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一家人安安稳稳坐好,吃着夜食。
面条是鸡蛋炒面,面条劲道,鸡蛋焦香, 份量多足够他们几人吃的了。
池南野率先出了声, “我盘了间铺子,准备来做古董羹。”
他这会说出来也只是让家人知道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池南际闻言, 缓缓开口:“人手可够??”
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来。
“够的。”池南野掀起薄薄的眼皮, 他不做没有计划的事儿。
池南际性子淡, 说了这话后便没有出声。
一时间安静下来, 只有咀嚼声响。
赵砚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内心挣扎许久,“我不打算去书院了??”
此话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赵砚书读书不错, 不然也不会被江峰收徒。
他深吸一口气,给他们解释:“书院也不太平静,今日我与老师商讨过往后便在府上学习。”
学习最忌讳的就是闭门造车,为了这件事, 他与江峰谈论了许久最终还是他更胜一筹。
赵母早就知晓这事了, 这会听到他的话也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不言语。
池南际微微蹙眉,思绪万千, 翕动着唇, “不妥。”
赵砚书闻言, 抬眼看他苦笑道:“我受了伤若是回书院也麻烦, 倒不如留在府上。”说着说着, 他把江峰搬出来, “再者老师也会道府上指导我。”
他眼睛直勾勾的看他, “再言,我若是有不懂之处也能问你,不是??”
他这话一出,池南际也没有言语了。
一旁的林晏清见着他敛眸,忙夹了块煎鱼到他碗里。
在林桂芬眼里,科举是极大的一件事了,听完他们俩的话后也给不出建议来。
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砚书想在上便在,明日我给你炖个骨头汤补补身子。”
赵砚书眼含感激,“谢谢婶子。”
池南野没有多想只问:“院里的下人伺候的可好??”
府上的下人陆陆续续添了不少,除了自己这儿,每个院子都有伺候的人。
赵砚书颔首:“很好!”
他起居都有人照料也也不算太难受。
说完这事儿后,便没有人出声。
回到了东厢房,盛苗便懒洋洋的倚在炕上,他瞧着正在点油灯的人,询问:“为何砚书不去书院了??”
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疑惑,想问很久了但在桌上他没有那个胆子直接问出来。
方法总比困难那多,他不相信就因为受了伤就不去书院,还有书院不平静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很明白。
池南野也没有跟赵砚书仔仔细细的聊过,为此也不是很清楚,听到问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思索一番:“砚书不是那种意气用事之人,定有自己的考量。”
顿了顿,他补充道:“再者我们是局外人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盛苗撇撇嘴,点头:“也是。”
在柜台旁坐的时间就来,pg都有些隐隐作痛。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意思做些什么,回到自己的院里依旧是不敢有所动作。
池南野见着他挪了挪位置,心下了然:“坐久了不舒服??”
他之前也是这样,不过时间久了也习惯。
他想了想开口:“我帮你揉揉???”
听到他的话,盛苗的脸都涨红了,他羞涩道:“不可,这般的位置哪能……”
对于他来说这事儿太羞耻了,他实在不能说出口。
他脸皮薄,池南野与他则是相反,见着面前人如此模样,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与你都成亲了,这般亲密的事儿也该是由我来做。”
他俯下身,侧脸如玉,长睫垂下淡淡的阴影。
刚想要有所动作时,盛苗就弹起来下了炕,岔开话题:“时辰也不早了,你快些去沐浴。”
如羊脂玉白的双脚踩到地板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池南野轻扫一眼,“把鞋穿上,免得入了寒气。”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盛苗下意识的动了动脚趾,有些结巴道:“我……我省的。”
池南野道:“坐着实在是不舒坦便做一个垫子。”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哥是书生久坐的时间更长,我去问问晏清哥有没有多做一个垫子。”
盛苗每日都在食肆,空闲了也要看看账本等他弄好垫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盛苗穿好了鞋子,拦住他:“晏清哥做的垫子自然是给大哥的,待会问问他如何做我自己一个人弄便是。”
他也顺便给池南野缝制一个。
池南野见状,缓缓开口:“那好,趁着还有时间便去问。我去打水。”
他这一日走来走去的,身上也出了汗定是有味道了。
夜里要与夫郎搂着歇息,他可不想自己夫郎闻到一股臭味。
“走了。”盛苗眼眸微弯,说罢拿着油灯便走。
西厢房的堂屋内也冷清,池南际去书房温书,林晏清就自己一个半躺在炕上吃零嘴了。
盛苗脚步不停的进去,开门见山:“晏清哥,我听闻你会做垫子,是何模样可否拿出来给我瞧瞧??”
