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分，更多的是我想出去闯一闯。”方昀逢和方琳在大三认识的，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大学毕业后两人立马就结了婚，什么都没考虑，所以后面才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熬了八九年，熬得彼此相看两厌，干脆离了婚，他叹了口气：“感情的事很难说。”
感情的事吗？方柏尧低着头喝着汤，很认同方昀逢的评价，的确很难说。
方昀逢看着突然长大的儿子，眼神柔和了很多，“不要被我影响，将来遇到了喜欢的人还是要勇敢去追求，不要留下遗憾。”
或许是此时的氛围太好了，方柏尧放下碗，看着方昀逢，喊道：“爸，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方昀逢被这声爸喊得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听到方柏尧叫爸爸，问：“什么事？”
“我是同性恋。”
“同...同性恋。”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方昀逢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接受起来并不难，可国内...他看着方柏尧认真的模样，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去问真假与否了，只问：“什么时候确认的？”
“去年。”方柏尧只在方昀逢的眼底看到了震惊，随后也只有疑惑，他其实是在高考后才真正确认的自己的性向。
“十七八岁的确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方柏尧否认得很快。
方昀逢看着那因为伸手夹菜而越来越明显的红绳，不想戳破少年人的心事，笑笑没再问，“你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我很高兴，性向的事是无法改变的，我也不会插手管你，当你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的时候，只要记得还有我就可以了。”
“谢谢。”方柏尧知道方昀逢在担心什么，这个社会直到十年后都无法包容同性恋这个群体，更别说现在，他想起了大学时听到的那些话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是因为有人愿意接受他的性向了吗？
上一世他根本没和方昀逢提过自己的性向，他以为对方不知道，却不知道付明轩一开始就告诉了对方。
“嗯，尝一口我做的肘子。”方昀逢用公筷给方柏尧夹了一筷。
方柏尧吃了，嘴里尝到的却是苦涩的委屈，原来有亲人是这样的感觉，二十八岁的人了却忍不住自鼻尖泛起的酸意，“好吃。”
方昀逢夹菜的手顿了一瞬，隔着餐桌与袅袅热气只看到了颤动的眼睫，心里不由有些自责，他缺席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仅仅只是亲手夹的一筷子菜，就让少年如此的触动。
父子俩的这一顿饭并没有吃多久，方柏尧侧头看到窗外的天色，有些放心不下安林枢，起身告别。
方昀逢也没留人，只说：“有空了就可以过来。”
安林枢回家看着冷清清的屋子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自己的冰箱里除了两个鸡蛋就没别的了，他最后翻出了一桶泡面，就着两个煎得焦了一半的鸡蛋解决了晚饭。
吃完还不到八点，方柏尧已经同意他搬过去了，他拖出行李箱，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收了起来，不管今晚怎样，至少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的东西不多，收拾完后，就躺在床上犯懒了，下午爬山是真的累着他了。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被手机铃声吵醒时还有些懵，看到上面方柏尧的名字才猛地坐了起来，问：“你回来了？”
“嗯，在你家门口。”方柏尧听着安林枢的声音问：“你是睡着了？”
“嗯，今天爬山有些累。”安林枢下床披了件睡衣就去开门，看到方柏尧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吃完饭就走了。”方柏尧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泡面桶，一股火直冲头顶，“你不叫外卖也就算了，为什么吃泡面？”
“我...我这不是累了吗？”安林枢这才想起自己偷懒没收拾的泡面桶，讨好的凑近说：“我感觉你今晚应该过得很开心。”
方柏尧想到方昀逢的那一桌菜，又看了那孤零零的泡面桶，气消后就只剩下了心疼，叹了口气，说：“去把外套穿好，跟我走。”
“好的。”安林枢高兴的进房间套了件羽绒服，屁颠屁颠的跟着方柏尧去了隔壁。
安林枢看着方柏尧进了厨房，没忍住跟了进去，对方好像是打算做饭，他连忙拦住，说：“之前说好我做饭的，还是我来吧！”
方柏尧回头看向安林枢，肯定的问：“你知道我怕火？”
“啊？”安林枢避开方柏尧的视线，躲了一会后，说：“上次，你反应太大了，加上我是知道那场爆炸的，回去想了很久，有了这个猜测。”
方柏尧当着安林枢的面打开燃气灶的开关，安林枢听到声音，立马伸手按住方柏尧的手，想要阻拦，“别。”
“没事。”方柏尧用另只手拉开手背上的手，看着那微弱的火苗一点点的蔓延，直到链接成一个完整的圆，他咬牙忍住了骨髓深处泛起的疼，他告诉自己，那是假的，他早就脱离了火海，他不能容许自己一直怕火。
安林枢一直看着方柏尧，看到对方手背上蹦出的青筋，连忙上前将火给关了，凑近捧着对方的脸，看着那涣散的瞳孔喊道：“方柏尧，柏哥，醒醒，没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柏尧全身卸力般的靠在安林枢身上，低声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
安林枢被方柏尧的体重压的踉跄了一下，努力伸直腰抱着对方撑住不让两人一起摔跤，轻轻拍着对方温声安抚道：“对，都是假的。”
方柏尧的手撑着流理台低头，只能看到安林枢颤抖的睫毛和皱着的眉心，渗出的冷汗顺着额角低落在对方的鼻尖上，对方猛地抬起了头，瞪着一双大眼睛。
安林枢还以为方柏尧被疼哭了，结果才看到是冷汗，他抬头用自己的衣袖替对方擦干，问：“还疼吗？”
“不了。”方柏尧后退两步，“你刚刚叫我什么？”
“柏哥？你比我大，我的确该叫你一声哥。”安林枢说完看方柏尧的表情有点不太对，问：“我不能叫吗？”
“随你。”方柏尧只是觉得安林枢叫自己柏哥的时候，感觉有些不一样，“今天是除夕，外面没吃饭的地方，我用电磁炉炒菜。”
“其实我不饿。”安林枢没说谎，“我吃了一桶泡面。”
“别和我提泡面。”方柏尧做不到让安林枢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就只吃泡面，看着还想说话的人，开始赶人，“一边去，别碍事。”
“一个人做事多无聊，我陪你。”安林枢拉开距离站在方柏尧的侧后方，伸长脖子探头观察着对方的动作，“不用做太复杂的，我一个人吃不了太多。”
“今天是除夕。”
“没事，我想吃鱼香肉丝，你就做这一个就行了，多了我也吃不完。”
方柏尧看了看冰箱里的菜，最后回道：“好。”
方柏尧毕竟独自生活了很多年，炒菜的熟练度肯定比安林枢高，他几次想帮忙都被拦住了，最后干脆站在一边单方面和方柏尧聊天。
他一个人说了很久，方柏尧的回答也只有嗯，哦，好，所以在对方突然说：“我和我爸说了我是同性恋的事了。”
安林枢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了，他以为方柏尧在经过上一世被室友排挤的事后，会把自己的性向死死的瞒住，没想到对方居然在高考之前就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你怎么会选择在现在告诉他？”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除夕。”也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他能接受，也因为我想任性一次，后面的话方柏尧不可能和安林枢说。
“他接受了。”安林枢背靠着流理台看着方柏尧的侧颜，说：“真正的父母都是会包容孩子的，我想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天生的事责怪你。”
方柏尧侧头用沾满水的手捏了安林枢的脸蛋一下，“你倒是挺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