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 两人慢慢悠悠地从餐厅走出来。
钟臻抱着手机浏览相册：刚才桌上每上一道菜，他就会拍几张照片，一张特写, 再加一张餐桌整体照。
商旻深坐在他对面, 忍着笑意问：“这么热爱记录啊？”
“嗯，之前没吃过, 所以多拍拍照片, 以后想吃了说不定可以自己在家复刻。”
“你每次去新的餐厅吃饭都会这样吗？”
“你说拍照吗？”钟臻放下手机, 想了想，“会吧，我还挺喜欢烹饪的，周末不出门的话就会试着做做新菜……不过每次带来公司的便当里都是我拿手的菜，因为做的不好吃就得饿肚子了。”
商旻深配合着笑, 意识到过往的钟臻对自己到底有多迁就。
以前他们俩交往时也总出门吃饭，每次钟臻都会收拾得体面正式, 也从不见他拍照记录, 毕竟当商旻深的伴侣要比当他的下属承担更多的责任，不能显得很没见识，因为商旻深会生气。
商旻深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气，但不管怎么样，承受他这些有原因的、没原因的怒火的人都是钟臻……
两个人走出小院儿, 钟臻频频回头，望着苍松掩映的餐厅入口。
“要不要帮你拍张合照？”商旻深问。
“那就不用了, ”钟臻笑着问, “但是能给我十秒钟的时间吗, 我想拍拍这个院子。”
商旻深驻足, “好。”
钟臻立刻转身, 找到小院的中心点，横着手机拍照，将两棵松木，地上的鹅卵石子，还有那幢小小的棕色房子都框进照片里，总算心满意足。
他把照片拿给商旻深看，问：“还不错吧？”
“嗯，很好看。”商旻深说。
“你想要我可以发给你。”钟臻有点骄傲。
商旻深用气声笑了笑，然后点头，“好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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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达着回公司，两人于大厅分别，各忙各的。
下午商旻深有两个远程协调会议，间隙里，他接到了江嘉良的电话，对方开门见山地问：“你中午带人去我餐厅了？”
商旻深摘掉近视镜，按揉眉心，“嗯。”
“谁啊谁啊？”江嘉良格外兴奋，“晚上带来派对啊，让大家伙瞅瞅！”
商旻深暗翻白眼，没好气道：“就是普通同事，公司下属，我把人便当给吃了，请他吃顿饭当做补偿。”，“还有，什么派对啊？”
江嘉良是商旻深的“狐朋狗友”之一，他们这帮人都是高阶Alpha，也都家境殷实，从小到大接触得多了，也就玩到一起去了。
平时相处起来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在遇见钟臻以前，商旻深一直单着，而那些人的感情状态都是“万花丛中过”，见了面插科打诨地聊两句，也就翻篇儿了。
直到商旻深跟一个Beta同居的事情被他们知道，特意把他叫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说Beta玩玩就好，不必当真……说不定对于Beta来说，也觉得高阶Alpha是不错的玩弄对象，两人都是各取所需。
他们的感情观十分豁然，所以总是潇洒自在，游戏人间。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下，商旻深也开始认为如果可以随时置身事外、游刃有余地处理关系，才能证明自己在爱情上的主导地位，继而在各个方面都无坚不摧。
他迟钝地醒悟了：“所以才会说那么混账的话啊……”
“什么话？”江嘉良问。
“没事。”商旻深醒神。
他只是想到了那句“钟臻？只是消遣，是下下策！”
这句话能证明他很坚强吗？
没有吧。
只能证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的胆小鬼。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强，不惜践踏深爱的人的尊严。
而真实的自己，只是一个看起来流光溢彩的躯壳，内里一团乌烟瘴气。
江嘉良又问：“哎呀，你到底来不来嘛？”
“来哪里？”
“派对啊，你的生日派对！”江嘉良说，“昨天就给你办了一场，请的全都是跟你玩得好的，结果你这个大寿星竟然放了我们一屋子人鸽子……我都不计前嫌地重新帮你开派对了，你总该来了吧？”
“昨天是我生日？”
“对啊，商总，你该不会连自己生日都忘了吧？”江嘉良道，“算了，你这么日理万机的，我勉强原谅你了，不过今晚一定得来啊。”
“不去，”商旻深干脆地拒绝，“我还有工作。”
“一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连个对象也不谈，等你的年纪再大一点，硬都硬不起来了，咋整？”
又聊这些没用的，商旻深扁扁嘴，“滚蛋。”
挂了电话，他又开始走神。
何必跟他们生气呢，人家有人家的爱情观，谁都没逼他说出那些话，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商旻深不得不承认，虽然很矛盾，当时他心里的某个部分确实那样想的。当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在乎钟臻，很喜欢这个别人口中一文不值的Beta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不是欣喜，而是恐惧。
