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斑斑，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夜雨声烦，好像是故意下得如此倾盆使其受万种折磨奔赴灭亡。
枕无心几人跪在门前，任由大雨如注在冰凉身心，一刻也不停歇。
“师尊，你怎么了，怎么总往窗外看？”
谢序裹紧被子乖乖坐在床上，这两日他的嗓子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听着还是依稀嘶哑。
今夜他总觉得师尊心不在焉的。
灯火阑珊时，洛尘悄淡淡抬起眸子，手逐渐收紧，“谢序，你怕我会杀掉你吗？”
谢序一怔，苦寒忽来朝他浅浅一笑，“求之不得。”
蓦然间洛尘悄起身来到床前，雨声残响扰得他心烦得厉害，语气不善。
“我第一次滥杀无辜，还把他们虐杀折磨，但是谢序，你以后一定会是我最完美的一次滥杀无辜，他们都比不上你。”
他总是期待能在谢序眼里看到惊恐，他又看不到。
可是谢序一伸手就能抓住他，师尊好像已经不会再躲，“师尊是为了救我，不算滥杀无辜。”
洛尘悄偏过头去，冷道，“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谢序，你的命是我的。”
谢序不以为意，噌的一下起身光脚踩在地板上双手本能地伸向洛尘悄的腰间。
心上的热暖了全身，他抱住师尊。
“师尊，你想怎么对我滥杀无辜都可以，我最偏心你，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我只给你。”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妈妈不要我，师尊要我。
即便是要我的命，那也是要我。
“师尊，你金口玉言，不能反悔。”谢序的语气有些急不可耐。
“……”
谁害怕，谁就要受折磨。
谢序眼里一闪而过的癫狂颤栗偷偷藏进了洛尘悄的无措里。
无措不在眼前，在心中，在雨中，在风中，直到堕落。
谢序嫩白的脚趾头不敌凉意侵袭，不过片刻便冻得异常红润。
洛尘悄见此拦腰抱起他，胡乱将人塞进被窝里，口舌之间不由得有些浮躁，“娇气。”
谢序皱眉，“我不娇气的，师尊，我只是在下雨天怕冷。”
洛尘悄冷哼一声，正欲转身离开，谢序又焦灼地叫住他，“师尊，你去哪？”
“如厕。”
“……”
冷若冰霜的仙尊也要如厕啊……
谢序第一次知道，但又觉得这并不稀奇。
洛尘悄打开寝门时，神情莫测，大雨成灾不在他头上也用不着太上心。
“怎么，跪在这里给谁看啊？既然要跪，这样的好时节怎么也不拉上曲时鸣？”
“师尊……我，徒儿错了……”枕无心眼神晦暗直到洛尘悄出现才有了点光亮。
几人浑身上下被雨淋得浇湿。
洛尘悄不看他们，尽量被雨声敲定心绪。
“徒儿知错……求你——”
“你们明日一早便下山吧，去哪都好，我这座小小的遣怀山终究是容不下你们……”
洛尘悄冷淡如风。
他尽力忽略心中早已泛起的情绪，也忽略掉他们愕然间投过来那一道道灼热的视线。
几张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师——”
“从现在开始，你们被逐出师门了。”洛尘悄淡漠道。
明明这天下的是雨，枕无心几人偏偏心下弑雪。
洛尘悄逼着自己站在原地漠然视之。
面对他们的惊慌失措，洛尘悄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这句话原来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可上一世他什么也没说。
枕无心叩首眼泪顺着雨水流到地上。
辛逐哭得很小声。
岐不要没动，过了几秒才开始抹眼泪。
棠溪小白哭得最没有形象。
很好，洛尘悄爽了。
“滚回去睡觉。”
没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洛尘悄又轻悄悄地转身进屋。
他在床边蹲下来，悠哉悠哉地看着谢序熟睡的脸庞。
突然愣住又突然笑声不止。
谢序入睡没多久就被吵醒，眼神迷迷糊糊的。
洛尘悄早前给这寝殿下了道灵域隔绝，因此谢序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师尊笑得真好看。”
谢序恍惚间就觉得这温山软水都不及他的眉眼逾越半分。
凡尘俗世里就不该有洛尘悄。
人间长风忽来，掸尽经年尘埃。
“谢序，喜欢为师吗？”洛尘悄笑吟吟的。
身上的阴暗好似从未有过，在这朝夕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心情一好就想逗逗谢序。
“喜欢。”灼灼岁序，恰似偷来的刹那欢愉。
“有多喜欢为师？”洛尘悄眉眼带笑，滔滔不绝。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谢序道，“师尊，我知天高任鸟飞，也知话说三遍淡如水。”
“但是师尊……我若长命，我就长喜。”
“长命？”洛尘悄忽而惊疑起一阵冷笑。
伸手捏着谢序的下颚，他眼神转变似乎就在一瞬间。
“骗子。”
洛尘悄闭上眼，其中纠葛难以肃清。
谢序明明可以说话了自己为什么还不问他！为什么开不了口！
谢序还是在骗他……
再一睁眼，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霜袭。
谢序忽然起身捧起洛尘悄的脸，绵湿真诚的吻落在他的眉宇间。
趁着洛尘悄恍神的功夫一触即离，动作又乖又笨。
“师尊，我本来在等死的，但是一遇见你就不想撒手了……”
“……”洛尘悄终于懵了。
“谢序骗你，谢序不骗你。”
谢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的系统听着背脊发凉。
实话实说，它此时此刻真的很想骂娘。
它是假反骨，它的宿主是真反骨啊。
一点余地都不留。
这下好了，本系统全年休假还带提前退休的。
洛尘悄不是傻子，他很快反应过来谢序的话里想要给他传递的讯息。
“你……”他不确定，也不能确定。
顷刻间谢序感觉头晕乎乎的，拽住师尊的衣袖，忍不住靠在他身上。
“师尊……”声音黏黏糊糊的。
他倒是舒坦，系统却气得半死。
洛尘悄搂着他想把人放倒在床上，谢序却稀稀疏疏地往他怀里靠。
只有待在师尊的怀里才不会觉得冷。
洛尘悄也想过要推开他，但瞧着他瑟缩在怀的乖样，心上怔然一刹。
有点危险，洛尘悄觉得自己今夜若是不把他推开。
以后就再也推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