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欲风雨>第32章 31.流言

  

  栾鹤将舆图平铺在正堂的桌案上,顺手取了一支竹质茶针来比划:

  “休战一年,民生境况有所恢复,可即使能得中州支持,我们也难与沂郢之盟抗衡。所以,淮王的意思是先设计拆沂郢之盟,再取谢缙,而后逐一吞并。

  不设行宫无以迎天子,天子早晚要到我们的地盘来,而且最好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但淮州仅有郡府和这一处宅子,想在这基础上建行宫,消耗人力物力过大,没有必要。璟江用作都城已久,现下闲置,稍作整顿即可,位置也合适。我预备着先调遣人安排着,待明年迁都至璟江。”

  “兄长受困谢缙音讯全无,旧友受郢为难向他求救,洛卿能顾全大局至如此,实属不易。”商祁长叹,随后又皱了眉,“可是璟都废置不过一年有余,现下又无战事,为何不近日就启程迁都?

  “咳咳,先生……”

  商祁话音未落,萧洛卿的声音便出现在帘后。

  “呦,淮王舍得出来啦?”商祁招呼他进门,“过来多久了,怎么一直站在外头?”

  当然是暗里观察。萧洛卿不知该如何答话,欲言又止。

  “哦,我想起来了,是为你卧房里那个人罢。”

  “……是,他有伤在身上,天气日渐转凉,不便远行。”

  “哼,不提他你就不肯出来。不过他的事,我近日来听见了一些。有人妄议君主,绝不可当草率处理。”

  “可是,先生,此事我有一惑。若事实本来就是事实,又严令重罚以防人传述,是否会失了人心?有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哼,他们议论下去,你就一定不会失人心吗?而且你说那是事实,我且问你,他是楚砚的庶子?”

  “是。”

  “他的母亲,是风尘女子?”

  “不清楚,像是又不像是。晏梧青先时这么讲过,不过应当还有其它身份,比如药师一类。”

  “那你强迫他做你的娈妾?你因为他逃跑将他打伤,害他右手不能执剑,还当众扒下他的衣裳?又带着他赴宴,在席间就逼他与你交欢?”

  “……”

  “我去,你小子别告诉我这都是真的啊!”

  “这、我……这是谁传出去的,晏梧青哪里该知道这些!”

  “所以我说,该处理的要处理掉……什么啊,居然是真的?你真干过这等事?”

  “是我的错……当时还是仇人呢。”

  “仇人你也不能!”

  “……他自己同意了。”

  “同意你揍他?”

  “先生,这种事不能概括着说,真的……”

  “天呐,你这孩子……”商祁新蓄起的胡须一抖一抖,“先时在淮州,我原以为你是向那些权贵学来的这一套,被人利用,塞了个眼线在你旁边。当时他说回来取物,怎会看不见众侍卫把守?他却没有惊动一众侍人,绝对有秘密在身上。我想处理他,却低估了这孩子。他对两个杀手用毒,还将他们开膛,把内脏弄得……这些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他威胁人的法子倒是,嗯,别出心裁。我当时就知道他不简单,谁知竟会是楚氏少子。父辈仇恨在先,本就难以理清。你又趁人之危欺侮于他,他若一直记恨着你,怎么办?而且他本是郢人,淮缙与郢注定为敌,到那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他不恨我的!他要是恨,先时有得是机会解决我。至于父辈怨仇与家国之义,我想,这个有的解。”

  萧洛卿将楚栖幽的身世捋了捋,商祁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末了叹一口气: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语罢又斜着甩了萧洛卿一眼。

  萧洛卿低头看着地板,不敢再争辩。

  “不过,你还是该明白,你们的情再深,心到底是两颗。情字爱字写下来都容易,吃透却是难事,两人若是太远,再深的感情和信任都会消磨。他现在有伤需要静养,伤好以后呢?”

  “我有打算过,监察一类职务很是合适,只是还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愿意最好,”商祁叹息一声,“好了,你去罢。今日午时一过,我若再听见此类流言,你就给我抄兵书去!”

