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包

  沧听点了点头,把椅子往白良玉旁边拉了拉,凑的更近了一些,而后又往外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才在白良玉耳边小声儿开了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最近小弟子们都在传,说云止仙尊最近有事没事就喜欢往仙门里的王木匠那儿跑,然后……”

  沧听又停了下来,说到一半儿才发觉自己似乎确实不该说这个。

  “然后呢?”白良玉追问了一句。

  沧听咬了咬牙,说都说了,话说一半儿算什么: “然后,就……王木匠那儿最近新来了个小弟子嘛,模样生得挺俊俏的……”

  “然后就有人提了一嘴,说……”沧听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云止仙尊可能是看上那……”

  白良玉下意识咬了咬唇,要说怀浮霜看上那新来的小弟子了,他自然是不信的。

  虽然前段时间怀浮霜的确是一直在忙,但像怀浮霜那样禁欲的人,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弟子。

  “别胡说!”

  沧澜从外面走进来,厉声呵斥了一声,转眼瞪了沧听一眼。

  沧听被沧澜那眼神刀的吓得立马闭嘴了。

  “谁让你跟仙君同坐了,教你的规矩都就着饭吃了?!”

  沧听一听,他哥这是真生气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规规矩矩退到一旁,老老实实站着,连头也不敢抬了。

  白良玉以前从未见过沧澜真的训斥沧听,这回看他真生气了,也在旁边帮着解释道: “我让他说的,你别骂他。”

  沧澜恭恭敬敬看着白良玉,怕白良玉会被刚才沧听那胡话误导,无奈开口解释。

  “仙君,您别听他胡说。”

  沧听在旁边儿委屈的小声儿嘀咕道: “又不是我先说的,那些话明明是别的小弟子传的……”

  “你闭嘴!”

  沧澜冷声又训斥了一声,而后才继续跟白良玉解释道: “仙君,那些不过是个别小弟子胡说的,您别当真,云止仙尊去木匠那里的事,我是知道的。”

  白良玉抬眸看了他一眼,沧澜又继续说道: “仙君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去木匠那里了,我起初不知仙君去那儿做什么,后来偶尔路过,才知道,仙君是在那里跟王木匠学做椅子。”

  白良玉微微蹙眉,轻声重复了一声: “做椅子?”

  他念叨完,低头看了眼自己此时坐着的椅子,心底闪过一丝猜测。

  “是,应该就是您现在坐着的这个,还有外面的那把躺椅,我后来跟王木匠打听过,那个也是仙君亲手做的。”

  “王木匠还跟我说,仙君在做这把椅子之前,还做了一把,但后来嫌弃图案不好看,又重新做了。”

  沧澜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眼白良玉的反应,他微微垂眸,看起来像是在想事情。

  沧澜不忍心打断他的思绪,停顿了一会儿,等了许久才又开口道: “至于沧听说的那个新来的小木匠,王木匠说是因为那小木匠在做东西这方面天赋异禀,擅长教学,所以才找来教云止仙尊雕刻图案的。”

  教学?雕刻图案……

  白良玉慢慢起身,走到那椅子后面,看着那椅子后面的精美的复杂的图案,低声呢喃了句: “你是说,这图案,是师兄亲手雕刻的?”

  沧澜点了点头: “王木匠说当初云止仙尊为了雕刻好后面的图案,没少伤到手,刚开始一天下来,那白皙的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斑驳的血迹。”

  白良玉闻言,脑海里瞬间闪过怀浮霜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指节分明,看上去就像一副刻意雕刻好的完美的艺术品,那双手上,不该有瑕疵。

  “王木匠还说,云止仙尊虽然样样都好,但在雕刻这件事上,其实有些笨拙,也不够熟练,好在他修为高,每次雕刻完之后,手上的伤口都能迅速恢复,但……”

  “恢复是能恢复,”沧澜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可伤到手时的疼痛感却是跟常人无异的。”

  沧澜本是不想同白良玉说这么多的,一来他怀着孕,怕他情绪起伏太重,二来是仙尊不让说。

  可今日,话已至此,都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妨再多说几句,总不能让仙君因为别人的三两句话想多,对仙尊有看法。

  “所以王木匠看他手受伤的样子,也心疼劝过云止仙尊,说第一把椅子虽然图案不好看,但也是他认真做的,也算是一份儿心意,没必要再做,但仙尊不肯。”

  白良玉在一旁听着,眉头越拧越紧,心里也莫名有几分内疚。

  若是早知那第一把丑丑的椅子是怀浮霜亲手给他做的,他即便是不喜欢,也断然不会当着他的面儿说出来的。

  正如沧澜所说的,心意最重要,可他当时不知实情,辜负了怀浮霜的心意。

  “王木匠问他为何不肯,仙尊却只说,他不喜欢。”

  说到这儿,沧澜又道: “按理来说,仙尊不让说,我不该把此事告诉您,但我不想仙君和仙尊因为这点小事误会。”

  白良玉微微垂眸,良久后才慢慢抬头道: “嗯,我知道了,还有一事……”

  白良玉没忘记他原本找沧听来是为了打听什么,谢前辈随口提到的了尘仙门的事,指的肯定不是做椅子这等小事。

  “了尘仙门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么?”

