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什么

  “师兄。”

  白良玉慢慢起身,看着怀浮霜,不知道他叫自己做什么,茫然地问了一声。

  怀浮霜这会儿早已经把视线从他小腹上挪开了,他看着白良玉冲他笑着的模样,轻轻应了一声道: “你先去旁边坐一会儿,一会儿教你新东西。”

  白良玉一听,立马惊喜地点了点头。

  心叹有怀浮霜这样的大佬亲自教他,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刚要走,抬眸却瞥见了怀浮霜额间那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从腰间掏出了一方手帕来,刚想伸手去帮怀浮霜擦汗,动作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逾矩了。

  就算是演戏,这样的动作也太亲密了。

  而且怀浮霜也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于是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手上那方手帕递给了怀浮霜: “师兄,你额间有汗。”

  怀浮霜看着白良玉,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他刚刚的动作……是想自己动手给他擦汗么?

  可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他伸手从白良玉手中接过那方手帕,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顺手把那方手帕收了起来。

  白良玉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阳光明媚,不如出去晒晒太阳,顺便逛一逛: “师兄,你们先忙,我出去转一转。”

  怀浮霜点了点头,嘱咐了句: “让沧澜陪着你。”

  虽然他上次已经解决了姬长老,也当着众人的面儿撇清了小白的过往,可他还是不放心这样让小白自己出去。

  更何况还是怀着孕的小白。

  “好。”

  白良玉笑着回答。

  其实即使怀浮霜不说,他原本也打算带着沧澜一起的。

  毕竟他刚穿过来就被带去了苍冥山,回来之后又一直在芥柏仙尊和太古殿之间徘徊,除了这两个地方,他对了尘仙门的其他地方一无所知。

  沧澜在外面就听到了刚才云止仙尊的那一句嘱咐,看到白良玉出来了,立马上前问道: “仙君您想去哪儿?”

  白良玉转头看着他,笑道: “都行,随便转转。”

  沧澜恭恭敬敬点了点头,开始在前面给他带路。

  白良玉跟在他身后走着,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

  他刚才说想出来看看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因为仙门大会快要到了,他要提前摸清了尘仙门的井在哪里,到时候才好往里面放迄今草煮的水。

  只是转了半天,他也没看到水井的影子: “我见这院中,似乎并没有水井,平日里喝的水都是从哪儿来的呀?”

  沧澜闻言,慢下脚步等了等白良玉,等他走上前来才轻声解释道: “先前我也不知,后来听沧听提起,才知道,仙门为了饭堂做饭方便,把水井挖在了厨房后院儿。”

  白良玉轻笑了一声,厨房后院儿,也难怪沧听会知道。

  可问题是,他还不知道厨房后院在哪儿呢。

  他伸手摸了摸小腹,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恰好有些饿了,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吧。”

  沧澜点了点头,伸手给白良玉指引了一个方向: “仙君这边儿请。”

  白良玉顺着沧澜指着的方向往前走,等真走到厨房了,却反而不敢进去了。

  他来厨房本也就是想探探路,并没打算进去。

  而且,原主白良玉那万人嫌属性,厨房那么多人,要是看到他,估计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何必进去自找不痛快呢。

  “我……”

  “仙君!”

  还没等白良玉把想离开的话编好,厨房里就突然跳出来一个人,看着他大喊了一声,然后竟直接上前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拉进了厨房。

  白良玉: “……”

  白良玉: “等等,我……”

  “仙君你快来尝尝,我新做的菜。”

  沧听一心只想着让白良玉品尝,完全没听到白良玉的反抗,也忘了尊卑有别,径直把人拉进了厨房。

  片刻后,厨房里原本有说有笑的厨娘纷纷被那沧听那声音吸引的转过了头来。

  其中一个面容和蔼的厨娘一边转头一边问沧听: “呦,小听你这是又要给谁尝啊,刚才不是都盛出一小碗挨个让人帮你尝了么?”

  沧听听着那厨娘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 “婆婆您不是说味道有些淡么,我又重新调了一下。”

  那笑容和蔼的婆婆却没搭话儿,而是直勾勾看着白良玉,看了半天才笑着问: “呦,了尘仙门里还有模样这么俊俏的小弟子呢?”

  她刚说完,身后的小厨娘就伸手拉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而后突然又停了下来。

  王婆婆见她话说一半儿,急着性子忍不住催促道: “你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那小厨娘往白良玉那边看了一眼,下意识想起之前云止仙尊说过的话,立马改了口道: “婆婆,我是想说,这位仙君不是什么小弟子,他是掌门师尊的弟子,是云止仙尊的师弟。”

  王婆婆一听,笑了笑道: “哎呀,我老婆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时除了厨房就是睡觉的地儿,哪里认得这仙君那仙君的,你跟我说呀,我也记不住。”

  白良玉听着那小厨娘的话,总觉得她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她刚开拉着王婆婆的时候是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话的,后来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他不是小弟子,想来,她刚刚想小声儿跟那王婆婆说的话,大概就是想告诉王婆婆“自己”以前做的事儿。

  但白良玉不懂,她后来为什么突然改口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这儿……所以当着面儿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比起那小厨娘,更让他不解的是,那王婆婆看上去年岁那么大,即使真的如她所说,平时不关心别的事,可她在了尘仙门这么长时间,当真可能一点儿原主的事儿都没听说么?