容嬷嬷听到脚步声见着他后,便斟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夜里喝茶水难睡着,所以茶壶里装的是烧开放凉了的水。
林晏清没有过多询问,直接让容嬷嬷去拿过来了。
“我绣活不太好,绣的歪歪扭扭的不甚好看。”
他虽是不满意,但池南际却是当个宝贝一样去庞府都要带上。
盛苗仔仔细细的看了后,没有对对方的绣活过多评价,而是转移话题。
他关心道:“晏清哥,怀胎身子可难受??”
说起这个,林晏清便一肚子的话了,“难受的很,也累人,腰酸腿也时不时抽一下。”
他怀的是双胎是比寻常人辛苦。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要人伺候着。
“不过我没有孕吐也算好的了。”他最后补充。
盛苗心下了然,刚想出声林桂芬便进来了,她的嗓门有些大:“正好了你们两个都在。”
被叫到的两人异口同声,“怎么了,娘??”
林桂芬熟门熟路的正对着他们坐下,“明日午食是娘来做的,想着问你们要吃什么??”
买卖食材都是在一大早,她可要早早的安排好了。
林晏清倒是有个想吃的,他道:“猪脚姜吧,我有些馋了。”
因着怀孕,他是不能吃太多猪脚姜的对胎儿不好,所以他只能尝那么一点点。
听到他的回答,林桂芬把目光放到盛苗身上:“小苗呢??你时常在食肆里吃午食时间久了总是会腻的,这几日换换口味,我做好吃食让人送过去。”
外面的吃食总没有家里的美味。
盛苗眨巴眨巴眼睛,“那便吃糖醋鸭好了。”
食肆离都是面食,他有时想吃蒸饭也麻烦。
林桂芬笑呵呵的,“那可好,娘院子里养的鸭子长了好几个月了好的很。”
有不知她哪儿来的精力做这么多事。一是做酱料二是种菜三是养鸡鸭。
有了选好的菜色,林桂芬便想着明日做蒸饭吃了。
府上富裕起来,她也没有像往常般借鉴从没有亏待自己,想吃想做的都一一去实现。
林晏清神色平静,“娘,今日喝的豆腐花好,明日我也想喝。”
这豆腐花是秀姐的婆婆送来的。
林桂芬道:“那容易得很,我待会过去跟人说一声便是。小苗,你爱不爱喝豆腐花??”
她可要一碗水端平了。
盛苗还没有喝过这个东西,想了想还是点头。
之前他过得贫穷,多是没有见过的东西。
“豆腐花里放了糖甜滋滋的带有豆香,好喝的很。”想起那味道,林晏清扬起一个笑道。
盛苗听着他的形容,想象了一下,心想,应是很好喝的。
林桂芬就着话头说了起来,“还有咸的。”
许多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所以隔壁卖豆花甜咸都有。
盛苗下意识道:“我想喝甜的。”
大抵是之前过得太苦了,总喜欢吃甜的。
“好好好,都买甜的。”林桂芬道。她倒是爱吃咸的。
几人就着院子里的菜说了一通后,瞧着时辰也不早便各自离开了。
盛苗独自回到厢房的寝室,池南野已经半躺在榻上等着他了。
“方才让人装的水我已经兑好,你烫烫脚便上来,”后者眉眼柔和。
盛苗道:“我省的了。”
他的身子不大好,手脚总是冰冷的。为此便有了每日睡前必烫脚的事儿。
池南野起了身,让他坐在榻上,去拿了把梳子过来。
“今夜把头发梳好,用布巾绑着。”他神色温柔道。
夜里爱搂着歇息但总会压到头发。
“好。”盛苗由着他把头发放下来,青丝垂落在后背。
“怎么去那么久??”池南野平常的询问他。
盛苗应答:“跟晏清哥闲聊了会,不久后娘也来了,问了我们明日要吃什么随后便多聊了。”
他们的日常一向平淡,但却是无比的幸福。
池南野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去的久了,我便把你的账本看了。”
听着他的话,盛苗把脚抬起来用布巾擦拭着水滴,“看完了,我便不用看了。”
“今日可有人到食肆应聘??”池南野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珍宝。
他不问盛苗都要忘记,“有一个,是来应聘厨子的。我瞧着他面容有些凶便没有立即应答留了地址让他回去等一等。”
那个人的气势着实不像是厨子,反倒是有些像猎户。
“我闲置一日,你把地址告知我,我明日去瞧瞧。”池南野当下立断。
他原想着明日弄古董羹的底料,但有人应聘他总要去看几眼。
盛苗告知他地址,随后:“你可别自己一个去,那人瞧着凶,若是个坏的可不成。”