仿佛只要承认这一点，自己就成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货，彻底失去对人生的掌控，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弱者。
而成为弱者，是商旻深这辈子最无法容忍的事情。
如今看过了那么多个“商旻深”勇敢地去追爱，去争取爱情，他开始对爱情改观。原来追求爱情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不堪，反而是一件很勇敢、也很幸福的事。
他难过自己到现在才懂。
虽然被拒绝，江嘉良还是给商旻深发来了今晚派对的地址，并起嘱咐他早点来。
商旻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阵，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可抵触的了。他很感恩能遇见这群朋友，但也实在不能认同他们的爱情观，爱情不该这么轻贱，轻贱的只能是人心。
他决定今晚就这么告诉他们，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开他的伴侣的玩笑，无论那个人的第二性征是什么，低阶或是高阶，他都希望能够得到朋友的尊重。
于是重新打开对话框，告诉江嘉良自己今晚会去赴约。
【就知道你会来！】江嘉良兴奋地回复他，【晚上有神秘惊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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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旻深本不喜欢社交，但适当的社交会让他看起来更柔和一点，削弱他气质上的孤冷。
这是他爸商勤告诉他的。
他跟他爸里里外外都很像，不愧是他爸一手带大的。
晚上八点半，商旻深提前结束工作，抱着大衣坐电梯。
他的办公室在商英总部办公楼的顶层，63层的高度直插云霄。也许是这个原因，每次下班时他都会感到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这么努力奔赴的终点又是什么？
好在商英确实越做越大，63层早已不是最高的办公楼——最新两个设立于海外的办公楼均高达80层，下下周他还要去海外出差，出席新楼盘的动工发布会。
电梯不断下降，商旻深突然好奇，钟臻的工位变成了什么样子？
记得之前在开发部实习，钟臻的工位是最赏心悦目的。所有物件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还放了好几盆绿植，深深浅浅的绿意在灰突突的格子间里格外显眼。
好像还有一个小人儿形状的植物，不断往“小人儿”的头顶浇水的话，就会让他长出葱绿色的头发，越长越高……
想到这里，商旻深眼疾手快地按下45层的按钮，不消几秒，电梯便停下了。
办公区的灯早就关了，公司发展进入稳定期，员工权益完善，累的只是他们这些做领导的。
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对面几座大厂的办公楼里总有人通宵达旦地工作，所以即使不开灯，商旻深也能看清周遭的环境。
他站在钟臻的工位边上，耳边静悄悄的，暗自欣赏着钟臻的工作环境。
好几年没见过了，这里却还像他记忆里的样子，只是文件夹多了一些。也这些年钟臻升了个小职，需要管理的人多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商旻深想，钟臻这个人，越琢磨就越有魅力，就连丁丁点点的变化都很有魅力！
看够了，他打断去酒吧赴约，正想转身，头顶的灯光却忽然亮起。
钟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商总监，你是来找我的吗？”
商旻深脸都快吓白了，下意识说谎：“我，我来找你的经理。”
“张经理？他下班了，你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明天再找也一样，就是下来碰碰运气。”商旻深摸了摸鼻子，庆幸钟臻没什么城府，属于比较好骗的那类人。
“哦，这样啊，那明天我看到他了也提醒他一下。”钟臻走来，将手里的运动背包放到商旻深脚边。
商旻深这才注意到，钟臻穿着一身运动装，白色的汗衫配白色短裤，可能是刚运动完，手臂和小腿肌肉充血饱满，看着很矫健。
“你去健身了？”
“嗯，”钟臻腼腆一笑，“正好公司有健身房，省得我自己办卡花钱了。”
以前从没见过钟臻去健身房，只知道他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当做健身。
“怎么突然开始健身了……”商旻深小声嘀咕。
这句话还是钟臻听到了，他无奈地笑，“我的相亲对象说男人应该注重身材管理，而且他比较喜欢健身型男。”
“你又不瘦弱！”商旻深看了眼钟臻，视线下移，聚焦在钟臻包裹于白色布料里若隐若现的胸肌上。
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他点评道：“你的身材，也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