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序闻言思绪顿了顿，但脚步没停。
“啊？”笑怀笙想起谢序跟玉折仙尊，显然他不信。
“他不是跟他师——”
谢序忽然转身剑意肆虐周身，寒气逼人。
师尊的如意已经快成为他自己的佩剑了，几乎次次一召即来。
狸伯兮挡在笑怀笙面前吓得不轻，“阿，阿序！他闹着玩呢！”
“……”笑怀笙也紧张得直冒汗。
靠！小爷的命差点玩完！
谢序的眼神深如寒渊，僵持片刻便收了剑径直离开。
笑怀笙愣了愣，抬手搭在狸伯兮的肩膀上，“哇塞，阿序原来这么的凶吗？”
狸伯兮道，“哼，阿序可比以前温柔多了！还有，把你的猪蹄子拿开。”
“真是绝了，小爷我这辈子都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出家人的嘴里听到‘猪蹄子’这个词！和尚，你真的是个出家人吗？”
“死远点！”
“……”
笑怀笙觉得自己这珈蓝寺一行三观都碎完了。
乌鹊在穷阴时开始变得疲倦。
冒着寒冷绕树桩飞了几圈就停在枝桠上，啄啄这磕磕那。
寺庙里的僧人们慢悠悠地扫着门前雪。
每一处的云淡风轻都渲染着这里不同寻常。
洛尘悄站在佛门前一动不动，不知何时，他的几缕青丝被雪染白。
谢序找到他的时候还看见他眼睫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霜雪。
细雪纷纷覆上眉目，清寒早已入骨。
他好似在茫茫大雪中等谁蓦然回首，明知无人回顾，还要不纵凄苦。
谢序见此一幕，眼眶不禁红了几分。
默默走上前乖乖待在离师尊很近很近的位置，低着头不说话。
雪风忽过一天清，盖尽人间恶路岐。
未几。
洛尘悄转眼垂眸看着在旁边低头对着毛绒披风里的手不断哈着热气的谢序。
眸光渐暖清浓。
“很冷吗？”他问道。
说话间他掀开自己一身厚重的锦镶银白披风将谢序整个人包裹进去。
谢序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后怔了怔，在师尊的披风里抱住师尊。
然后缩在师尊怀里轻轻“嗯”了声。
“谢序，我也冷。”洛尘悄的下颚微微抬起抵在谢序的头顶。
眼睫颤了颤，雪也融成泪。
谢序低声道，“那，我们回去吧？”
“回哪？这世间已经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一步一言，一眼一念。
身已至此，心犹未死。
“师尊……”
谢序如常抬头望他，只见他心上泪流满面，那一刹便决定了风雪未歇。
闹哄哄的人间，霎时寂灭。
谢序踮脚，雪来，佛前，虔诚般的吻了他浅浅饮泣的脸颊。
谢序道，“师尊，我们一起走吧，就算你要走的路是条不归路，我也陪你一起走。”
洛尘悄偏过头，“不归路的尽头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可怕？”
“师尊，不要问结果，路的尽头是什么，山的那边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
洛尘悄眉目泛酸，“那你告诉我，谢序，什么才重要？”
“你重要，这世间再没有比师尊更重要的了。”谢序眼神好痛。
忍不住想流泪，苦涩的感觉充斥着两人。
洛尘悄抬手扣住谢序的后脑将人完完整整的放在心上。
好难受，怎么会这么难受。
他不禁咬牙，“谢序，别看我。”
我害怕屹立在佛前，臆想你的视线，吞了我。
玉折失意执念不死不休，时而陷进往世，时而沿着忘川。
一路上，所思所想，皆是一步一念。
谢序，你永远欠我一世，所以永远也别想着偿还……
永远。
即便是丢失了那段记忆，也别想偿还！
谢序依旧目不转睛，“师尊，我想看一个人。”
永远都想。
师尊，你不用言说，我会为你向世间诉这情衷。
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
不能摒弃一切俗世贪念，心性生魔也是迟早的事。
可洛尘悄没有心魔，从始至终都没有。
午时饭点，谢序从狸伯兮口中得知昨晚那才叫一个热闹。
各路神仙的嘴皮子磨得不可开交。
洛尘悄问他那串佛珠最终花落谁手，狸伯兮回答在凌山颜深的手上。
洛尘悄颔首不再与他言说。
谢序有些奇怪，往食房周围瞧了圈，问道，“他人呢？”