  沧澜闻声,面露难色,一时间只觉得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白良玉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笑道: “我知道你不说是考虑我的情绪,但你不说我就更容易想这些事,想来想去,只会更心烦。”

  沧澜转念一想,仙君说的也不无道理,反正都已经破例说了这么多了,倒也不差这一件事。

  “白狐死了。”

  白良玉一脸惊诧,没反应过来,轻声问: “白狐是?”

  “是掌门仙尊云溟仙尊的灵宠。”

  白良玉眸光微动,突然在脑海里闪过一抹影子。

  那时他刚穿过来,被姬长老绑去要用刑的时候,在关键时刻曾经站出来帮过他一次的,不就是白狐么。

  可那白狐既是云溟仙尊的灵宠,修为应该不低啊,怎么会平白无故死了呢?

  “它是……怎么死的?”

  沧澜跟那白狐素未谋面,对他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语气平淡道: “没见到尸体,据说是被人活生生抛开了胸膛,夺去了内丹。”

  “而且,听说最近有好多灵宠都遇难了。”

  白良玉听到这儿,想起不知现在何处的弦歌,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按沧澜的说法来推测,白狐之死应该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而且幕后之人肯定不会停手,肯定还会把魔爪伸向别的灵宠。

  弦歌的修为应该不及白狐,而且弦歌还不会说话,万一遇到危险……

  沧澜看着他那忧心的模样,以为他是在为白狐伤心,微微皱了皱眉: “仙君还有身孕,莫要太伤怀,云止仙尊和冯长老已经派人出去查了。”

  白良玉微微颔首,心叹这幕后之人动手,竟然敢动到了尘仙门掌门身上,当真是胆大妄为。

  “那个……我有些困了,你们先出去吧。”

  “是,仙君。”

  白良玉看着他二人从太古殿中退出去,过了许久,才闭上眼睛,开始学着怀浮霜教他的传音束给柏七和弦歌传话。

  “你在做什么?”

  原本正聚精会神的人被那一道清冷的有些不悦的声音打断,白良玉睁开眼,张了张嘴,想解释几句,可临了,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咬了咬唇,心底有几分慌张。

  他明明刚答应过怀浮霜不会用法术,会好好遵守规矩,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偷摸想用法术给柏七传个话儿却被怀浮霜抓了个正着。

  怀浮霜那么在乎这个孩子,他……

  “我,我……”白良玉紧张的结巴了两声,喉结微微滑动了下,才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就像是……听说了白狐的事,有点……担心弦歌,想给柏七和弦歌传个话,让他们小心些。”

  怀浮霜蹙眉看着他,捏了一把汗,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担心,忍着气,放缓了声音: “我已经给柏七传信嘱咐过了。”

  “那就好。”

  白良玉笑着应了一声,看怀浮霜面上似乎还是有些不高兴,于是便拉上了他的衣袖,轻声哄道: “我知道错了师兄,你别生气,这是特殊情况,我以后保证不会了。”

  怀浮霜低头看了眼他拉着自己的手的模样,心瞬间软了,眼神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可嘴上还是不肯轻易绕过此事: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白良玉讨好似的笑了笑,满脸诚挚的保证道: “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了。”

  “嗯。”

  怀浮霜这才满意的应了一声: “仙门里的事,你不必管,只管照顾好自己,安心养胎即可。”

  白良玉忘了松开手,依旧拉着他: “嗯,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的,师兄你不用整日陪着我,仙门那么多事,你该忙就去忙。”

  怀浮霜: “没什么。”

  没有什么是比陪着小白更重要的。

  怀浮霜: “外面阳光正好,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白良玉点点头: “好。”

  怀浮霜扶着他出去,直到他坐到那躺椅上才松手,他随手幻化了一个看起来十分低矮的小凳子,坐在白良玉身边,伸出手,把衣袖往后拉了拉。

  白良玉躺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心底浮现出沧澜刚刚说过的话。

  他从没想过,那把椅子,和这把躺椅,竟会是出自怀浮霜之手,他堂堂仙尊,竟也会为了孩子去做这种下人做的事。

  倒是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正思忖着,腿上却突然多了两道力道,他忙睁开眼睛,看着怀浮霜给他按摩腿的动作阻拦道: “师兄,我腿现在不疼,你不用按。”

  “你最近也忙坏了,还是回房中好好休息吧,我晒一会儿太阳就进去,师兄不必守着我。”

  怀浮霜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只自顾自给他轻轻按着,动作很轻,像是怕把人弄疼了似的。

  白良玉见他不肯停手,也没好意思躺太久,只躺了一小会儿,便站起身来往屋里走。

  怀浮霜在旁边扶着他,细细打量了他一眼。

  他原本细瘦的腰身这会儿凸出来很大一块儿,从平平的胸口看下去,到了小腹上方的位置,突然弯起了一道漂亮的曲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等回了房间,小白睡下了,他才用传音符给陈千回传话儿,请他现在过来。

