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尘世波折风云会合，其物步步清风也断然理不清心头那千万恨。
第二天一早便适逢其会，不过洛尘悄看起来似乎精神不佳，显然是昨晚没休息好。
谢序他们来给师尊请安时，在门外看见曲时鸣手里拿着一份卷宗。
见他神情专注，对洛尘悄道，“据悉，山下的绵城最近出现了有灵智的血魔，我和长老们都商议过了，尘悄，此次下山我和你一起。”
“我有说过要去吗？”洛尘悄从他进门那一刻到现在就没拿正眼瞧过他。
曲时鸣不解，“你不舒服吗？可是上次跟小魔尊——”
“就是不想去，你又拿我如何？”
这下曲时鸣更加确定了他心里有事，又担心他身上是不是哪里受了伤，刚一伸手过去，就被洛尘悄借着巧力躲开。
手悬在半空中，曲时鸣被他这样异常的行为举止弄得有些愣神，随即将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这几天见你在忙就没敢打扰你，我还不信几天不见我们师兄弟倒显得生分了。”曲时鸣佯怒。
洛尘悄神色稍顿，仅仅只是往曲时鸣那边瞥了两眼，他好像就表现得很开心。
“……”似乎不对劲。
洛尘悄心想，按照曲时鸣的虚伪劲，自己一大清早莫名其妙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不生气反而还对着自己笑？！
疯了吧？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洛尘悄直言不讳。
几乎眨眼之间曲时鸣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惊恐，“哎呦，尘悄你莫不是烧糊涂了？！”
“你才烧糊涂了。”洛尘悄漠然视之，嘴里还不忘反驳，又不经意间挪着脚步站得离他远了些。
“噗——”谢序躲在角落，没憋住。
随后很明显地感觉到旁边的师兄师姐传来几道幽深埋怨的目光。
要完。
“还躲呢？那几个小尾巴都露出来了！”
曲时鸣笑呵呵的，完全没意识到身侧的洛尘悄是用怎样阴暗的眼神看着他的。
“曲长老。”枕无心几人进门对他行礼。
谢序跟着师兄师姐们大摇大摆走过去，随即双手抱拳立在一旁默不作声，身姿挺立，丝毫没有一点要行礼的样子。
“阿序你干什么？快行礼啊？”突然棠溪小白侧过头给他使眼色，还小声提醒。
而此时谢序的好奇心爆棚，穿书进来这些天他还是头一次面对面见到这个在原文中与师尊情同手足，最后又因为自己胆小怕事而放弃了师尊的光明宗宗主——曲时鸣。
也不怎么样，没有师尊年轻，也没有师尊貌美，他凭什么放弃师尊？
他有什么脸？
“切。”谢序的不屑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几人石化，被谢序这样对待曲时鸣也不生气，只是眼神少有疑虑，他问道，“谢师侄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有误会，单纯瞧不上眼而已。”谢序摆摆手心直口快。
一旁的枕无心眼看情况不对，正欲上前挡住曲时鸣看向小师弟的视线，却被人提前截胡了。
“序儿，何不行礼？为师是怎么教你的？”洛尘悄眼眸深沉，但谢序一眼就能望到底。
只是说行礼，没有说他出言不逊。
“是，弟子愚钝，还望曲长老莫怪。”随后的行礼更是随随便便敷衍了事，甚至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洛尘悄将他这副诧异的行为看在眼里，但似乎很明显。
他被这样的行为取悦到了，连带着对枕无心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放柔了些许。
又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无心，去准备吧，明日你们随我一同与曲长老下山。”
枕无心惊喜抬头，“我们也能去？”
“你们难道不想下山玩玩？”
洛尘悄眉眼带笑，但眼中的情绪犹如月色朦胧下的一层死寂的烬霜，终日如寒冰。
你们当然要去，不然怎么在你们那张笑容灿烂的小脸蛋上看到一些令人着迷又实在精彩万分的表情。
洛尘悄心想。
枕无心几人闻言相互对视几秒后摇头，可能意识到表达不对又急转直下点点头。
“那还不快去收拾，你们难道还等着为师自己动手吗？”
枕无心三人转头就走，难掩的喜色从他们匆匆忙忙的脚步中倾囊而出。
然而谢序却一动不动，一双锐利聪慧的眼睛一直盯着对此熟视无睹的曲时鸣，也不怕为此招来祸患。
“咳——”
“序儿，你还不走？”洛尘悄敛神，故意将话里的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
可谢序权当听不见，只有系统知道他这是选择性耳背犯了。
“师尊，曲长老为什么长得这么五花八门的？”
