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序身穿一身明黄色的蟒袍，坐在高位上没个正行沏着茶，“不知道今个是什么风，竟然把裴卿士给吹来了东宫。”
裴羡风轻轻敲打着桌沿，目视着前方，“太子殿下既然收了东西，那应该也放人才是。”
“放人？”江淮序目光一转，看向他的侧脸，好奇道：“本宫这里可没你的人，裴卿士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裴羡风转头对上他玩味的视线，目光微凝，“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的人是太子殿下花了八亿金买来的，而我今日来这东宫，也带上了赎金。”
他把赎金两个字咬重，提醒着江淮序。辛弥声能进他的府邸，也是他花了钱，对他没有什么损失。
江淮序低低笑起来，刹那满世生辉，他止了笑，神色变冷，“裴卿士用了自己的势力、金钱和权力，只是为了一个赤鱬鱼人。一个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值得吗？裴羡风。”
裴羡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有些怒气浮现，声音也冷沉了下来，“太子殿下，阿蓝是什么身份，我不会在乎。”
“我只在乎，他是否能得到自由，是否能够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江淮序啧了几声，“真是好一副情深意切的深厚感情。”
“那不若这样，本宫亲自来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跟着你走。”江淮序说完，微微抬头看向门外。
他噙着笑，眉眼略微有些温润，“辛弥声，你愿意跟着裴羡风走吗？倘若你愿意，本宫绝计不会为难你。”
江淮序说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把玩着一块浅白色的鳞片。
那鳞片被一根黑色绳子穿了起来，发着浅淡的微光。阳光从窗户里穿透，正巧反射到让辛弥声看得清清楚楚。
辛弥声瞳孔一缩，垂落的双手无意识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眸光含着一层泪意。
没看错，江淮序手上的那块鳞片，是他族人身上的鳞片。
而他，也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浓烈的气息。
鳞片，怎么会在江淮序的手上？难道他已经，见过他的族人了吗？
裴羡风扭头看向门外僵住的人，见到他脸上的神情，眸光幽暗一片，随即就是惋惜。
看来，今天是带不走阿蓝了。
江淮序的手上，握着阿蓝的命脉。
辛弥声从鳞片上移开目光，看向裴羡风时，眼底带着一丝愧疚。
唇瓣抿紧，仿佛难以启齿，良久后带着颤音道：“属下是主子的人，不愿跟外人离开。”
江淮序收起手里的东西，冲裴羡风友好一笑，“裴卿士，听到回答了吗？看来本宫这个下属，倒是忠心得很。”
裴羡风吐出一口浊气，洋溢的千言万语，最终无法诉说，“无妨，看来……”
裴羡风站起身，面向殿外的人，“他对太子殿下确实忠心耿耿，今日多有叨扰，下官告退。”
江淮序愉悦地摆手，“裴卿士慢走，本宫就不叫人去送你了。”
裴羡风目不斜视往前走去，辛弥声站立在门口，等他先出去。
原来江淮序叫他看的戏，就是这样啊。
那不得不说，江淮序手段还真是高明，握着他的命脉，让他永远也逃不开东宫这座牢笼。
“阿蓝，是我没调查清楚就冒险上了门，今日没带走你，是我的不是。”裴羡风偏头，温声道。
辛弥声垂落目光，轻微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裴羡风叹息一声，抬起脚步往外走去，“阿蓝，我不怪你。”
不怪你没有选择我，不怪你的身不由己。
*
“没跟他一起走，是不是很可惜？很失望？”江淮序好以整暇地欣赏着他的神情，唇边荡开了一层愉悦的笑出来。
辛弥声站在江淮序身前，听闻这话只觉得心中酸涩又难受，江淮序是故意的。
故意看他难堪，故意看他有了希望，转瞬间又跌入地狱。
江淮序神色淡然，收起的那块浅白色鳞片重新出现在眼前，“辛弥声，本宫的耐心不多。”
辛弥声抬起头来，把眼里氤氲的泪强行压进眼底，“属下不敢，主子多虑了。”
“多虑？”江淮序冷哼一声，支着半边脑袋，“刚刚本宫看得清清楚楚，你见到他的时候，双眼都亮了起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江淮序见他低着头，心中不免生起了一丝怒气，冷声道：“辛弥声，本宫在和你说话。”
辛弥声心尖一颤，抬起眼帘对上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他手上的鳞片上。
江淮序歪了歪头，轻轻牵扯着鳞片，“辛弥声，喜欢这个吗？”
辛弥声神情有些呆滞，嘴唇张合，哑声道：“这是属下族人的鳞片，喜欢。”
江淮序垂落目光，嫌恶般地把鳞片丢给他，“八月宫中会办一场盛大的宫宴，你随本宫一起去。”
“宫宴那天，可带家眷一起进宫。本宫会让人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后面的话他统统都听不清了，他脑海中只回荡着江淮序要带他进宫的话。
进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能见到他的族人了，意味着，他终于能见到他的族人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辛弥声一颗心狂喜地跳起来，激动得身体都在发抖。
江淮序站起身，绕过桌案朝他走来，“辛弥声，本宫讨厌哭的人。”
辛弥声慌不择路地擦着眼泪，手上的那块鳞片宝贝似地搂在怀里，“谢谢！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江淮序轻笑道：“辛弥声，你这么容易就会被人买通的吗？”
“什，什么？”辛弥声泪眼婆娑的眼眸，对上江淮序轻佻的笑。
他雾蓝色的眼眸一片难过，眼角泛红，目光纯真又懵懂。
江淮序眉头轻蹙了一下，话语放柔了许多，“本宫说，你是个很容易被人收买的人。不用真金白银，只需说几句好话就成。”
辛弥声唇角微弯，脸上还挂着泪，“哪有你说的这样？我可不是谁都能收买的人。”
“嗯，确实不是谁都能收买的人。”江淮序神色淡淡，“辛弥声，本宫饿了，随本宫一起去外面吃饭。”
辛弥声看了看自己，鳞片的尖角刺痛着肌肤，“那，那属下去换身衣裳？”
江淮序扫了一眼，点点头，“确实要换身衣裳，像只花猫一样。”
江淮序扬声叫道：“方白，带辛公子去收拾一番。”
殿外进来一个弓着腰低着头的男人，辛弥声转身身上方白的脚步。
眼看这人这么好哄，江淮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