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王府养崽实录>第29章 尽是求不得

  “洛半深发动宫变?消息可属实?”傅霄放下折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林江渠点点头,“回陛下,五月初六酉时三刻,洛半深带领军队入城,一路通畅无阻,与萧厉的禁军在王宫北门发生血战,大胜。洛半深的手下带人包围了整个宫殿,萧厉被迫主动出来受降。”

  “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定然不敢公开谋反。”

  “没错,洛半深声称找到了失踪的前太子萧冼,并要为萧冼复辟皇位。追随者众多,据说连许多漱川老臣都支持了他们,连百姓都没发生什么躁动。”

  傅珩一皱眉,“萧冼?漱川大皇子?他不是好几年前就死了吗?洛半深找来的是何人?”

  林江渠停顿了一下,“回陛下,那人是……顾诀。”

  “竟然是他,”傅霄明显惊诧了一下,手指在桌上摩挲,又转头问林江渠,“消息也是他传给你们的?”

  “是的,他说洛半深觉得他长得和萧冼很像,就让他假扮了前太子,骗过了漱川的朝臣和百姓。”

  “原来是这样,”傅霄微微一皱眉,“可是怎么会长得像?顾诀的双亲一个是月羌人,一个是汉人,与漱川并无关系才对。难道只是巧合?”

  “无论是不是巧合,此事都已成既定事实。顾诀以后会成为漱川的国主,这对大齐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不,”傅霄在案前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以前戚后掌权之时,一直主张与大齐相安无事,到了她儿子萧厉,也素来是以和为主。唯独这洛半深,十足的阴谋家,一心相吞并邻国,与大齐一战。现在他彻底掌了漱川的大权,野心再也藏不住,定要开始有大动作。于我大齐而言,并非喜事啊。”

  傅霄沉重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有深深的忧虑。

  林江渠闻言也变得面色凝重,“陛下所言甚是,是属下思虑不周了。”

  “无妨,好歹还有顾诀这张底牌,他以后会是大齐对抗漱川的关键,切记用好他。”

  林江渠点点头,拱手一拜,“陛下放心,若出了差池,臣愿以死谢罪。”

  “对了,刑部说你前阵子亲自去成府找到了成毅的罪证?”傅霄忽然问。

  “是的,成毅藏的极深,是从他府上的仆人嘴里问出来的。成老爷的饭食里,一直以来都被掺了九枝草磨成的细粉。年深月久,致使发病时已回天乏术了。但成毅一直否认是他给的毒草,也没能找到买卖九枝草粉的药铺。”

  “做的不错,有赏。”傅霄点了点头,似是满意的模样,“但既然现在也没法彻底定他的罪,留着他比死了有用,先走个过场,然后放他回去,严加监视。”

  “属下明白。”

  “你也忙,先下去吧。”

  “陛下保重龙体,属下告退。”

  林江渠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林江渠前脚刚走,柳观然就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仍戴着白色面纱,神色淡淡的。

  “陛下有何打算?”柳观然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像山谷里缥缈的回声。

  傅霄沉沉吐出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陛下,三年期限快到了。”

  “我知道,但是顾诀,暂时也回不了大齐了,但咳――!”傅霄忽然背过身去,捂着口鼻咳嗽起来。

  柳观然眼波微微动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傅霄的脊背,“陛下?”

  “无碍,”傅霄摆摆手,坐到御椅上,呼吸渐渐平息下来。“但洛半深不会再等多久了。”

  “陛下说的是。”柳观然点点头,微卷的长发因为俯身垂到身前,泛着浅浅的红色。

  “柳姑娘,”傅霄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柳观然抬头,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不经意流露出一种天真又无辜的神色。

  傅霄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半晌,终于说,“没事,你今日也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柳观然退后一步,弯腰行了礼,“民女告退。”

  傅霄注视着柳观然的背影走出殿门,沉默良久,落下一句叹息。

  大概也是坐上这个位子才知道,这茫茫天下最尊贵的地位,一抬眼,却尽是求不得的东西。

  傅霄第一次见柳观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才刚刚登基不久。

  当年西北十六部被大齐收服后,全部封了方国。唯独顾晌带领的月羌族人和其余领头羊,被全部俘虏至齐国,有的斩杀,有的沦为奴隶。

  柳观然就是其中一个。

  傅霄是在无意路过浣衣居时见到的她。

  浣衣局虽名为浣衣,实际上却算是官府默许开办的青楼。里面的女子,有老有少,各族参杂。不是奴隶,就是俘虏。

  那地方污浊气缠得紧,女子的惨叫可以从早回荡到晚。柳观然因为相貌可怖,又据说身染恶疾,竟算逃过一劫,平日里只被安排些洗衣扫地的杂活。

  当然,这些事情,傅霄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脸上的面纱,自傅霄见到她起就未曾见她摘下过。

  但是那一双苍凉孤郁的眼睛,在掠过傅霄的那一刹,就一直深深刻在他心底。

  “喂,你叫什么名字?”

  傅霄始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去和一个衣衫褴褛的下奴说话。

  柳观然大概也是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吓到,眼睛微微睁大,手上一滑,整盆湿衣服猝不及防地打翻在地,重新滚了一遍灰。

  傅霄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有些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观然却很快恢复了常色,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把那堆白洗的衣服一件件捡回去。

  傅霄低头瞟到她的手,红彤彤的,又肿又胀,长满了冻疮。

  “喂,你的手,疼吗?”傅霄呆呆地问。

  柳观然抬起头看他一眼,端着木盆走掉了。

  傅霄心里一急,伸手正要去拉她。柳观然却猛然一回头,冷冷地瞪着他,眼里布满防备。

  傅霄愣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柳观然眨眨眼睛,转过身来,“柳观然。”

  “什么?”

  “我叫柳观然。”

  风轻轻吹起她凌乱的长发,背着阳光,看不清表情,身影削瘦如竹。唯有一双眼睛那么明亮,像蓄满了澄澈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