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191章 阴沉子按捺不住

  早上弄污的那张果然团在垃圾罗里。

  弓石不太明白,“少爷,这些图纸很重要吗?”

  都是草图,还非出自大工匠,而是弓捷远画来自己琢磨的,说不上多么重要,可这事情很不寻常。

  他的卧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将府人员也不复杂,竟能丢了东西。

  弓秩将床底和桌角等处都寻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郭全的脸色和谷梁初一般凝重,“小主子……”

  弓捷远怕他心里生了压力,立刻便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只是奇怪。没了就没了吧!不用找了。”

  郭全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临去时扫了谷梁初一眼,神色未见松弛。

  “你们也去准备饭菜,”弓捷远越发做出随意之态,“又不是丢了金银珠宝官印封诰,以后在意些个就是,犯不着紧张。”

  弓石似也这么觉得,抬腿就出去了。

  弓秩看看桌上剩下的那些图,没说什么,也出去了。

  吴江边挪脚步边嗫嚅道,“主子……”

  “无事!”弓捷远温声抚慰他道,“要不然也要丢掉的,不合永远留着,只是我随手画的玩意儿,算不上正经图纸。你莫太放心上,去忙你的事情。”

  吴江未再说话,低着头出去了。

  谷梁初再次走到桌前,伸手翻翻那些图纸,声音冷诮,“有意思了!”

  屋内就剩下他自己,弓捷远的神情不如之前轻松。

  图纸确实没大用处,自己的屋子里骤然少了东西却不寻常,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埋怨谷梁初,“以后不能总是颠三倒四的,梁上君子摸进屋来捎走了鞋都不知道。”

  谷梁初的声音凉得能消暑热,“这位君子恐怕不是梁上来的。”

  有郭全精心布置的防卫,有弓捷远那副世上罕见的厉害耳朵,想随意偷走这屋的东西不太容易,应该是出了家贼。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谷梁厚终于出了门,同冯承显一起在斋香楼里吃酒。

  周家出了事,云楼自然就被充了公,冯锦找人买了,重新收拾收拾门面,仍雇于流管事,但他不开花楼,转而开了酒楼,且又只卖素菜不卖肉食,所以更了名叫斋香楼。

  因为地方宽敞漂亮,请的厨子们手艺也好,买卖仍很红火。

  谷梁厚和冯承显坐在三楼最豪华的雅间里面,都有一些感慨。

  “咱们这个弟弟可不简单,抄楼的是他买楼的也是他,手段就不说了,倒很有钱。”冯承显帮谷梁厚斟了杯酒,满心都是挑拨。

  谷梁厚冷冷地哼一下,“他在南京迎驾有功,不仅封了爵,还得了好厚的赏,宗人府也被他捏在手里,还能缺着进项?何况还有太后在呢,不说别的,只是德寿园那一块,就不能少同十二监勾结着弄钱,老太太对他比谁都亲,自然也是可着够的供给。”

  “封赏再多毕竟有时有晌,”冯承显点了点头,“只这德寿园真真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聚宝盆,皇上是个仔细人,什么都不含糊,唯独事母至孝,绝不会控制德寿园的用度。这小子孤家寡人的,敛财到很上心,往哪里花?”

  “这个你也艳羡不来!”谷梁厚横他一眼,口气仍旧不好,“谁让国公府的正牌孙子不知道表现,倒让个捡回来的野孩子抢了先呢?你们如今一邸两门,说都姓冯,具体怎么相处,可得看平定候的脸色了!”

  冯承显非常不屑,“王爷莫寒碜人!他个豁出了亲爹性命只忙着攀高枝的混账,得意便得意些,我要学他做什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喜欢他,谁有办法?我将只能等着王爷帮我翻身!”

  这话简直反将一军。

  周案之中谷梁厚损失最多,此刻虽然出了门,心里仍旧郁闷非常,哪还肯吃冯承显的软钉子?闻言立刻语气不善,“你就假硬!心里酸着又对谁说?我也不缺酒菜吃,干嘛巴巴相邀,请到这里来成全他呢?”

  冯承显反而笑了,“王爷只管数落自家兄弟,却是不见外了!您自然是不缺吃的,那也出来散散心么!躲着不见云楼也没有了,何不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皇上还会约束一顿饭么?况且如何就说得上成全他呢?那个混账心里怎么黑法面上都要装装样子,我来这里不用花钱,不吃白不吃么!”

