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怀浮霜红着眼睛看着白良玉,他不懂,为什么明明自己离开去救陈老前辈的时候,小白还想着跟自己一起去,还担心自己,还想让他早点回来。

  如今没过多久,小白竟变成了如今这般让人陌生的模样。

  “一夜荒唐?”怀浮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狼狈,可他的嗓音还是哑的厉害,他自嘲般轻笑道, “你我之间,难道就只是如此么?”

  “在你眼里,我便只是你的师兄,再无其他么?”

  “是。”

  白良玉回答得很快: “在我眼里,师兄你一直是让我敬佩的大师兄,因为敬佩师兄,又住在太古殿,所以才跟师兄走得近了些……”

  “若是我之前的任何举动,有让师兄误会我们之间关系的,我在这里跟师兄道歉。”

  白良玉话音刚落,就听到怀浮霜轻声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待我,与我待你的心意是一样的,看来是我多想了。”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半天过去,白良玉才率先开口道: “师兄没别的事的话,就请先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怀浮霜蹙眉看着白良玉,听着他那冷漠的话,眸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可他知道,他不能走,若是走了,下一次就不一定能这么幸运找到小白了。

  不管怎么样,要先留下来,或许,再等一等,小白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

  “我受伤了。”

  白良玉: “?”

  “什……什么?”

  怀浮霜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受伤了,你说过,我可以在这里养伤的。”

  白良玉咬着唇,强行将心底的担心和差点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低声道: “那我让朱雀给师兄找间房间养伤,不过这里没什么好大夫,都是些凡人,师兄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别耽误了伤情。但这句话白良玉没说,也不能当着怀浮霜的面说。

  怀浮霜却根本没有心思考虑那些没用的事,只是关切道: “我可以来找你么?”

  白良玉沉默了许久,抬眸狠心道: “师兄既然受伤了,还是少活动,多卧床休息的好,还是……别四处走的好。”

  怀浮霜抬眸看着他,良久,又开口问: “那你会来看我么?”

  “我……”白良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低声道, “我眼睛看不到,不方便。”

  怀浮霜没想到小白会这么狠心,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他盯着小白的脸,声音哑得厉害: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明明之前你还不是……”

  白良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只想好好留在这里生活。”

  “好,”怀浮霜轻轻施法,在小白手腕上缠了一道别人看不到的手环, “你既不愿见我,我走便是了。”

  怀浮霜转身刚要走,便撞上了刚从门外进来的教书先生韩平。

  不知道是一直憋着一口没吐出来的缘故,还是那一下跟韩平撞得狠了,撞到了伤口,怀浮霜面色瞬间白了,轻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白良玉听到怀浮霜的咳嗽声,还是没忍住急忙喊住了他: “师兄,你……你在这儿养伤吧,我没……没不愿意见你。”

  没等怀浮霜说话,旁边的韩平便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白公子这儿有客人就先不打扰了。”

  朱雀跟君玉本来是跟在韩平身后一起过来的,只是两人远远看见怀浮霜,都心虚理亏,十分默契的直接躲了起来,没敢进去。

  白良玉听到教书先生的声音,低声道: “师兄你喜欢哪间房间,便住哪一间吧。”

  怀浮霜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转头看了眼他旁边的韩平,转身出了房门。

  韩平见怀浮霜走了,转头看着白良玉笑了笑,八卦道: “公子这客人也太矜贵。”

  “怎么了?”

  白良玉反问。

  韩平笑了笑道: “只轻轻撞了一下,便吐血了,不是太过矜贵么。”

  他说完,才想起原本要跟白良玉说的话: “君玉他今日表现很好,日后只要……”

  没等他说完,白良玉便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请回吧,今日没空,改日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往外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问教书先生: “麻烦问下,刚才那人,往哪边走了。”

  “爹爹,我知道。”

  耳边传来君玉的声音,君玉拉着白良玉的手: “我带爹爹去。”

  白良玉站在怀浮霜门前,想了许久,才轻轻伸手敲了敲门。

  可过了许久,里面却无人应答,白良玉一心急,直接把房门推开了。

  正坐在床上运功疗伤的怀浮霜见他来了,忙瞬移到他身边,轻轻扶住了他。

  感受到怀浮霜的触碰,白良玉微微转了转头,蹙眉问: “师兄,你……伤得很重么?”

  “你担心我?”

  怀浮霜反问道。

  白良玉被他闻得一愣,低声道: “当然,师兄的伤是因为我受的,我自然,关心师兄。”

  “这样啊,”怀浮霜轻笑了一声, “可惜了,我的伤不是为你受的,所以,你不必管我的死活。”

  白良玉听着怀浮霜的话,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有些太伤人了: “韩平……刚跟你撞上的教书先生说……说师兄你吐血了。”

  怀浮霜闻声,低声道: “我若不这样,你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我这儿?”

  白良玉听到这儿才明白,怀浮霜是在故意骗他,他抽开手,转身刚要走,就被怀浮霜拉住了。

  “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你愿意留下待一会儿么?”

  白良玉听他不舒服,下意识道: “我去给你找大夫。”

  话音刚落,怀浮霜就松开了他的手,笑了笑,沉声道: “我骗你的,你走吧。”

  白良玉刚走,弦歌就开了口: “你明明就伤得很重,为什么不跟他说。”

  怀浮霜手捂着胸口,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半晌,才道: “小白心软,若是知道我伤得重,肯定要为我疗伤。”

  “他现在眼睛本就看不见,我本就不放心他,再让他耗费修为做什么。”

  弦歌: “那你……”

  怀浮霜的声音有些虚弱: “死不了。”

  弦歌闷“哼”一声: “死不了这种话,你就该刚才当着小白的面儿说,说不定他还能心疼心疼你,说给我听有什么用。”

  “要我说,你这样是追不回人的,你要想追人,好歹也得学学悄儿。”

  怀浮霜: “悄儿是谁?”