“我省的。”池南野边说边帮人把头发绑起来,“快进被窝,早些歇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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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南野已经去看过人了,打听到对方先前是一个猎户但因为上山打猎一条腿瘸了便放弃了这个伙计,转而做起厨子来。
这个人厨艺还成,腿瘸许多酒楼食肆都不敢要他。
池南野与他道:“你也有妻儿养着,明日吧,明日便到做饭食的南北饮食坊做事跟陈账房说是我让你来的。”
他蛮看中这个人的,一身腱子肉人高马大,谈吐不俗。
姚旬一开始还以为会被拒绝,心灰意冷的回家。没想到第二日便来人了。
他的心像是被一张大手握住一般,喘不上气来,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谢谢老板。”
池南野轻点头,思索一番道:“你暂且在那儿做事,等到了四月便去另一间食肆做事。”
他想到池记古董羹还没有夜里守着,见着面前的人,忽然有了想法。
姚旬的两个孩子乖巧自己在门外看蚂蚁搬家,他的妻子则是在一旁照料着。
姚旬受宠若惊,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机遇,他道:“好。”
池南野问他:“你这屋子是自己建的还是??”
“是租的。”姚旬如实回答。
他先前是猎户,村里人嫌弃他煞气太重不跟他来往,他便是住在山上出了事儿后,他妻子每日担惊受怕这才到村子里居住。
这屋子则是租用村长的。
“你可想着道府城里居住??”池南野漫不经心的问。
“这??”姚旬满脸疑惑。
池南野解释:“我有间食肆正在装潢中,里面有屋子足够一家五口居住的,若是你愿意便留给你。”
他没有拐弯抹角,干脆利落的说。
盘下来的铺子有一处是住人一处是会客的地方。
姚旬是多年的猎户,也谨慎,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也没有多大的事儿,相当于守夜了。”池南野顿了顿,又道:“你不是养了猎狗??”
姚旬瞧着门外自己的妻儿,想着村里带着异样眼光看他们的村民,心下有了决断。
“我想好了去住。”他道。
“这个月月末你收拾好自己的物什便去池记古董羹。”池南野对他很欣赏。
他往门外看了眼,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姚旬跟着他身后,一瘸一拐,“我送送你。”
池南野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等人走了之后,姚旬的妻子开口,“可是有活计了??”
姚旬眼眶泛红,“有了。在过段时日我们便要去府城住着了。”
妻子不明所以,姚旬把刚才池南野的话说出来。前者蓄泪,“好啊,这般两个孩子也不用遭受村里孩子的白眼了。”
因着是猎户,村里的小孩子被说导了一番也不跟他们的孩儿玩了。
池南野走到村口与看马的老人家道了声“好”后便上了马。他是骑马而来自然也是骑马回去。
拉着缰绳,苍青色的锦袍如他本人一样温润,时辰还早他也不急,慢慢悠悠的,姿态优雅。
旁的路人见了,皆是眼前一亮。自发的为他让开一条道来
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舒服。
大约是晌午,池南野就到了府城,因着里面不能纵马,他便牵着马儿从城门口回到府上。
回到府上,吃了午食,他就去做古董羹的锅底。
他做事专注,直到日落西山外面传来了仆人们说话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池南野洗干净手让身旁的小厮处理好剩下来的事儿便去南北饮食坊找盛苗。
路程短,半刻钟都不用就到了,他不紧不慢的走着,见着他便道:“苗哥儿。”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风吹动了他的发丝,他站在光处,身形被勾勒出来。
盛苗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稀碎的光,他眉眼带笑,“来了。”
“嗯!”池南野语气淡淡的,见着他的笑容,眸子染上笑意。
他左右迅速一番,询问:“准备打烊了??”