  “仙君,你尝尝。”

  白良玉回过神,沧听已经把吃的用一个干净的小碗儿盛了出来,端到了他面前。

  白良玉眼下虽然不饿,但也不好不吃,于是便接过沧听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口,尝了一口,而后点了点头,称赞道: “味道很好。”

  直到白良玉抬起头,才发现周围那些小厨娘竟然还在围观他。

  只是她们但眼神看着不一样,有的目光冷冷的,有的目光却很炙热,还有的则像是吃瓜群众,眼底满是好奇。

  白良玉被她们看的只觉得不自在,刚想走,就听那王婆婆喊了一声: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小丫头啊,看见模样儿俊的就挪不开眼了,再看一会儿给人看不好意思了,快回去干自己活儿。”

  一群小厨娘这才转过身,开始各忙各的,摘菜的摘菜,洗碗的洗碗……

  王婆婆则是走到一旁的柜子旁边拿东西,白良玉转身刚想走,余光就瞥见了王婆婆拿东西的场景。

  她要拿是的一个麻袋,上面写着“米”字。

  那麻袋只剩下下面一半儿是满的,中间位置系了个红绳儿,虽然只有一半儿,看上去还是挺沉的样子。

  那米袋子其实放得不算高,但王婆婆个头儿矮,够起来就有些费劲。

  她这会儿正垫着脚尖抻着脖子伸长了胳膊往上够。

  再往上一点点,一点点就能够到了,布满褶皱和斑点的手指已经够到了那米袋子的一角,她刚想捏住那一角儿,就看到一只修长漂亮的仿若工艺品的手先出现在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捏住那米袋子的绳结的位置,往外轻轻一拉,随后便将那半袋子米拿了下来。

  “仙君,我来吧。”

  沧澜没想到白良玉走到一半儿竟会去帮王婆婆拿米,这会儿刚一看见,心里便有些失职的自责感。

  “不用,”白良玉一边回答他,一边把那半袋子米放到王婆婆身边的灶台上,放完便转身直接往外走。

  “沧听,你先陪仙君回去。”

  沧澜嘱咐了一声,沧听立马跟了上去。

  沧澜往外看一会儿,直到白良玉走远了,王婆婆才走到沧澜身边,往门外看着,感叹道: “要不是你刚才给我递眼色,我还真不知道,那面容俊俏的小公子,竟然是之前那人人喊打的……”

  “婆婆。”

  沧澜打断了她的话。

  王婆婆轻轻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笑道: “你看我这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管教这些小丫头,不会让她们再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那便有劳婆婆了。”

  王婆婆笑了笑,又轻声道: “我老婆子啊,看人特别准,以前道听途说那些东西我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就他刚才帮我那一下来看,这就是个好孩子。”

  沧澜微微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 “云止仙尊吩咐了,让多给仙君做些有营养的的东西,我会让沧听配合您的。”

  王婆婆笑了一声: “放心吧,云止仙尊早就派人把他喜欢吃的东西的单子给我啦。”

  -

  从厨房出来,白良玉找了个地方待了会儿,晒了会儿太阳,之后才回太古殿。

  刚到太古殿门口,他就看到怀浮霜从怀里掏出了个小药瓶儿,从里面倒了一粒药出来吃了。

  白良玉不禁皱了皱眉,怀浮霜的修为已经可以说是修真界顶级的存在了,他为什么还需要频繁吃药来提升修为呢?

  他抬脚踏进太古殿,将心底的疑惑掩下,看着怀浮霜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喊了一声“师兄”。

  怀浮霜听到他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将那小药瓶儿握在手心里,然后借用衣袖将那药瓶儿掩住了。

  “去哪儿?”

  怀浮霜轻声问了一声,没起身。

  白良玉走到他旁边,笑道: “随便转了转。”

  他说话间,才发现怀浮霜的额头上竟然又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跟怀浮霜接触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像今天一样动不动额头就冒汗的模样,心底的疑惑不禁又深了几分。

  “嗯,仙门里倒是有几处好玩儿的地方,等有时间,我带你转一转。”

  白良玉笑着应了声好,可他却总觉得,怀浮霜今天说话的声音跟以前不太一样。

  跟之前那有些清冷的话音比起来,他今天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的感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语调沉沉的,语速也很慢。

  谢然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怀浮霜坐在原地半天没动,特意起身走到他身边顺势拉了他一把。

  他动作很轻,看起来请随意,实际上却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怀浮霜从地上拉了起来。

  “师兄,你……”

  白良玉这才注意到,怀浮霜不但是额头上冒汗了,他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你不舒服么?”

