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疑
白良玉看着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把胳膊和腿从他身上拿开，心虚的不敢再多看，直接起身下了床。
怀浮霜闭着眼睛，感受着身边小白的动作，听着小白小心翼翼下床穿衣裳，走到门口推开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往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传来了沧听的惊呼声: “仙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嘘。”
是小白的声音，但怀浮霜只听见了这一个字，因为小白把声音压的太低了。
殿外，小白把沧听往远处带了带，低声道: “师兄还睡着呢。”
言外之意，是怕沧听声音太大吵到怀浮霜休息。
在一旁的沧澜转头对沧听道: “你去准备些吃的。”
“好，”沧听低声应了一声，转头笑呵呵地看着白良玉问道， “仙君你想吃什么?要尝尝我做的新菜么?”
白良玉看着他那满眼期待的神色，笑了笑，点了点头。
其实他这会儿还真有点儿饿，他昨晚就没吃饭，一觉睡到现在，腹中空空，估计再晚一点儿，不等他说什么肚子就要抗议了。
怀浮霜习惯了不吃饭，他可不行，他一顿饭都不能落下，也就怀孕吃东西想吐的时候能会偶尔有些厌食，会吃不下。
沧澜在一旁候着，白良玉转头看着他，低声问: “君玉醒了么?”
沧澜知道仙君这是想孩子了，忙点了点头: “我去把他抱过来。”
“不用，”白良玉看着他笑了笑道， “我自己去吧。”
沧澜点了点头，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道: “婆婆刚给他喂过羊奶，这会儿在院子里玩儿呢。”
“他这几天……怎么样?”
沧澜听着他那担心的语气，脚步微微放慢了些: “就是您刚离开的头两天哭了两天，闹着要找您，怎么哄也哄不好，后来小非过来了……”
说到这儿，沧澜笑了笑: “大概是孩子都喜欢找孩子玩儿吧，小非哄着他，陪着他玩儿两天，后来就不哭不闹了，特别乖，而且，这几天长高了很多，还开始学说话了。”
白良玉闻声，想起小非，轻声夸道: “小非这孩子，向来懂事。”
“是，”沧澜附和了一声，轻声感叹道， “我看君玉还挺听他话的，他明明自己也不大，可在君玉面前，就总是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别院，白良玉看着在两个在院子里玩儿的孩子，嘴角微扬，心底莫名想起了他梦境里的小怀浮霜和小白良玉，他们小时候，一定也跟君玉和小非一样融洽又快乐吧。
小非比君玉先一步看到了白良玉，他激动地看着君玉，慢慢扶着他那小小的肩膀让他转过身，看向白良玉: “君玉你看，谁回来了。”
小家伙儿看到白良玉的一瞬间，眼睛瞬间瞪的圆圆的，迈着小短腿儿就开始往白良玉身边跑。
白良玉怕他摔了，忙飞身至他身前，直接将那又长高了几厘米的小家伙儿抱了起来，似乎比走之前沉了点儿，这一认知让他心里有些高兴。
看来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小家伙儿过得也不错。
那小家伙儿瞪大眼睛看了他许久，伸手抱着他的脖子趴在小白肩膀上，声音软软的在他耳边唤了一声爹爹。
“嗯，宝贝真乖。”
白良玉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哄着他，哄着哄着，才发现自己光照顾君玉了，忽略了旁边的小非。
小非正站在离他几米远的位置呆呆地看着他，一步也不肯上前，像是怕打扰了自己一般。
白良玉抱着君玉往前走路几步，走到小非身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非的脑袋，轻声道: “怎么不过来?”