盛苗葱白的手指拨弄着算盘,轻声道:“快了,等结完这几个客人的账便成。”
池南野心下了然,他想了想把鱼姚旬的事情告知他,紧接着道:“往后他便是我们的池记古董羹的厨子了。”
“你想好了便成。”盛苗回答他。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青丝落在身后,一袭青衣,十足十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盛苗道额眼力还没有锻炼出来,有些事情也决定不了。
池南野走到一旁,找了个长板凳坐下,抬眼:“有些饿了,食肆里可有肉包子??”
有自从吃过午食就一直在忙活着古董羹的底料,期间滴水未进,这会空闲下来便觉着饿了。
盛苗无奈的望着他,“我进去瞧瞧。”
他一直在外面待在,倒也不知晓疱屋内还有什么吃食。
不一会,他便出来了,两只手各端着一个海碗,海碗里有包子馒头卤肉。
盛苗把吃食放到桌面上,道:“就只有这些了,你将就吃一点。”
等食肆打烊,他们去完官伢就回府上做吃食。
池南野点头,用筷子夹着一个肉包子吃起来。
很快食肆里的顾客便结账离开,盛苗惦记着要去官伢的事儿,与郭庆说了接下来的工作便跟池南野走了。
那些包子馒头跟卤肉不多,池南野很快便吃完了,肚子里有了饱腹感。
来过很多次,池南野也轻车熟路,一进去便有人招待着。
先前招待他的人听闻他来了,忙迎了上来。他好声好气:“池老板,今日可是来看那个厨娘的??”
对方是他的大主顾,买一次人他能有好多提成。因此他可不得好声好气的伺候着。
池南野与身旁的盛苗对视一眼,前者道:“叫出来吧。”
厨娘衣着朴素,满脸沧桑,弯着被跟在牙人身后。
池南野看着她,“抬起头来瞧瞧。”
厨娘一抬起头,见到盛苗,粗糙的脸上泪水不停地落下。
池南野不明所以,刚想要出声,一旁的盛苗就抢先说话了,“嬷嬷!!”、
见到伺候自己多年的人,盛苗的眼眶泛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厨娘按捺不住自己那颗激动的心,面前的小哥儿是她从小养大的,这种情分也如何都不能割舍。
尚书府出事后,他们这些仆人被下旨贩卖,其余的人则是流放宁古塔。被贩卖的的时候,嬷嬷没有大多的悲哀,但听到盛苗要被流放,她无能为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本以为凶多吉少,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人。
嬷嬷喜极而泣,“我们的小宝长得了更俊了。”
少年面上有了肉,也没有在尚书府时的瘦削,她看对方应是被养的很好。
盛苗吸了吸鼻子,无意间瞧见一旁的牙人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嗯。”
池南野见状,便买下了人打发牙人走了。
盛苗声音有些哑,“阿野,这是我嬷嬷。”
他与对方说过这个人的事儿。
池南野颔首,喊了声“嬷嬷好。”
顿了顿,他补充:“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去再说吧。”
确实是如此,嬷嬷拿好包袱后就跟着他们一块离开了。
嬷嬷收回打量这人的目光,把视线放到盛苗身上,脑海里思绪万千,最后还是问出口:“小宝,这是??”
盛苗走在他们两人的中间,闻言便道:“嬷嬷,这是我相公。”
小宝是他的小名。
嬷嬷心里的戒备放下一些,她方才见到这两人时,心里的第一个猜测便是苗哥儿受苦了。
她抿着唇,不知想到了什么但没有开口。她做了许多年的活计,嗓子沙哑的很。
池南野对着这人不甚熟悉,只知晓妇人是苗哥儿的奶娘,对苗哥儿很好。
他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为何叫苗哥儿小宝??”
嬷嬷闻言,下意识的看向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见着他没有恶意。
她道:“小宝刚出生的时候很小一个,我怕养不活便去寺庙求了字回来,也就是小宝的由来。”
“小宝是珍宝的宝。”嬷嬷说了最后一句话。
盛苗虽然不受宠爱,被冷落,衣食住行样样都不好,但嬷嬷给了他独一无二的亲情。
池南野听完,心里颇有触动,道:“嗯,小宝确实好。”
盛苗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小名的由来,这会听到自己相公的话,不知为何心跳的很快。
他眨眨眼,没有说话。
陈嬷嬷见到这个场面,心里为盛苗开心,除了盛苗的爹爹外,她是最盼着对方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