  “没,”怀浮霜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开始往桌子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背对着他回答道, “只是有些渴了。”

  他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着刚走到他对面坐下的白良玉问: “过几日便是仙门大会了,你想坐马车去,还是坐轿子去?”

  白良玉: “……”

  他又不是要出嫁的姑娘,坐什么轿子啊。

  还好刚才没急着喝水,不然听到怀浮霜这么问他,弄不好自己会控制不住一口水喷他脸上。

  白良玉虽然在心底吐槽,但他表面伪装的很好,让人几乎看不出一丝惊讶的表情来。

  怀浮霜看他面上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是在思考,于是又主动替他分析道: “坐马车的话,快是会快一些,但很颠簸,不如轿子来得安稳。”

  白良玉听到这儿,心里更惊讶了,怀浮霜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好像更倾向于轿子呢,是他听错了么?

  怀浮霜之前还说过要跟他同乘。

  这要是真同乘,两个大男人坐个轿子,看着倒真像是花轿了。

  这样不太好。

  “坐马车!”

  白良玉急急喊了一声,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点儿激动了。

  “也不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他笑着,继续编造,尽量让那理由听起来合理, “毕竟仙门大会这种大事,耽搁了也不太好。”

  “所以还是坐马车吧,了尘仙门好歹也是第一大门派,这种事情,迟到了感觉传出去也不太好听,会败坏了了尘仙门的名声。”

  怀浮霜: “不需要。”

  白良玉: “?”

  什么意思,了尘仙门不需要名声?

  “我的意思是,”怀浮霜的声音依旧沉沉的, “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你只要考虑你自己就可以了。”

  他说完,又试图劝道: “轿子的话,坐着会很舒服。”

  谢然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劝道: “对啊小白,你要是怕轿子慢,会耽误行程,那我们也可以提前出发啊,你想想,轿子抬着多舒服,那马车颠簸得很,你坐久了肯定会累的。”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谢然一句话把他原本想说的话顶了回去, “就听你师兄的安排吧。”

  谢然看了那么久的书,这会儿也有些口干舌燥了,也径自到了一杯茶水喝。

  “可坐轿子不得人抬么,那样抬轿子的小弟子该多累啊。”

  谢然闻言,没忍住“噗”一声,把刚喝下的水都喷了出来。

  白良玉还没等躲,就看到怀浮霜在他面前设下了一个结界,把那些原本会喷在他身上的茶水都挡在了结界外。

  谢然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擦了擦嘴,之后又小心翼翼迭起来,放回怀里放着。

  而后笑道: “你把了尘仙门的小弟子当什么了?把他们当成凡界的凡夫俗子了?他们抬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跟玩儿一样么?”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安心坐着就好了。”

  白良玉闻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那……如果坐轿子的话,需要提前几日走啊?”

  “也不用提前太久,提前一天就足够了,要是挑那种脚程快的小弟子,提前半天就够了。”

  白良玉一听,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样提前一天或者半天的话,就不影响他下药了。

  白良玉刚才在外面晒了半天太阳,这会儿也有点口渴,他拿起杯子,刚要倒水喝,水壶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了。

  “水凉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而后把那水壶拖到自己面前,一个白良玉不起身不太好够的位置。

  之后才转身看着门外喊了一声“沧澜”。

  但进来的是沧听。

  怀浮霜: “重新沏壶茶来。”

  沧听一看到怀浮霜,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也跳脱不起来了,只是老老实实走到怀浮霜身边,快速接过那茶壶,转身便逃似的走了。

  谢然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轻嗤一声,问怀浮霜: “你是不是干什么吓到他了,他看着,怎么那么怕你呢?”

  “这种事,前辈应该问他。”

  怀浮霜不冷不淡说了一句,谢然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笑着问白良玉: “小白,你师兄他……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儿吓人啊。”

  白良玉闻言,看了怀浮霜一眼,而后立马摇了摇头。

  谢然看他看怀浮霜的模样,调侃道: “怎么?你师兄在这儿,你不敢当面儿说他?要不我设一道结界,不让他听见。”

  “不是。”白良玉摇了摇头,抿了抿唇,解释道, “可能只是沧听对师兄有什么误解吧,或者,沧听可能只是敬畏师兄。”

  谢然听着他解释的话,看着他解释的模样,忍不住又刻意问了一句: “那你呢,你对你师兄……也这般敬畏么?”

  “我……”白良玉思忖了片刻,才十分官方的回答道, “不管是论修为,论地位,论样貌还是论性格,应该没有人会不敬畏师兄吧?”

  可谢然显然对他这近乎含混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又问道: “敬我理解,你对你师兄也有畏么?你也怕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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