那可是我爷爷给的，我怎么敢丢，不管不顾就跳下去了。他立刻在岸上说找到了。最后还被爷爷骂了一顿，说我贪玩，气煞我也。”徐怜气呼呼地说。
顾诀笑了笑，“确实是他的做派。”
“可不是嘛，"徐怜摆摆手，“但是每次耍完我，誉王都会找点什么好玩的来给我赔礼道歉。小孩子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哄一哄就好了，也不会记仇。”
顾诀低着头，眼中渐渐升起一层寒气。傅珩大概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吧。
“哎，你刚才说你后来不在齐国，是去了哪里啊？”徐怜又问。
顾诀有些警惕地看他一眼，抿着嘴没说话。
“你不信我？不是吧，我爷爷可是为大齐舍生忘死了一辈子的名将，你还担心我有问题啊？我要有问题，他老人家肯定第一个打死我。”
顾诀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漱川。”
徐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你见过洛半深吗？”
“见过。”
“这人怎么样啊？我听说他长相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留着又浓又密的长髯，杀人不眨眼。”徐怜手舞足蹈地比划道。
顾诀回想了一下洛半深的模样，真没想到他在齐国是被传成这样。“比这还可怕，漱川的小孩看他一眼，都得被吓哭的。”
徐怜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顾诀道，“骗你的，没那么奇怪，普通相貌而已。”
“哎哟你，看不出来呀你，还会开玩笑。”徐怜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顾诀静静看着前方辽阔的天幕，没说话，唇角却是温和的弧度。
“顾诀你这人，其实挺好相处的。”徐怜说，“一旦接近了，就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呢。”
顾诀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神色有些诧异。大概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说。
“你在漱川那么久，是不是很危险啊？”
“还好。”
其实顾诀要是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讲出来，徐怜可能会惊掉下巴。
“怎么可能不危险，”徐怜说，“当年誉王也去漱川做过卧底，都不小心落到了洛半深手里，关了几个月才逃出来呢。那一身伤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我听爷爷说，差点都没救回来。”
顾诀转头看他，“你能多说点吗？”
“什么？”
“关于誉王的事。”
“你不知道？”
“他从来，不主动和我说这些。”
顾诀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徐怜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