  “……是。”

  萧洛卿身影一出正堂,栾鹤就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笑笑笑,你是从犯你知不知道!”商祁从花瓶中抽了一枝枯莲蓬朝栾鹤丢过去,被她嘻笑着躲开。

  “知道知道。二公子已有几个月没来过消息了。近日之事,要写信给二公子吗?”栾鹤将枯莲蓬拾起,正色道。

  “不要了。我们暂时不与她多联系,薛后病重,不管怎么说,她都到了步履薄冰的时候了。”

  “是。”

  “楚氏的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起来活动,不过还未曾离过房间。”

  “好,同我去看看他罢。嘿嘿,你先别告诉萧洛卿。”

  “是。”

  *

  “什么?上午先生来过?”

  萧洛卿将流言的事处理,顺路将几日来积下的其他政务也料理一番。天晚了方得以脱身,回屋刚一脱下外套,便被楚栖幽一句话惊得冒了一身冷汗。

  “对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不为难你就好。”毕竟先时有些过节。

  “没有。先生特意提前了些时候通知,给我留了梳洗的时间,还赠与我些茶叶,不过以我身子的情况,近些日子是不能喝的。哦,对了,他好像还误会什么了……”

  楚栖幽指了指自己颈间的一小片淤痕,“他脸色不好看,鹤儿姑娘却一直在笑。我不确定,也不敢说什么。”

  “哼,他觉你在这儿没个撑腰的,我会仗势欺人。”萧洛卿也上榻,将他揽进怀里,在那处淤痕上轻轻舔舐。

  熟悉的气味像带着柔软的小勾子,一下一下勾弄他的心神。

  楚栖幽舒服地眯起眼,双手环着他的腰背,轻声笑:“嗯……不是吗?”

  “哪里是了。这颈子比画的还漂亮,我戳个章,怎么就成仗势欺人了。他为你作主,谁来替我申冤呢。行了,你别蹭了……”

  “为什么……嗯?”楚栖幽的腿根忽地碰着了硬东西,他将手向下摸过去,被捉住了腕子。

  “哦——是想我了。”

  “日夜这么拥着,还没反应那怕不是不行了。啧,你别点火。”

  “凭什么不点,我也想你。”

  萧洛卿飞快地朝他腿间探了一把:“胡说。好好养身子,大夫说你近几个月不能行房事。”

  “我也懂医术啊,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别闹了,听话。你今天坐了挺久罢,我给你揉揉腰?”

  到底身子亏欠太多,并没有那么多欲望,萧洛卿给他揉得舒服,被子里又暖和,楚栖幽不过一会儿便睡着了。萧洛卿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没有反应。

  萧洛卿知道,楚栖幽总是睡得很浅,但如果有他旁侧,就会更沉一些,有点动静也不至于醒来。他缓缓引过楚栖幽的手带到自己胯下,以掌心包着他的手背,一面小心地瞧着他的睡颜,一面缓缓撸动。

  他小心地控制着呼吸,不想惊动睡梦中的美人。楚栖幽睡得很是安稳,指尖忽地握了一握,弄得萧洛卿呼吸一滞,险些出了精。他紧张地瞧了一会儿,才确认了美人仍在梦中。

  经这一下刺激,身下的硬物又胀大了些许。萧洛卿怕将人弄醒,也不敢多用力,磨来蹭去好些时候才艰难了事。

  白而嫩的锁骨就在他眼前,他忍着没咬上去,寻了条丝绢给美人擦净了手。

  *

  “背着我偷吃了。”

  夏末秋初,早晨的风露都清爽。几只鸟儿在窗外的枝上,叽叽啾啾地叫个不停。

  楚栖幽惺忪揉着眼,抬起手来软软揪住萧洛卿的耳朵。

  后者也方醒不久,带着重重的鼻音,贴过去一边蹭着一边低声应答:

  “怎么可能。”

  “狡辩……我都闻见了。”萧洛卿低沉的声音弄得他浑身酥软,温热的气息也呵在他脸上,比发丝扫过去还叫人觉得痒。

  他忍不住轻声笑,就见萧洛卿将他的左手牵过去,深吸了一口气:“哪里有味道。”

  “你看你看,连哪只手都招了。”

  “好好好,我招还不行么。还睡不睡?”