小非抿了抿唇，思忖了片刻，没说话。
即便是再懂事的孩子，也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的，白良玉从他面上看出了几分失落来。
“吃早饭么?一会儿去我那儿吃早饭。”
小非闻声，点了点头。
白良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这段时间辛苦小非了。”
小非闻声，瞬间明白了白良玉这句话指的是什么，忙开口道: “不辛苦，他很乖很听话的。”
说话间，白良玉突然听到后面沧澜唤了一声“仙尊”，他转头一看，才看到怀浮霜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径直走到自己身前，看了眼孩子，然后又看了自己一眼，道: “我来吧。”
他说完，便伸手要去抱孩子，白良玉见状，又往他身边凑了几分。
趴在肩膀上的小家伙儿抬头看了怀浮霜一眼，眼神中满是害怕和生分，忙又转回头把脸埋在白良玉肩膀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怀浮霜见状，微微有些愣住了。
白良玉见他面色不好，轻声安慰了句: “孩子之前小不认人，后来师兄去寻女娲石，时间久了，孩子没见过师兄，自然不认识，有些怕生。”
他安慰完怀浮霜，又转身把君玉的脸转到了怀浮霜那面，轻声叫他道: “叫父亲。”
那小家伙儿听完，却完全无动于衷，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直接把头转了回去。
怀浮霜: “……”
白良玉见状，慢慢蹲下把孩子放在了地上，转头对怀浮霜道: “要不师兄陪他玩一会儿吧，熟悉熟悉就好了。”
“好。”
怀浮霜仔细看着那小团子，才发现，跟生下来时候相比，他现在确实已经长开了，不像之前那样皱巴巴的了。
肉乎乎的小脸儿，软塌塌的小鼻子，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很可爱。
怀浮霜凑上前去想要陪他玩儿，可他转身就跑到了小非身边，躲在了小非身后。
怀浮霜脑海中下意识就想起了之前找女娲石时柏七的那句话，那时候他还没当回事，现在来看，竟是真有几分“一语成谶”的意味了。
这孩子，果真不认识他，不认识倒也无妨，但孩子不愿亲近他，总不是什么好事。
怀浮霜耐着性子，随手变出个小玩具递给他。
他躲在小非身后，看那玩具看的眼睛都直了，他看看玩具，又看看怀浮霜，看看怀浮霜，又看看玩具，来回看了半天，还是没敢过去拿。
怀浮霜意识到他似乎有些害怕自己，面色瞬间变柔和了许多，他把手里的玩具晃了晃，看着小家伙儿， “引诱”道: “过来，给你。”
小家伙儿在后面看了半天，还是不敢过去。
白良玉见状，故意走到怀浮霜身边，笑着轻声唤了他一句，他看到白良玉站在那不认识的人旁边，心里的害怕瞬间减轻了几分，迈着小短腿就开始往小白那儿跑。
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爹爹”。
白良玉蹲下来，将那刚跑过来的孩子一手揽在身边，看着怀浮霜教他道: “这是你父亲，叫父亲。”
怀浮霜闻声，把手里的玩具又往他面前举了举: “叫父亲就给你。”
小孩子到底是小，禁不住诱惑，再加上白良玉在旁边教他，心里那点儿对陌生人的防备心彻底没了。
他一手抓住了怀浮霜手中那玩具，一边看着那玩具轻声叫了一声“父亲”。
怀浮霜看着那小家伙儿心不在焉的模样，倒也不着急，松手把玩具给他。
毕竟之前是他不在孩子身边，孩子不认识他也正常，是他亏欠孩子，自然没道理因为孩子不叫他心急，这种事情，还是得慢慢来。
“要不，”白良玉转头问怀浮霜， “师兄我们抽个空带孩子去凡界玩儿一趟吧，让他跟你多接触接触，估计他就能记住了。”
怀浮霜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小非，轻声喊他道: “走了，小非，去玩儿。”
小非没想到他们会带他，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他立马从后面跟了上来，走到了小白旁边。
白良玉抱着君玉，看到小非跟上来了，想要用另一只手拉着小非。
怀浮霜却先他一步，握住了小非的小手。
沧澜远远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总觉得这样看上去有一种一家四口的既视感。
-
凡界。
街市上热闹非凡，怀浮霜担心小白抱孩子时间久了胳膊酸，想跟小白换一换，自己抱孩子，可那小家伙儿却偏心眼儿，只喜欢黏着小白，说什么也不肯跟他抱。
怀浮霜故技重施，买了个玩具诱惑他，可那小家伙儿这回却对那玩具没兴趣了，只是牢牢抱着怀里刚才自己送他的那个。
怀浮霜轻笑了一声，心叹这小家伙儿倒是挺专一，有一样玩具就不会再想着第二样儿。
见玩具不好用，怀浮霜便把心思放在了吃的上，可孩子现在还太小，一般的东西都吃不下，这街市两边卖的东西里面也没有什么是他能吃的。
想到这儿，怀浮霜才恍然间想起，小白昨晚还没吃东西呢!
那会儿他见小白晕倒了，一时心急，光想着带小白回来拿药了，也忘了晚饭这事儿，小白跟自己不一样，他这会儿一定饿坏了吧。
“去吃点儿东西吧。”
怀浮霜看着小白，轻声询问道: “有什么想吃的么?”
