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7章 公孙优书房相候

  谷梁初自己也分不清关注弓家父子到底是因辽东十二万众还是弓捷远这张异常俊俏的脸。

  那年蒙古异动,谷梁初奉父王命去永昌府里督办兵器,人还尚在衙邸之外,便听一个少年言词朗朗口齿干脆地训斥府官贪图享乐故意拖延,只将前线战事置之脑后。谷梁初稍一打听才知永昌也差辽东兵器,镇东将军之子亲上门来讨要,此刻训人的这位便是正主。

  谷梁初听那声音一套一套有理有据,只把个堂堂府官骂得接不上话,不由心生好奇,按下自己事情不急,偷眼往里窥探。

  跟他解释情况的那个下僚见状似是告状又似无奈地道,“这小将军虚岁才十五呢,就是个毛孩子,仗着爹是一方大将,性子端的难惹,从来不把地方官吏放在眼里。”

  谷梁初远远瞧着那个少年唇红齿白身姿英武,却又眉骄眼横粉面含煞,既辣气也漂亮,不由心里一动。

  彼时谷梁初刚刚及冠,刚将五岁的瞻儿迎到自己院里,也刚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秘事,正是势头见好又觉得人生无趣的当口,突然给这妙人闯进心来,不知怎地便觉有劲儿了些。

  谷梁初一点儿兵器也没要到,永昌府官有心挑拨是非,只说弓捷远不顾他的解释哀求生生地把所有兵器都抢走了。

  那官颇为坏心地说,“下官拼命祈请他给留下一点儿,清楚说了府里也急着用,可他根本不听不管,根本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谷梁初一点儿不恼,只是盯着府官问道,“他可多拿了么?”

  府官不敢说谎,嗫嚅答道,“那倒没有。”

  谷梁初冷冷瞪着那人,冷声斥道,“那我便只问你拖沓渎职之罪。此时敌人就在边境肆扰,北防东防皆不安稳,你倒说说,到底是辽东应该忍着不打还是北王府兵不靖塞乱?”

  那个府官应答不上,立时便白了脸。

  谷梁初伸出三根手指,“给你这个不干实事倒精挑拨之事的东西三天期限筹措铁料铸足枪刀,否则便是迟滞大军之罪,杀你不枉!”

  三天,就是借也不及。

  府官无计可施偷着逃跑,被早有准备的谷梁初捉了,他说到做到,立刻参那府官下狱。当时建殊皇帝登基未久,还在笼络镇境诸王,加上边塞战事果然吃紧,为儆效尤,果将那个府官杀了,从他家里抄出几车金银。

  因为此事谷梁初反被谷梁立狠狠批斥了一顿,北王爷大骂儿子锋芒太露不知收敛。

  谷梁初从小就不反抗父亲,心里却不服气,觉得一个将军儿子都能潇洒恣意有甚说甚是非清楚,怎地自己这个亲王之后反得处处陪着小心谨慎隐忍不发?奉命催讨兵器,讨不来是错,收拾一个中饱私囊为了私利宁可误国的贪官也还是错?

  后来北王府处处都受打压限制,谷梁初甚至被扣在南京城里将近两年,皇族少年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藩王又怎么样?同姓家臣而已,一样还是君要你死你便不得不死。

  质子之计从不新鲜,权位争夺也并不会止于血脉亲缘。利益面前,建殊皇帝不会舍不得谷梁立,同样道理,谷梁立也不会舍不得他谷梁初,全看留着利大还是除了利大。

  骨肉之情,只是争夺休歇时的表面温存,用于自欺欺人,用于自我安慰自圆其说。

  看破这些的朔亲王早已变得暴戾,对谁都没耐性。

  如同此刻,他认定自己并不会贪眷一个弓捷远,无伤大雅之时可以解闷玩玩,闹过了头就该镇压。

  谁也不该老来挑战他的。

  回到王府已是下午过半,弓捷远似真病了,脸色越发苍白,也不怎么言语,听任先回来的梁健将他扶进门去。

  谷梁初站在后面凝望一会儿,然后吩咐谷矫:“好好安置他的宝贝不系。那个弓秩弓石也别凑在护卫队里混数目了,都抽过来照顾他吧!”

  谷矫偷着瞄他几眼,点头应了。

  刚进书房便有个人迎了上来,脸上笑盈盈地,“姐夫还是这个习惯,只要回家便只记得书房,别的地方都是摆设。”

  谷梁初早有所料地瞟瞟那人,声音也无什么波澜,“孤在自己家里,什么习惯都不妨事,倒是你这外客,来了不在正厅候着,为何钻到这儿来?”