  “差不多了。这几天睡得都把我从小到大缺的觉全补完了。”

  “好。我先给你换药?”

  “嗯。”

  丝制的亵衣轻薄柔软,手感亦是极佳,萧洛卿解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抚摸。自回来之后,滋补的汤药一碗又是一碗,可奈何身子亏损得实在厉害,气色虽好了不少,肉却没怎么添。

  “你自己在外头的时候,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萧洛卿一面拆着绷带,一面随口问,想想又觉得不对,“周围连个人家都没有,你那时候都吃什么?”

  “没胃口,有什么就吃什么,随便吃几口饿不死就算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老头?他以为我会帮他杀人,他那叛徒徒弟借这机会哄骗他,让他白养了我一年多。”

  “……那老头的粮食又是哪来的?”

  “抢的。周围的人家被他杀尽了。虽说能搜刮到的也不多,养活几个人也够了。”

  “……那,他杀人就是为了抢东西?”

  “不是。他想称王,称霸,称天下第一。”楚栖幽嘲讽地一笑,“痴人说梦。”

  深红色的血痂凸浮在皮肉之上,颇有些嚇人。药粉洒上去仍是痛的,楚栖幽扯过被角来咬,一抬眼见着萧洛卿眉头微皱,正仔细瞧着血痂。

  “怎么了?……应该不会留疤的。”楚栖幽思索着道,“就算留,过几年也就没有了。”

  “这样的伤,都不会?”萧洛卿心中一沉,他想起前些日子楚栖幽昏迷的时候,他曾细细看过他的右手,纤细的腕子如同质地细腻的白玉,曾经穿骨而过的伤痕竟真的只有一道深色的印痕。可外表上看不出,伤病却全困在里头,那只手再也执不了剑。若不精细养护,再过几年,怕是要连筷子都难握。

  那时候他找了好些大夫,个个束手无策。他们说,伤本身不是最难解的,最难的是,楚栖幽的身体里有一种邪药。此药遇垂死境况则苏醒,每用一次,都对人有极大的消耗,即便是不苏醒,也会有所影响。那药虽能护命,走的却是极刁钻的路子,心中含苦含恨之人,郁气凝抑积压于胸腹之中,压抑得狠即生出一股不甘不服的气,这药就死守着这口气来将命吊住。其他的寒气病气,也一并是锁而不发,长久下来,必伤根本,若释出此气,又难保性命。

  “……对不起。”

  “什么?”

  “我说……之前伤你,对不起。”

  其实再多道歉也无用了,这根本无可弥补,事到如今,甚至没有印痕能留下来刺痛他,时刻提醒他曾做过什么样不该的事。

  “无事,我明白当时你的想法。人么,有恨是会想报……都过去了,我不怨你的。”

  “卿卿……”萧洛卿略微犹豫着开口,“你身上的那种药,是怎么回事?究竟有没有可以解决的法子?”

  “没有。你怎么知道那药的事?”

  “二十几个大夫,研究了两天呢。”

  萧洛卿将大夫所讲的结果述说了一遍,楚栖幽听了神色反而轻松:

  “这不就是说,若养得好,不会伤及性命?”

  “那也会难受,而且,伤病阴寒困锁于内,那你胸口这伤……”

  “无所谓,都已是最好的结果了,”楚栖幽亲昵地环上他的颈,“我不贪心的。我们什么时候用膳?”

  “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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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调皮的商祁先生和猛嗑一大口的鹤儿

  淮王非~常~后悔,反正火葬场是没有的,就让他一直默默愧疚好啦(maybe这也是一种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