  虽然不知道小白还要多久才能生孩子,可看着小白的肚子,应该是很快了。

  他怕到时候再喊陈老前辈来不及,怕小白难受,只好提前把人叫来。

  这样,陈老前辈在这儿,不但方便及时帮忙接生,小白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能随时找陈老前辈看,他心里也安心。

  陈老前辈来得很快,他急急匆匆跑到太古殿,顾不上多想,横冲直撞就要往里面闯。

  沧澜看着这不知从哪里来的老头儿,毫不留情的直接把人拦在了门外。

  陈老前辈看着沧澜,着急道: “快让开,耽搁时间久了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利。”

  沧澜仍是在前面挡着,他一手抓着要往里面闯的陈千回,一边看着他: “什么耽搁久了,你是谁?”

  “我……”

  “前辈。”

  陈千回闻声回头,急忙道: “你快让他让开,生孩子这种事情可耽误不得。”

  “前辈你误会了,小白还没到生产的时候。”

  陈千回: “……”

  陈千回被他气的头冷,不满道: “那你给我传信的时候说什么着急啊,我以为情况很危急呢。”

  怀浮霜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心虚的神色,他用传音符传信的时候,确实是故意说着急的,怕的就是陈老前辈在路上耽误功夫。

  “我只是觉得,他应该快临盆了,把您提前请过来我才安心。”

  沧澜在一旁听了这么久,自然也能听出来这两人认识了,他忙闪到一旁,给陈千回让了条路。

  陈千回转过头,倒也没跟他计较,而是直接推开了房门道: “我先看看。”

  “嗯。”怀浮霜说完,又轻声嘱咐了一句, “他刚睡着。”

  陈千回头也没回,心叹看了那么多怀孕的,就你家这金贵。

  他简单给白良玉把了把脉,而后边松开手,往门外走,直到出了殿门,才道: “看他的肚子的大小,确实应该快生了,应该也就半月左右吧。”

  “这么快?”

  怀浮霜轻声问了一句。

  陈千回笑了笑,轻声问道: “快还不好?早生下来早完事,要不然身子沉,也难受着呢。”

  “怎么,你不想他快点儿生?”

  “我只是……”

  怀浮霜担忧道, “担心他生孩子的时候会难受。”

  “那道不会,我不是跟你说过后,凭我高超的医术,和你高深的修为,只要衔接的好,他一点儿都不会受的。”

  怀浮霜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沧澜问: “之前让你收拾的上房收拾好了么?”

  沧澜点了点头,怀浮霜继续道: “带陈老前辈去休息,另外,再安排两个小弟子,照顾前辈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

  “不用,”陈千回笑了笑道, “不用别人,你让清雨来吧,我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有点儿想他了。”

  怀浮霜思忖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

  沧澜刚把陈千回这边儿安顿好,就让人去找周清雨了。

  但他并没有完全听从陈千回的吩咐,还是给他安排了两个小弟子: “刚才在太古殿前,不知前辈身份,实有冒犯,前辈请见谅。”

  陈千回看着他,笑了一声问: “我看着像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么?”

  “那……”沧澜道, “前辈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门外的两个小弟子说。”

  “嗯,知道了,诶,”陈千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你们这儿……有没有手艺特别好的厨子啊。”

  沧澜一听,忙点头道: “有,一会儿我让厨房给您送好吃的来,您先好好休息。”

  “等一下,”陈千回就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叫住他,嘱咐了句, “让厨房做些点心来,甜一点儿。”

  “好,您稍等。”

  陈千回在房间里四下转了转,不久后,就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喊了一声“师尊”。

  陈千回转过身,看着许久未见的周清雨,和蔼的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嘴上却仍是教导: “都回了尘仙门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

  周清雨委屈道: “哪有,师兄都不管我,我也只有在师尊面前才能这般。”

  陈千回皱眉道: “怀浮霜不管你?”

  “嗯,师兄他现在,心里只有那个叫白良玉的,哪里还看得到我啊。”

  陈千回听着他那委屈的声音,心里不禁有几分心疼: “既然你在了尘仙门待的不舒服,那不如跟我回浮云端吧。”

  周清雨笑着摇了摇头: “我打听了很久,才听仙门的一个小弟子说,师兄之前根本看不上那白良玉,如今对他这么好,多半也是因为他怀孕的事。”

  “毕竟,那是师兄的孩子,我相信,等孩子生下来,师兄就不会再对他那般好了。”

  陈千回闻言,面上笑容淡了几分: “可依我看,你师兄喜欢的,并不仅仅是那个孩子而已。”

  他说完,轻声劝导道: “清雨,我知道你少时就对你师兄不一般,长大之后更是对他有了非同寻常的感情,站在我的角度上,我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可我能看出来,你师兄他,对你只有同门之情。”

  “我不信,师兄他,他只是喜欢那孩子罢了。”

  “师尊你能不能帮帮我,他们说,生子药可以让男人怀孕,就像白良玉那样,我……我也想怀上师兄的孩子,那样,师兄一定会喜欢我的。”

  “求你了,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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