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洛尘悄便要带着谢序去山下赶集，想去买些吃食回来存着。
好让阿狸无聊的时候吃着玩，但是阿狸好像很困起不来。
洛尘悄犹豫片刻，凑上去亲了亲谢序的额头，“你不想起床那就亲我一口，我就放过你。”
谢序闻言，迷迷糊糊伸手捏住洛尘悄的脸，抬起唇亲在他嘴上，又霎时松了手捂在被子里继续睡觉。
“……”
洛尘悄出门的时候沈卿鱼叫他几声都没反应，直到他消失在山间小路。
沈卿鱼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猛然一柄长剑划破清风置于他颈间。
“……”哟呵，这小鬼有胆量。
他背后之人显然早已是穿戴整齐的谢序，手持剑柄，剑刃紧紧拭着沈卿鱼的脖颈。
谢序眼神微暗，手部力道紧压，“你到底是何人？”
“小鬼，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沈卿鱼转过身的瞬间，谢序的剑被迫脱离了他手上。
沈卿鱼将剑拿在手上瞧了瞧，道，“剑不错，哪来的？”
“……”
他们当然不会以安静的方式结束对话。
沈卿鱼知道这小鬼不会听话，便控制着他的身体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拿着字据就溜，等洛尘悄回来的时候早就不记得有个叫沈卿鱼的人跟他们活过一阵，谢序亦然如此。
而沈卿鱼手上拿着本书，书上是他控制谢序写的字，手一挥，上面的大字也显现出来。
《魔尊的轻狂岁月》，旁边赫然印着谢序写的三字。
作者：小桃枝。
是“客路那知岁序移，忽惊春到小桃枝”的小桃枝。
沈卿鱼是外世神，掌管世间始末，但不能介入此间因果。
他到这里来只不过是闻到自家小郎君的一丝丝气息。
在轮回镜里，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始末。
原本他没想插手，可架不住他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
再加上沈卿鱼确实能在这个世界感受到自家小郎君的气息。
即便很微弱，他也感受到了。
因果这玩意，沈卿鱼倒是没放在眼里，只不过接下来的事真的要他袖手旁观吗？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可要是人都救不了一点，那他这个神当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明明不在意，可他一想通之后转头就回去找他们。
自他离开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而已，沈卿鱼回来看到的只有洛尘悄抱着谢序的尸首。
满地残血。
这该死的因果。
就因为沈卿鱼一念之间的转变，这个世界的天道便提前一步指使众神齐杀于谢序。
原本这事应该发生在五年后的。
沈卿鱼隐去了在世间以各种形式都能存在的身形，慢慢走到他们身边蹲下来。
“抱歉啊小鬼，来晚一步。”
他能看到此间的始末，因而他不能救谢序。
世间不能拿沈卿鱼怎样，但是能拿苍生作挟。
这个世界的天道只给了沈卿鱼两个选择，救一人，还是救苍生。
沈卿鱼当然选择后者，也只能选择后者。
谢序跟洛尘悄已然定情，他们当中不管有谁陨落，另一人必然会随之而去。
洛尘悄在苍生中，然谢序不在。
谢序只是一只被世间抛弃的可怜小鬼，整日无所事事。
直到遇见了洛尘悄才让他那颗不知疼痛的心有了归宿。
片刻，沈卿鱼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转眸就瞧见一道士急匆匆地赶来。
显然这道士也算到了其中有外神干扰，才会直接影响了这整件事的因果关系。
道士满目疮痍，轻轻拍了拍洛尘悄的肩膀，告诉他别慌，自己还有办法救谢序。
洛尘悄不知这道士到底为何要帮自己，那场洪灾自己能活下来估计也是他救的。
道士察觉出他的疑虑，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悉数告知。
他在三十多年前偶然勘破这茫茫天机。
千年以后，此间苍生的生死存亡皆在洛尘悄一念之间。
可道士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此生便决定不救这苍生，只独独救洛尘悄于水火，也算是救了这苍生罢。
可接下来道士要他亲手湮灭掉谢序的肉体。
如此行径，洛尘悄根本就没办法做到，他一直都很没用。
一事无成。
沈卿鱼看不下去了，正欲再次介入因果之际……
洛尘悄抱着谢序瞬间绞弑于他怀中的冰冷躯体。
自此，他眼中最后一丝少年的赤忱在此刻彻彻底底泯灭在古老的天山上。
尘嚣不远，心已亡尽。
道士将谢序的魂魄收起，再告知洛尘悄其中的阵法咒语，让其施展开。
不是道士不会，而是他作为道家弟子，不能施展别家法术。
洛尘悄没有派系，所以也不存在能不能施法这个问题。
沈卿鱼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当然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道士收起谢序的灵魂，待到阵法成熟时再将他的灵魂导入阵法，为的是送他去另世养魂。
可是他们算漏了一步，此间的天道没那么容易糊弄。
众神赶来之时，阵法也到了重要时刻。
沈卿鱼不慌不忙瞥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望远处瞧了瞧，心想着人怎么还没来。
为何世人总是迟那么一步呢？
“和尚来也！”
沈卿鱼听见声音忍不住翻白眼，硬是要等到关键时刻再来是吧？？
那和尚是得道高僧，与众神蜷战也丝毫不落下风。
可总归是独自一人面对众神，力量还是太渺小。
没几个回合便已浑身是伤。
而此刻，道士已经将谢序的灵魂全部输送到了阵法，让洛尘悄莫要着急。
他不会退。
死也不会。
和尚被再一次击飞出去的时候，道士眸光一转顺势而上接住了和尚。
“珈蓝，知君归不归啊？”道士搂着他的腰，笑道。
珈蓝愣了一下，轻笑，“归，名震天下的花满楼在这里，和尚我岂有不归的道理？”
二人相互扶持，抬头望向众神，身后就是苍生。
“悟苍生者，不退！”
异口同声，一同赴死，一同为苍生。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
此之谓鬼。
沈卿鱼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忍不住自嘲一声。
“真傻，明知蜉蝣撼树，却依然死不悔改。”
不过也是，他们能提前一步知道天机，想来也非不道人。
沈卿鱼转眼看向专心致志于阵法的洛尘悄，莫名心中有感。
“小洛啊，若是我不回头，你在五年之后才会遇到这些事。”
“此次，算是我欠你的，千年之后，不管你如何抉择，我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