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

  怀浮霜微微垂眸,耳边回响起小不点儿一声声喊着“救命”的声音,眉头紧锁着,方才那声音,不是旁的声音,而是他的心魔。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心魔是从何时有的,大概是从他看那假的白良玉心里起疑,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失望之后,在无数个梦中,无数次梦到小白喊自己救他的时候。

  所以这百年间,他一直忍着头疼把太古殿那成千上万册的典籍从头到尾,一本不落的一页一页的翻阅。

  为的无非是找出相关的事情,或者相关的记载,来证明自己心底的那个猜测。

  无非是想要从那些典籍里找到破解之法。

  可这么多年来,却是一无所获,怀浮霜心里,自然是失落的。

  因为他不知道真正的小白到底在哪,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

  更让他绝望的是,这一切的一切,他只能靠着飘渺的文字记载来寻找。

  他曾试过用各种法宝追寻小白的踪迹,可从来都是石沉大海,那些法宝就好像是在提醒他,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另一个小白,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典籍,他不能像正常人寻人一样在这世间寻找,因为这世间没有小白的任何痕迹,所以他只能在书里面找,在一页一页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疼的书页里去寻找。

  那漫长而又孤独的寻找,一次又一次怀着希望却收获失望的日子,对于怀浮霜来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场残忍又可怕的酷刑,折磨的他整日难以入眠,一闭眼就是噩梦。

  再后来,噩梦逐渐演变成了心魔。

  他总是会听到小时候的小白在他耳边喊自己救他。

  刚才在潭底,他便是被那心魔影响了。

  “师兄?”

  白良玉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哪怕怀浮霜这会儿面上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良玉也能感觉到,他这会儿似乎心情不好。

  “刚才……”

  怀浮霜刚被拉回思绪,刚一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他顿了顿,才道: “想起了一些害怕的事。”

  白良玉听着怀浮霜那嘶哑的声音,微微蹙眉,心里不自觉的揪了一下,冷静片刻,才问道: “师兄……竟也会有害怕的事么?”

  怀浮霜闻声,看着他轻笑了一声,轻叹道: “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

  白良玉没再多问,虽然他心底很好奇,不知道像怀浮霜这样的顶级的大佬究竟有什么弱点,可他再怎么好奇,这也不是他该问的。

  “刚刚我是一时心急,才把师兄打晕的,不是……”

  “小白,”怀浮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白良玉,声音里藏着几分小心, “你……以后还会离开了尘仙门么?”

  白良玉瞳孔倏然睁大了几分,怀浮霜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可这个世界里有上帝视角的只有自己,怀浮霜不可能会知道以后的剧情,更不可能会知道自己将来要走,所以,大概怀浮霜这样问,只是个巧合罢了。

  只是,他为什么还用了个“还”字?难道原主“白良玉”之前离开过了尘仙门?

  白良玉思忖了片刻,没有急着回复。

  可这短暂的片刻的等待时间对怀浮霜来说却很漫长,好似等了半天,心底升腾起一丝慌乱。

  “我……”

  “不会。”

  白良玉笑着回答,虽然他不想骗怀浮霜,可自己要走的事情是绝不能跟怀浮霜说的,如果一定要骗的话,还不如趁着这机会赚点经验值,把之前怀浮霜买丹药耗费的那部分赚回来。

  “师兄和孩子都在了尘仙门,我为什么要走呢?”

  白良玉的表情看起来太真挚了,怀浮霜信了他,可他心里还是很不放心: “如果你将来有一天要离开,能不能……”

  “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告诉师兄的。”

  白良玉这句话倒是没撒谎。

  以前他想着,到时候一走了之按剧情走就好,可时过境迁,跟怀浮霜接触的时间长了,白良玉又有些舍不得,觉得这样一句话不留就一走了之的做法有些太狠心了。

  更何况他到时候还要把怀浮霜唯一在乎的孩子带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亲爹,所以到时候,自己至少应该给怀浮霜留一封信。

  至少要在信里告诉他,让他别担心,告诉他自己会好好照顾好孩子。

  白良玉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怀浮霜清冷的声音: “带我走。”

  白良玉: “?”

  带他去哪儿,他惊诧了片刻,看着怀浮霜问: “师兄想去哪儿?”

  “你去哪我就去哪,都随你。”

  白良玉往下看了眼,笑着问: “那……要不我们去下游看看有没有鱼吧。”

  怀浮霜: “……”

  “我是说,如果你将来要离开的话,带上我。”

  “不是,咳咳……”白良玉被惊的咳了两声,心叹带他走!那可不行,剧情可不是这么走的,带他走那还叫什么带球跑啊,带上他那不成了乔迁新居么?

  而且怀浮霜今天说的话,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不会是刚才在寒潭下面的时候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怎么了?”

  怀浮霜听他咳嗽,忙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问道: “是刚才下水的时候着凉么?”

  “没,没有,”白良玉故作轻巧的转移话题, “师兄,我们去下面抓鱼吧。”

  可怀浮霜却站在原地没动,一双黑眸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固执,迫切的想要一个承诺: “你还没有回答我。”

  白良玉见怀浮霜这么执着,无奈只好敷衍地笑了笑道: “好。”

  白良玉转身往下游走,一边走一边想着,怀浮霜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跟他要一个答案呢?而且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会不会走呢?

  又为什么,要跟在他身边呢?难道他猜到了自己有拐跑他孩子的可能,想要杜绝后患么?

  罢了,想也想不通,白良玉索性什么也不想了,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师兄你看,真的有鱼。”

  白良玉指着水里的鱼,又往前走了几步,随手幻化了两个鱼竿和一个竹篓,然后递给怀浮霜一只鱼竿,转头问怀浮霜: “师兄,要不要比赛?”

  “比钓鱼?”

  “嗯,”白良玉点了点头,想了想道, “比谁钓上来的第一条鱼活得久。”

  “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白良玉知道怀浮霜这就算是答应了,于是道: “输的人要给赢的人煮鱼汤喝。”

  “好。”

  怀浮霜很快就钓上来一条,他看着白良玉半天也钓不上来的样子,暗地里微微动了动手指,片刻后,白良玉的鱼竿动了动。

  白良玉惊喜的拉竿,把刚钓上来的鱼放到竹篓里。

  这会儿怀浮霜钓上来那鱼张嘴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一看就是有些窒息的样子,而白良玉那条刚钓上来的,还活蹦乱跳的,活泼的很。

  白良玉两相对比了一下,觉得这样比似乎有些不公平: “要不……”

  “你赢了。”

  怀浮霜打断了他的话,白良玉一低头,就看见刚才还有呼吸的鱼这会儿已经彻底不动了。

  没等他说话,怀浮霜已经支好锅准备给他煮汤喝了。

  白良玉从侧面看着怀浮霜,怀浮霜有个特点,他做事的时候几乎从不分心,一丝不茍的,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清冷禁欲。

  白良玉看着看着,心里便突然生出了一抹调皮的心思,他手指微微一动,用控水术把水弄了几滴水往怀浮霜手背上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