没有带任何偏见，谢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毕竟曲时鸣的长相本就难说。
洛尘悄的风姿绝世千古，眉骨停匀潇洒，细看也是青丝缕缕，散采如霞。
反观这曲时鸣虽不至于丑陋得让人难以入目，但其貌不扬也是一种特色。
而谢序只是帮忙认领了其词而已。
曲时鸣虽然不至于跟他较真，但被小辈指点相貌也免不了心里一阵恼怒。
又碍于洛尘悄在场不好发作。
“你——”
“序儿，不可胡闹，快给曲长老道歉。”
洛尘悄暗自勾起唇角，又在曲时鸣一转身面对自己的时候赫然压下。
他不知道谢序此番是不是存心的，但他心中属实快哉。
谁不想看往日高高在上的光明宗宗主吃瘪？
“师尊，他不及你半分貌美，这是事实，曲长老总是教导我们作为光明宗的弟子要巧诈不如拙诚。”
“……”曲时鸣一愣，实在想不明白谢序的这番行为究竟为何。
“……净喜欢胡诌！”洛尘悄凛然一挥袖。
在曲时鸣看来他似乎被谢序气得不轻。
好像突然没这么生气了怎么回事……
然而谢序只是礼貌笑笑，对着浑然不知自己已在棋盘中的曲时鸣乘胜追击。
“曲长老，这句话的意思，我今天才懂！”谢序道。
“哦？那我可要考考你。”
谢序顺势而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人与人交往过程中，比起虚伪的表现，坦诚真实更能让人信任和接纳。”
“师尊，你说对吧？”
“……”洛尘悄看着他没说话。
“曲长老，弟子谨记你的教导，一直保持真诚朴实，直率坦诚的本色，曲长老可会生弟子的气？”谢序眨眨眼。
“呵呵，不会不会。”
“那我刚刚可有说错？”谢序似乎一点都不怕他。
洛尘悄因为时机不合适才不能下手，但谢序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曲时鸣。
“……”沉默是金。
谢序对曲时鸣的敌意来得莫名，莫说曲时鸣是个什么想法，就连洛尘悄对此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够了！”
“序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太不像话了。”洛尘悄皱眉，怒意强袭。
然而此时洛尘悄心里却想着现在可不是个跟他们撕破脸的好时机，自然不能早早露馅。
便出声训斥了谢序一句。
曲时鸣不明所以，但眼中稀松划过几缕令人察觉不到的森然。
这还是头一次他居心叵测的算计在洛尘悄面前隐隐失策。
“哎，小孩子不懂事，你训他有什么用？”曲时鸣拦住他。
“不训他，难不成要训我？更何况都十五了，不小了。”洛尘悄道。
“……”
秋无蝉鸣，曲时鸣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谢序说什么也不肯走，乖乖站在一旁候着。
直到曲时鸣实在受不了他那抹光明正大的审视目光，没人会喜欢被一直盯着。
总算将人逼走了。
洛尘悄坐下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谢序。”
谢序在他的视线扫过来得瞬间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今日为何如此？”洛尘悄忽然莞尔一笑，但眼中的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师尊不也挺喜闻乐见的吗？”谢序反问，他似乎从来不会去正面回答问题。
他也不喜欢回答问题。
“我确实挺乐意，但是这几日你就不曾怨过我？”
“怨你什么？”
“那日，我伤了你。”
谢序摇摇头，突然抬眼，“可是那天我只记得师尊抱我，还问我喜欢谁。”
“所以你这算是主动承认你不是谢序了？”洛尘悄神色自若。
“不，我就是谢序，是你的小徒弟谢序。”谢序笑得倾心。
“呵。”
顷刻之间，谢序峰回路转，突然走上前微微弯腰靠近他。
不知不觉中，两轮眉眼已然近在咫尺，“师尊，你为何偏要执着于我是不是谢序，无论我究竟是不是，反正最后也难逃一死。”
“……”洛尘悄咽了口唾沫，无端的紧张致使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往后仰。
“不是吗？”
谢序目光清澈见底，明明嘴里说的话目的性很强，但总是不由自主让人深陷其中。
“你，你知道就好。”
洛尘悄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一旁的玉石茶杯上，倾注缓笑，手藏在白色衣袖里逐渐捏紧。
可能思绪太深，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雪色衣袖里的手背乏起一阵烫意，一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