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40章 固患处被绑床栏

  弓捷远看清楚了,可他并不在意。

  谁要怜悯?谷梁初又凭什么恨?

  “孤也不会反。”好半天,谷梁初才缓缓地说,“因为孤并不是昔日北王,没有他的那些能耐,可孤若与皇上这般说,你猜他会不会信?”

  弓捷远暂时忘了疼痛,只是仰头看着这人。

  “有朝一日孤会放了你,但不是现在,”谷梁初又说下去,“你又信不信?”

  “我不信!”弓捷远立刻就道,“你把我栓在身边,件件事情都不怕我知道,即便有朝一日厌倦了,弓涤边也没了挟制的必要,你也会杀了我,以免后患!”

  谷梁初没有反驳,只望着他,须臾之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别同孤说你爹不会反,孤不信,皇上也不会信! 什么时候他的十二万军打得剩下三万两万甚至一万不到,皇上不用人说也相信了。”

  “你……”弓捷远恼得伸手要去抓他,猛然扯到背上伤处,不由嘶呼一声。

  谷梁初神情不变,仍旧垂着眼睛看他,声音更低了些,“终于挺不住了吗?忍着啊弓捷远!”

  弓捷远脸上的汗又如凝露,一颗挨着一颗,绽在额上颊边。

  “孤对你好,你不在乎。”谷梁初瞧着那些豆滴,嗓子里面又起了霜,“却又讨孤的怜惜,孤凭什么就得给你?”

  “你杀了我……”弓捷远嘶声说道。

  已然无力恨了,背上太疼。

  “这是侍宠生骄!”谷梁初丢了巾帕,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汗,“怎么刚来那天还是恭恭敬敬,只这几日就全变了?到底是想清楚皇上不会轻易杀你父亲还是知道孤喜欢你?”

  “你赚我来……”弓捷远想狠狠拽掉他的手指,剧痛之中没有力气,便只抓了下来,在气怒和骨肉折磨里面抖着身体反问,“到底是为了辖制辽东兵马还是只想亵玩?”

  “都想……”谷梁初清楚看着这个少年强从脆弱之中凝出来的蛮横,重新上手抚抚他的脸蛋,而后低下了头,贴上他的嘴唇啃了一下。

  弓捷远使劲儿一挣,谷梁初先他一步制住两个光滑肩头,低斥了声,“别动!要死也不是这个死法。”

  弓捷远没有勇气再动,实在太疼了。

  有没有被疼死的人?

  谷梁初瞧着他放弃地闭上眼睛,又轻轻吮了一下他的唇瓣。

  有人喜欢蜜糖有人喜欢酸辣,谷梁初就爱这口苦的。

  苦者清心。

  可告诫人不要沉沦。

  “王爷……”谷矫推门而入,一眼瞧见里面情形立刻回掩门扇。

  手里拿着几根木棒的庄医已然看得清楚,愕然退后,险些就给自己手上的木棒捅个跟头。

  弓石弓秩站得稍远,不明所以,“怎么……”

  庄医为保性命,急中生智地道:“王爷在给司尉擦伤口吗?切莫乱动。”

  谷梁初已然松了弓捷远,不甚在乎地道:“谷矫,让大夫进来。”

  谷矫哦了一声,放人进来的同时谨慎看看自家王爷,只怕他怪自己唐突无礼。

  王爷却只瞧着庄医,“还挺快速!”

  “庄人易伤!”庄医只怕被斥轻慢,非常谨慎地答,“因此常年备着这些。小的惦记司尉的伤,回去拣了几块差不多的就忙着过来。没有仔细修削是因为急,也因不能只靠臆想,需得比照司尉伤处的身形。”

  “嗯。”谷梁初无心多听,紧瞧着弓捷远虽然同他置气而致眼圈通红,脸上却越发惨白起来,便对庄医说道,“那就抓紧弄吧!”

  弓石弓秩只见没人记得约束他们,心里惦记得很,全都探身来看。

  肩伤确实不易处置,庄医又总担心弄得不好要受惩治,时时分神觑着谷梁初,手底根本不如常日利索,摆弄来摆弄去,到最后没被掌劈弓捷远也要晕了。

  谷梁初在旁瞧着这个始终不肯认真呼痛喊疼的人汗落如溪,脸上沉得也要下雨一般。

  大半个时辰过去,庄医终于停了手,小心询问上身被绑成了稻草人的弓捷远,“司尉呼吸还通顺吗?”

  弓捷远一直都没正常呼吸,听见这问勉力感受感受,须臾之后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走。”谷梁初对庄医说,“且在这里陪着,若有什么不对也好立刻调整。”

  庄医连连点头。

  “大夫确定没有内伤?”弓秩担心得不成,拼着承受谷梁初的责罚挤过来问,“怎么我家少爷越来越虚弱了?”

