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序是一国之君，江兰亭虽然和他有些嫌隙。
但真当江淮序需要时，江兰亭也不好拒绝他。
江兰亭低头慢悠悠喝着茶，热气模糊了眼里的情绪，似嘲弄般开口，“王上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臣又怎能不答？难不成臣还有拒绝的余地不成？”
江淮序声音冷凌，“明王又何必说这番自讨没趣的话？你要是能拒绝，孤也不会宣你进宫。”
江兰亭动作一顿，“裴家已败，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江淮序冷笑一声，双眸深沉如暮夜，“他裴家残害母妃的时候，让孤进冷宫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江淮序并不想提过去的事情，“明王既然答应了下来，那孤也无事吩咐了，你可以回去了。”
“王上真打算立那人为君后？你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那就要延续下去，难道你不想有后来继承帝位吗？”江兰亭言辞犀利，直击要害。
江淮序嘴角上扬，语气坚定道：“当然，你当孤只是说着玩吗？”
“至于后？”江淮序嗤之以鼻，“我要不要后都无所谓，不是还有你在吗？”
“说起这个，明王打算什么再生一个？”江淮序散漫不禁道。
江兰亭闻言瞪大眼睛看着他，喝茶的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想在臣这里抱养一个？”
“呵。”江兰亭忍不住冷笑一声，嘲讽道：“王上倒是打了一个好主意，为了给他空出位置，为了让他不被天下之人责骂，竟然是连臣都算计了起来。”
“不愧是，算无遗策的帝王。”江兰亭眉眼冷淡，“想在臣这里抱养一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王上自己想办法去。”
说起这个问题，江兰亭忍不住嘲讽他，“之前对那人千般折辱万般看不上眼，现在倒是做了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王上，别怪臣没提醒你。用手段留下的人和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江兰亭放下茶盏站起身，行了礼。
“臣劝不动王上，那臣就祝王上得偿所愿，臣告退。”看他那副想要吃人的嘴脸，还是先走为上。
免得一会发起怒来，平白无故连累了家人。
江淮序倒是没怎么在意，挥了挥手，“去吧，记得明日进宫来交接，后日孤就启程了。”
江兰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江淮序往后一靠，目光明明灭灭。
有一点被明王说对了，用手段留下的人和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心里最害怕的，是怕阿蓝有一天会记起那些所有的一切。
然后他们之间，无法和解。
“王上，可是头疼了？奴给您按按头。”方白有眼色地向前一步，不轻不重地力道按在太阳穴的位置。
江淮序轻阖眼帘，嗓音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今日的话要是落到旁人耳中，在这伺候的人都得死。”
那些对话要是传进了大臣耳中，少不了又要被他们念叨。
这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不能传入到阿蓝的耳朵里。
他醒来后情绪不稳定，经常头疼神色空茫，时不时的还会记起从前的事。
如果让他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那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王上放心，奴一定敲打好每一个人。”方白冷静应道。
*
夜色里，守卫森严的宫道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留在宫门前。
江淮序穿着一身常服，叮嘱着几个影卫，随口问了一嘴六皇子的下落。
影一神色恭敬，“公子，影二说六皇子身边有高人在，他暂时不好下手，需要一点时间。”
江淮序神色不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孤要你们何用？”
江淮序偏头看了一眼马车，压低了嗓音，“传信给影二，不用带回来了。”
“是。”不用带回来的意思是，就让六皇子死在外面。
江兰亭眉眼冷峻，瞟了一眼马车，目光定格在江淮序身上，“在外保重，不能暴露身份。要不然出了点什么，你的那些大臣能把臣用唾沫星子淹死。”
一旦发生点什么意外，那些人可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兄弟情。
只会说他为了那个位置，连手足都能杀。
他江淮序不在意这些名声，但他江兰亭在意。
江淮序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向前一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孤只是带他出去住段时间罢了。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孤就回来。”
“那就好。”江兰亭并不买他的账，肩膀往后一缩就从他掌心里挣脱了出来，“王上慢走。”
“走吧。”江兰亭转身，掀开车帘进了马车，影一和影三他们跟在身后，影七在前方架着。
江兰亭望着渐渐消失在眼前的马车，重重地叹了口气。
毕竟是一母同胞，两人之间闹些别扭就好了，也不会闹得太过。
他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和人，那就随他的意算了。
这些年来走过来，也确实是不容易。
马车出了宫门，光照黯淡，马车晃动的弧度也慢顿了下来。
之所以选在晚上出宫，当然是不想让有心之人知道。
要不然事情可就大了。
辛弥声打了个哈欠，雾蓝色的桃花眼里一片睡意朦胧，靠在车沿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江淮序倒还好，不是很困。
“阿蓝困了吗？过来靠在我的肩上睡，这样会舒服一些，也不会磕到。”江淮序说着，一手穿过后脖颈，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睡。
“江淮序，你怎么选在这个时候出宫？”他才刚入睡没多久，就被这人叫了起来。
还没等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他塞进了马车里。
江淮序眉眼含笑，抚摸着他纤瘦的肩头，“晚上出宫不易让人察觉，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那路上可得忙活了。”
辛弥声还带着困倦，说话时带着软软的味道，“什么有得忙活了？”
“阿蓝真笨，万一遇到刺杀怎么办？”江淮序偏头，额头轻碰了一下他的脑袋，“快睡吧，等你睡醒后就到流夜城了。”
“嗯。”辛弥声神色恍惚地应了一声，没多大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江淮序微叹一声，小心翼翼寻了个舒坦的位置，听着他的呼吸声也阖上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