  “你有多大肚子?”谷梁厚仍旧横他,“能吃多少?还是眼睛窝浅,这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冯承显仍旧笑着,“吃不了多少也架不住我两天不来三天早早,咬不到肉也让他难受,暗中心疼心疼也是好的。”

  “倒真心大,”谷梁厚心情烦闷地拨弄自己面前的酒杯,劲儿使大了,杯子被他拨倒,滚到地上去,啪地碎了,他便更加焦躁起来,抬脚就把附近的瓷片给踢远了,“人家都去办大事了,你还在这里忙着吃喝。”

  冯承显见他当真发脾气了,微微垂眼,没有吭声。

  谷梁厚现在是冯府的指望,但也没到可以随意耍混的地步,冯承显打小尊贵,不是什么气都受的。

  “就请不到更厉害的高手了?”谷梁厚自知过分,稍微缓了些声音询问,“一次不成就两次么!像你刚才说的,伤不着人令其时刻烦心也是好的,总不能瞅着他顺顺利利办成了事。”

  他恨冯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冯承显眉头微蹙,“王爷当我可以为所欲为?动静弄太大了不会惊动皇上?国公府现在什么地位?真遇到事,娘娘都不肯管,还敢随便惹祸?真要倒了,王爷也成孤苗,莫不心疼!再说我也没少下力气买人,那个汤强不是吃素的,派给冯锦的护卫都是顶尖的锦衣卫,寻常武士近得前吗?况且这种事情光是功夫厉害也不行的,不派靠得住的,万一给他们逮着活口问出底细来怎么办?现在江湖上面也是人心惶惶,公孙不辜那般身手都折掉了,并非咱们悬得出赏就有勇夫肯接,其间多少艰难就不细说,王爷心中有数就好!”

  谷梁厚没了能接的话,只蹙着眉,情绪越发压抑得紧。

  冯承显丢块鸭胗在嘴里嚼,“那个妖儿还有帮手。我派的人刚到外围就被清了一半,若非朔王的安排必然就是韩峻,便是也这样还是杀到了他近前,谁承想仍有暗中保护的埋伏等着,您说还有什么法子?竹篮打水,我能跟谁叫苦?”

  谷梁厚的筷子在面前的菜肴里无意识地搥咕,“我这王兄非同小可,很能调动些人……韩峻么,他和冯锦那点儿破事,你们不能想办法往皇上那里捅捅?就让他们消消停停的苟且!”

  冯承显这次的叹息发自内心,“王爷当我不想?现在国公爷国舅爷都不得皇上正眼瞧,娘娘又只亲好于他,只怕扳不动呢!要说该想办法,王爷也得出出头啊!”

  谷梁厚丢了筷子不吃,手指拽着鬓边头发不住揉搓,似在思忖什么。

  冯锦还在路上,一只信鹰追了上来,扑啦啦地落在冯季肩上。

  公孙优盯着冯季死看。

  冯季伸手撸掉信鹰腿上的信管,给它块肉,丢起来飞走了,然而才对公孙优笑,“不是我有什么特殊本事,这肩上缝着韩将军特地给的金蛇皮,用黑熊血泡了好多年的。你要是有鹰也会往你那儿落。”

  公孙优这才明白关窍,震惊不已,“光是蛇皮不行?”

  冯季把信倒了出来,伸手递给冯锦,“不行!光是熊血也不行!这是为了防止别人知道作假骗了鹰去,这两样东西都不好得,凑在一块更难了些,鹰也是特训的,平常弓箭瞄不住它,而且咱们还不是总发鹰,费不起这个工夫的都蒙混不了。”

  公孙优眼见冯锦读上了信,暗想为通个消息,心思用得好足。

  冯锦把信看完,随手就给了他,淡然地说,“烧了吧!”

  公孙优惊讶地捉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了数行黑符,个个如同花押,根本看不明白。

  冯季替他问了,“将军怎么说的?”

  冯锦不直接答,只告诉他,“你想办法告诉斋香楼,冯承显再去吃饭,专门给他弄点儿拉肚子药去去火,让他明白明白,本侯想要他的狗命易如反掌。”

  冯季噗嗤乐了,“管保叫他拉足三天。”

  谷梁厚进到坤宁宫时,冯皇后正立在前殿里看大祁舆图。

  谷梁厚见状眉峰狠狠一跳,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施礼,“娘娘做什么看这个?”

  冯皇后不直接答,回身望着他说,“你清瘦了。”

  谷梁厚瞅一瞅她,欲言又止。

  冯皇后接着说道,“瘦些显得俊秀,不是坏事。”

  谷梁厚不吭声了。

  “你还没有立嗣,”冯皇后不再去看舆图,扭身坐了下去,继续说道,“也没有皇子总为亡妻耽搁家室的道理,那孩子命薄,不提也罢。今儿既然来了,咱们娘俩就议议再纳之事,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啊?”

  谷梁厚木着张脸,微微摇头,“没想这些。”

  “为娘得想。”冯皇后缓缓收回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凤眸中的内容特别复杂,“这些日子琢磨着,许大人家里有个小孙女,名字叫澈颜的,本宫觉得很是不错,你看行不行啊?”

  谷梁厚垂下眼皮,“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