  “什么人受这一场酷刑不虚弱了?”庄医答道,“伤在肩上,定然震动双肺,司尉此刻必是气闷喉咸又不敢咳,难受得紧。但若伤得极重想不呕血也忍不住,估着内伤当不足虑,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小的不是神仙,只在这里守着查看就是。”

  此言一出,非但弓石弓秩,就连谷矫和回来等别的吩咐的梁健面色也凝重了。

  看来凶险未远,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一屋子里,只有昏昏沉沉的弓捷远没有怎么担心。

  已然给疼懵了。

  “这样扎着人……”弓石也挤过来,看见弓捷远如同上了刑架似的,嗓里立刻透着一点儿哭腔,“怎么没伤的那边也给绑上了啊?”

  “需由那边借力。”庄医解释地道:“否则如何固定?”

  “这支硌着,”弓秩拍了弓石一下,示意他收敛情绪,然后又问庄医,“我家少爷怎么睡觉?”

  庄医叹息一下,“只能靠着。十五六日都得这样,之后需看恢复如何再做调整。不然牵来扯去,没得长好。”

  “哎呀!”弓石马上就喊,“不是一直得上刑吗?”

  谷梁初听得烦躁,眉头几乎皱在一起,他问谷矫:“你们都用饭了?”

  谷矫点头,“用了。他俩大概慌急,用得甚快。”

  “梁健呢?”谷梁初换个人。

  “哦,属下还没……”梁健答道,“刚才吩咐炭火时跟白二哥多说了几句。”

  “你陪大夫一起去用,”谷梁初道,“用完即刻回来候着,看孤召唤。”

  梁健久侍于他,知道王爷是要清净,边请庄医边扯弓石弓秩,一面走一面应。

  谷矫还在惦记谷梁初,“王爷未曾用膳,着人送进屋来可好?”

  谷梁初深知弓捷远绝不会饿,摇摇头道:“待孤饥了再说。你去瞧瞧世子,孤若不唤,也只候着就是。孤有一点儿头痛,想要歇歇。”

  谷矫闻言躬身,“这通闹腾,王爷难免疲惫,属下便去外面等着,王爷呼唤便来。”

  谷梁初点了点头,瞄着谷矫出去,回眼看看也只眉头深锁的弓捷远,好声劝道,“人皆血肉之躯,伤了病了都会疼痛,这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不必非得效仿关云长刮骨疗毒。”

  “我学不了那等英雄。”弓捷远疼得精神不佳,恹恹地道:“只是呼喊无用,着急的更着急高兴的更高兴,我自己也舒服不了多少。”

  “这里没人幸灾乐祸。”谷梁初说,“你一伤病都得伺候照顾,有甚值得高兴?”

  “怎么没有?”弓捷远撑着力气争辩,“原来那个庄头就必恨我,知道我也伤了自然就会偷乐!”

  “他值得你辛苦忍耐?”谷梁初不甚相信。

  “还有你呢!”弓捷远小声哼了一下,“你心里也觉得我活该,我干嘛大声小声的给你听啊?”

  这句才是真心话。

  谷梁初不想同个扎了手架的人计较,见他甚是萎靡,又说,“睡了好熬一些。”

  弓捷远没力犟了,有点儿烦恼地道,“疼就算了,这东西硌得腰也不实,睡了怕不栽倒?”

  谷梁初闻言想了一想,伸手拽去床幔,露出后面床栏。“孤将你给绑在床栏上面,如此腰就实了!也不怕睡着了歪倒牵扯伤处,尽管放心大胆。”

  弓捷远连忙阻止,“你可算了。我还不够好笑?绑在床栏上面是何样子?”

  “反正都好笑了。”谷梁初不听他的,伸手就撕床幔。

  弓捷远眼睁睁瞧着他撕了好几条子宽绸,拦腰就将自己缚在床栏上面,一时之间也不蔫了也不困了,只剩震惊,“我这犯了什么太岁?你这人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呢?多烂多不能看都不在乎,只要有用就行?”

  “你已赤膊受缚,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谷梁初将他束结实了,只怕他试图解开,绕到床外打了个结,回来哼道,“这就好比镇东将军已然装病不出,孤这质子之计根本就是顺水推舟,反而给了你家一个出路。只把孤给想得十恶不赦,不过是你弓捷远在泄愤,不过因为孤比皇上好欺一些。”

  “若讲歪理你的本事不小。”弓捷远气恼地道,“说得自己倒成了帮忙的人,好言好语请我来的,不曾……”

  谷梁初又坐好了,眼见弓捷远停了不说,就问他道,“不曾什么?”

  弓捷远扭开些头,不想再说。

  “不曾羞辱了你是吗?”谷梁初极为了解,替他说了下去,“孤若这般对待别人,他们只会感激涕零。”

  弓捷远心里极不舒服,身体不能动弹,脑袋却扭在另外一边不转回来,“既然如此王爷就理睬那些感激涕零的去,没必要在我这个不知好歹的人身上浪费工夫。”

  “孤就喜欢在你身上浪费工夫。”谷梁初话讲得慢,声音有些不怀好意。

  弓捷远又不做声。

  斗嘴他总是输,况且此刻也没力气再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