狸伯兮面露疑惑，又瞬间明白过来。
“哦，辰时的时候笑怀笙就跟他师尊走了，没得到宝贝他还挺遗憾。”
狸伯兮笑得贱兮兮的，“不过，和尚我既然认他这个朋友，自然会再送他一件更好的。”
谢序轻微动了动眉，“你又做了件次品？”
狸伯兮被他这话吓得往左右瞧了瞧，见没人关注他们才松了口气。
“你小点声！这要是被发现了和尚我估计得尸骨无存，你就不能让我好活点啊……”
洛尘悄神色淡淡，“本来就是次品，还怕让人知道？”
“你们俩个欺负我一个，还要不要点脸了！”狸伯兮愤怒。
“可以砍头，随时。”洛尘悄同谢序坐在他对面，冷冷地觑了他一眼。
狸伯兮僵住，原以为他会就此停歇，可下一秒他又笑嘻嘻地贴上来。
“仙尊仙尊，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次品有哪点不对嘛……”
“狸伯兮，你要蹭别人师傅也不是这么蹭的。”谢序先一步开口。
“啊？那该怎么蹭啊？”
谢序眉峰竖起，莫名恼怒，“不准蹭！”
“阿序，仙尊都还没开口呢！而且，你居然吼我……”
狸伯兮眨了眨眼，摆出一副很受伤的神情。
“你——”
洛尘悄拦住谢序揭竿而起的心思，在桌底下按住他的手。
谢序的小习惯又开始了，没有洞洞就抠师尊的手心。
轻刮慢捻。
洛尘悄渐渐温红了耳廓背面，面上却淡如止水。
他对狸伯兮道，“你做的灵器虽然想法跟进，但若是拿去遭灵雷一劈，不瞬间成烟都算是不错的了。”
狸伯兮眼睛一闪一闪的，思忖片刻道，“啊，我做的灵器还能被天雷劈吗？”
“每一件灵器都承载着铸器师的心血，灵器为灵修者所执刃，自然要一同历经磨难方能做到器灵合一。”
“啊，可雷劫有时候灵修者都会撑不住，更何况只是一件单薄的灵器？”狸伯兮道。
洛尘悄思绪远洋，“世间万物若能受得三次雷劫者，必有灵。”
谢序闻言神情微怔，那抹未惊觉的诧异在眼中缓缓淡化下去。
狸伯兮眼珠子溜了一圈，“仙尊，你要不然把——”
“不要，本尊的手从来不碰灵器废料。”除了那两个狗东西。
“啊……”狸伯兮趴在桌子上叹气。
本来还想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阿序的师尊。
玉折仙尊这么厉害他一定可以复原自己脑海中整个铸造过程。
从而制出自己这件举世无双的灵器。
可惜洛尘悄没有那个想法。
阿序啊，你这师尊确实不错。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序看着桌前的清汤寡水实在下不去口。
他想拉着师尊回屋里待着，洛尘悄一举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多少吃点，谢序，不要挑食。”
话落，谢序的身体猛然一颤，抱着碗筷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这一幕不仅仅让狸伯兮看得云里雾里的，洛尘悄也备受折磨。
他下意识抓住谢序的手腕，再去拿他手里的碗筷。
谢序脱离了碗筷，好像才肯松懈自己刚刚紧绷的神情。
洛尘悄将碗筷放在桌上，徒手擦掉他嘴角的残渍。
压低眉眼问道，“怎么了？”
“师尊，我不挑食的，我不挑食的……”谢序惶惶不安。
他的口不择言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这边观望。
就连坐在他们对面的狸伯兮也是一脸疑色。
阿序怎么了？
洛尘悄还是伸手遮住他的眉眼，跟他解释。
“谢序，寺里就这么点吃的，听说大雪封住了来时的路，食材今晚可能到不了，我让你不要挑食，是怕你饿，不是逼你吃。”
狸伯兮也担心附和，“对啊，阿序，你要是没胃口可以不吃的，后山上还有野禽，待会儿我去给你抓几只做小烤吃。”
食房里的众人汗流浃背，做和尚的不是不杀生吗？
这不全乱套了吗？？？
但碍于洛尘悄在场，他们不敢当场质问狸伯兮。
狸伯兮也感觉到周围对他的指指点点，转眼对着众人翻了个白眼。
“和尚我念经的，不吃肉，杀生也是无奈之举。”
众人呵呵两声，瞧他那副轻车熟路的口吻。
他们有理由怀疑狸伯兮是将他们当成傻子在耍。
洛尘悄眼中只有谢序，“谢序，想去抓野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