  “当初跟谢然一起追我家主人的小绿茶,你别看他后来下场挺惨的,但是人家就是很会拿捏人心。”

  弦歌说完,怕他听不懂,还特意跟他讲了几个例子。

  可怀浮霜听完,只是摇了摇头: “学不了。”

  他说完,转头对弦歌道: “你回去一趟,帮我把浮沉剑拿来,然后等陈老前辈把解药炼好,把解药送过来。”

  “好,”弦歌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 “你也不用完全学他,你就按照自己的脾性,适当的示弱就行,示弱你懂吧,就像你刚才说你受伤了那句就很好……”

  “你多示弱,小白就会心软,你呢,也就多一分希望。”

  “好啦,我走啦。”

  -

  怀浮霜本就没有吃饭的习惯,小白现在又不太想见他,所以到了晚饭时间,怀浮霜也没有过去吃饭。

  白良玉听怀浮霜迟迟没来,让朱雀去请,朱雀转眼看了看君玉,凑到他耳边小声儿道: “你去,你是他亲儿子,他应该不会打你的。”

  君玉想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走到怀浮霜门口,敲了敲门。

  当初带人出逃的那点儿勇气,这会儿全部消失殆尽,他甚至还讨好似的小声叫了一声“父亲”。

  可这一声父亲不叫还好,刚叫完,便从屋子里面飞出来一根木棒,那木棒像是长了腿一般,追在他屁股后面就往上打。

  君玉试图用法术摆脱那木棍,可修为到底是不够,只能被那木棍追着跑。

  等他跑回饭桌前时,怀浮霜也已经来到了饭桌前。

  朱雀看到君玉被棒子追着打的情形,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的毛要不保。

  “爹爹。”

  君玉躲到了白良玉旁边,那木棒才停止了攻击。

  朱雀见状,也开口替君玉求情: “仙尊,君玉他……”

  话说了一半儿,他就看到了怀浮霜那有如冷刃一般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在说话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朱雀立马闭上了嘴。

  白良玉听到朱雀喊了一声仙尊,知道怀浮霜来了,轻声道: “师兄你既然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就一起吃吧。”

  君玉闻声,小声儿在白良玉耳边问: “住多久啊?”

  白良玉听着他那有些迫不及待的声音,轻声道: “你父亲受伤了,等他养好伤再说。”

  “养好伤得多久。”

  君玉又小声儿问了一句。

  只是话音刚落,他面前的杯子就突然裂开了,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君玉躲在白良玉旁边,偷偷看了怀浮霜一眼。

  白良玉闻声,轻声问道: “怎么了?”

  君玉看着怀浮霜的表情,小声儿道: “没事,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

  “那个,教书先生快来了,我去门口迎一迎他。”

  君玉刚说完,朱雀就在后面跟了一句: “我也去。”

  等二人的脚步声远了,白良玉才笑了笑,温声对怀浮霜道: “师兄你别吓孩子,再给孩子吓坏了。”

  “我看他胆子不小。”

  怀浮霜说完,坐到了白良玉身边,拿起筷子端碗给他夹菜: “我给你放碗里,还是我喂你?”

  白良玉顿了顿,低声道: “我自己可以,师兄你也多少吃点儿。”

  “关心我?”

  白良玉听着他的话,低声道: “师兄现在怎么像是没要到糖的小孩子?”

  怀浮霜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 “小孩子?小孩子要不到糖,还能哭一哭,闹一闹,我又能怎样呢?我宁愿你拿浮沉剑再捅我一剑,也不愿你对我这般冷漠。”

  白良玉蹙眉: “你说什么,拿浮沉剑,再捅你一剑,是什么意思?”

  怀浮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 “我只是打个比方。”

  他说完,怕小白多想,忙把小白平时最爱吃的东西夹到他嘴边,轻声道: “张嘴。”

  白良玉没张嘴,只是微微抿了抿唇,良久才道: “师兄,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这样喂我,委实不太好。”

  怀浮霜低声道: “你就把我当成你雇来喂你吃饭的下人。”

  白良玉微微蹙眉: “下人怎么能跟师兄相提并论。”

  怀浮霜见他不吃,想起了弦歌的话,于是故意示弱道: “你不吃我就一直这样端着,只是胳膊酸一点,没什么的。”

  白良玉: “……”

  为什么怀浮霜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怪怪的。

  过了片刻,见小白终于把那东西吃了,怀浮霜才低声道: “至少在你眼睛能看到之前,别赶我走,我怕他们照顾不好你。”

  白良玉闻声,心里蓦地一酸。

  他刚想狠下心再说两句狠话,就听怀浮霜道: “沧澜说,那天你一天没吃饭,在仙门等了很久很久,还让沧听做了好多我爱吃的。”

  “刚才你离开之后,我细想一下了,怪我没在你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好好陪你,怪我不守信,没能按时回来,也怪我没保护好你,害你受伤……”

  “怪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喜欢你。”

  “都是我的错,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对不起,小白,我知道你怪我,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行么?如果你眼睛好的时候,还是不愿见我,那我立刻就走,绝不在这儿碍眼,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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