“什么都行。”
白良玉刚才就饿，这会儿又抱了会儿孩子，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哪里还会挑食，只要有吃的能填饱肚子就好。
他四下看了一眼，离的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酒馆儿，他刚想跟怀浮霜说，就看到了站在怀浮霜身边，目光一直看着一个方向的小非。
他顺着小非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家茶楼，茶楼里传出了阵阵掌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说书。
他想起小非的身世，心叹小非应该是从没去过茶楼里听人说书吧。
“去茶楼吧，”白良玉轻声道， “茶楼里应该有点心。”
怀浮霜以为他想喝茶，于是便点了点头，抬脚往茶楼走去。
茶楼里闹哄哄的，果然是有说书人在这儿说书，他们进去的时候，茶楼说书的先生刚说完一段儿，里面的看客正给他鼓掌，还有人把手里的铜板扔在了说书人周围，算是打赏。
怀浮霜嫌弃下面太吵，怕吵到小白，特意要了间楼上的雅间，又点了几份小点心和两份儿混沌。
可进了雅间才发现，这雅间隔音效果不好，依旧能听到下面那闹哄哄的声音，好在那声音没过多久就停了，紧接着，便传来了说书人说书的声音。
“话说从前啊，有两个小孩儿，那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白良玉正听着，外面便有人敲了敲门，那店小二敲完门直接端着茶水走进来，给茶壶和杯子挨个放好，倒好茶水后，才开口道: “客官慢用，早点一会儿就好。”
白良玉看着怀里的君玉不安分的模样，生怕他把茶水打翻再把自己烫着，忙把自己前面那杯茶往桌子里面推了推。
怀浮霜看着他那不老实的样子，见他闹了小白一路，怕他一会儿再继续闹会让小白吃不好饭，起身走到小白旁边，低声道: “换个位置。”
白良玉以为怀浮霜只是想亲近孩子，立马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
刚迈出一步，小家伙儿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
他回头看着那小家伙儿，低声道: “君玉乖，在这儿好好坐着，听师兄的话。”
小家伙虽然不太会说话，但却能听懂白良玉话里的意思，他瘪着嘴看着白良玉，没再说什么，慢慢松开了小手。
没过多久，外面人就把点心和两份儿混沌端上来了。
店小二刚往怀浮霜面前放了一碗混沌，怀浮霜便把那碗混沌推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小白面前，然后又看着那小二道: “那一碗给他。”
店小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小非一眼，点了点头，把剩下的一碗儿混沌给了小非，把剩下的其他几样儿点心一一在桌子上摆好，才慢慢端着托盘儿退了出去。
“吃吧，慢慢吃。”
白良玉点了点头，把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微微蹙眉思忖，怀浮霜他要跟自己换位置，是因为想亲近孩子，还是怕孩子闹腾，耽误自己吃饭?
也或许，两者都在他的考虑内吧。
这样想着，他不禁微微有些开心。
他抬头，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可桌上似乎没有什么能喂孩子的。
怀浮霜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把自己面前的碗递给他: “给他盛点儿汤吧，我喂他。”
白良玉点了点头，拿起怀浮霜前面的碗，把自己面前那碗混沌往碗里面盛。
“混沌你吃，他吃不了，他只能喝点汤。”
怀浮霜看着小白盛混沌的动作提醒了一句，可小白却像没听见他说话一般，继续往碗里面盛混沌，直到把那装满混沌的碗放在自己面前时，小白才笑了笑道: “我知道他现在不能吃混沌，是给师兄的，师兄你吃。”
他说完，转头又看了眼小非，低声问道: “小非你喜欢吃哪个，我给你拿过来。”
小非却摇了摇头，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大碗儿混沌，小声儿道: “小白哥哥，我吃不了，你能不能帮我吃一些。”
白良玉听着他的话，就知道小非心里在想什么，他是怕自己不够吃: “我……”
“小二。”
怀浮霜打断了他的话，转头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再上一碗儿混沌。”
“好嘞。”那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跑下了楼。
白良玉这会儿饿的胃有些不舒服，忙往嘴里面塞了一个混沌，等他吃了几口，感觉胃稍稍好些了，才停下来往孩子那边看了一眼。
怀浮霜正耐心的吹着勺子里的汤喂给他，他张着小嘴儿等着，小脑袋微微往前倾了倾，还没等怀浮霜把汤勺送过去，他便直接咬上了那汤勺。
一勺汤喝一半儿洒一半儿，一滴不漏的洒在怀浮霜身上，怀浮霜随手施了个术法，立马把衣裳弄干净了，然后又继续给孩子喂汤。
白良玉见状，没忍住在旁边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怀浮霜哄孩子的时候还是挺有耐心的。
他还以为怀浮霜洁癖那么严重，看到孩子不乖把衣裳弄脏了，会教育孩子两句，结果他全程面上都没有一丝波澜，看上去还是跟刚开始一样平静又温和。
外面说书人的声音又传到耳边。
“后来，在那孩子走丢之后的第十五年，剩下的那个孩子长大了，他长大之后，谁也不亲，心里唯独惦念那走丢的青梅竹马的小孩儿。”
怀浮霜也听到了那说书人的话，手里盛汤的动作微微一顿，想起了小白的经历。
白良玉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怀浮霜的动作，耳边依旧是那说书人的声音。
“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跟竹马长相十分相像之人，因为找不到竹马，他便把那人当成了替身，把对竹马的喜欢，全都寄托在那替身身上，看着那替身，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竹马的影子。”
影子。
白良玉在心底轻声重复了一句，微微蹙了蹙眉。
怀浮霜总在他面前提起白良玉小时候的事，他是不是……也像那说书人说的一般，喜欢的只是小时候的原主白良玉。
想到这儿，他微微咬了咬嘴唇，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怀浮霜之前的确是对他与众不同，对他比对旁人要好很多，可他怎么就没想过，怀浮霜对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一个他曾经想要亲手杀掉的人，为什么那么快就改变了主意，改变了态度呢?
是因为……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小时候的白良玉的影子么?
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小时候的原主白良玉的影子了么?
怀浮霜本不想在凡界用法术，可他听着外面说书人胡编乱造不着边际的故事，还是没忍住随手设了个结界，将那声音拦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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