  那人仍旧笑嘻嘻地,一边往谷梁初身边贴一边回道,“知道姐夫想我,我可来得快呢!一家人如何还说外客?在正厅里怎么方便……”

  谷梁初面无表情地闪开身体,“你老实些,孤有正经事情要与你说。”

  那人似有一点儿委屈,向下拉着嘴角:“姐夫总是这般无情……”

  谷梁初走到书桌边去坐下,脸仍微微耷着。

  那人见他始终面色不善,收了嬉笑小心问道:“姐夫寻我何事?”

  谷梁初伸手拿了本书,“也无要事,只是觉你最近惫懒了些,数日不闻消息。”

  那人又笑盈盈,“不是惫懒,而是近来实无紧要之事。小弟时时记着姐夫嘱我谨慎之语,因此安静了些。”

  “新朝初立,连日无事?”谷梁初不大相信,“要么是你不够用心,要么就是皇上知道凝蕊是你姊姊,事事防备。”

  那人摇摇头道,“正是新朝初立才无紧要之事。姐夫也知皇上脾气,端的只爱听些军务征战,一提盐铁民生或者吏治登时就烦。前几日匡铸和周阁珍都因一点儿小事遭了皇上斥责,别人还敢多说?”

  谷梁初瞧了瞧他,“周阁珍也就罢了,管的东西太过琐碎,父皇初登大宝还不习惯,匡铸却是直隶都指挥使,如何也挨申斥?”

  “如今六部只有礼部人员全健,”那人答道,“兵部吏部只有尚书,侍郎都不够数,剩下的二部首官也没有呢!朝廷实在太缺人手,皇上责令匡铸迅速挑选可用之人补充缺位,可咱们这位老先生太过认真,三天也没推荐两个出来,皇上着急,自然就发作他。”

  谷梁初闻言点了点头,“这也难为他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哪是随便挑的?父皇性子也太急些。”

  “想干什么都干不成,”那人又说,“自然着急。匡大人也是迂腐,哪能这样一个一个地想?只把差不多的人都拉个单子,交给皇上挑选就是。”

  谷梁初不屑地哼,“你可说得轻松。上来的都是权倾朝野的家伙,弄不好就得祸国殃民,可是简单拉个名单的事儿?匡大人是迂一些,但并不腐,这是负责任呢!”

  “都是开武皇帝定下的好祖制,”那人闻言就又轻叹,“非说什么皇子不得参政。否则何至放着姐夫这么能干的人不能入朝帮忙?皇上有个臂助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历朝都有皇子领衔之例,有才能者比比皆是,怎地咱们就只在家瞧着?”

  谷梁初冷冷一笑,“你连开武皇帝都敢褒贬,真不要命。”

  那人更笑,“我在姐夫书房,可怕什么?”

  谷梁初不再说他,仍淡淡道,“开武皇帝建国时候只愁安排不开。他儿子多,手边功臣也多,用都用不过来,生怕起了各拥其主的分立之争,自己的孩子彼此残杀。所以只要一个太子剩下的都是藩王,不得参与朝政,以为这样就能保全了大的也保全小的,闹个兄友弟恭。哪能想到刚一闭眼二儿子就抢了大儿子的皇位,但凡不归心的都给杀了?”

  那人闻言住口不说。

  谷梁初知他到底害怕,撩眼看他一看,“回头准了什么重要职位,记得告与孤知。”

  “必不隔夜。”那人应道,“天地之大,我只姐夫一个指望,不跟你一条心,还混什么?”

  “这话说得碜牙!”谷梁初又蹙眉道,“你也来了半天,可去见过容儿没有?”

  “可不想见?”那人立刻便说,“没得姐夫恩准,如何敢乱闯的?很有一阵子没见她了,还是迁都大典那时匆匆碰了一面。”

  谷梁初听了点一点头,“你也不能总进府的,那个吕值日夜盯着,给他抓到什么把柄不好。今儿既来了,便去后院见见。”

  那人闻言立刻欣喜,眼睛亮亮地道,“姐夫怎么如此开恩?却是赏我做事小心还是……”

  谷梁初见他停住不说,蹙眉问道,“还是什么?”

  “还是姐夫不怪姊姊了?”那人声音极低,听着全无底气。

  谷梁初立刻哼了一声,“孤便知道你的心里总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容儿尊贵,你当舅舅的人自重一些,见孩子时谨记端庄,流里流气的样儿莫露出来。”

  那人给他训得委屈,“也只姐夫这般说我。”

  “也只有孤知你底细。”谷梁初毫不留情,“若不是亲舅舅,孤绝不会同意容儿见你。”

  那人似是无言以对,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还有个事儿你替我办一下。”谷梁初缓了一些口气,“质在府里的弓挽,你知道的,为孤仔细查查他的底细,但有可说之处都记清楚。”

  那人听了立刻看向谷梁初,轻笑地道:“我就知道姐夫必然有事儿。怎么 ?那个弓挽很棘手吗?还得查清他的底细才好应对?”

  作者有话说:

  去看《满江红》了,晚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读者,还是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