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蔚的身体还未恢复,李尘徽不忍她在路上奔波,便与她商量在连城多呆上几日,梁蔚见他目光殷切便答应了。

  公主殿下一天到晚闷在房里,李尘徽看着都替梁蔚着急,但一想到当夜的画舫惊魂,他还是一阵后怕。

  所以无论外间的街市有多热闹,他都不再邀梁蔚出去,公主殿下看出他想出去,又不好意思明说,便借口炳刃今日要从桐州赶回来,让他带着辛阳去接一下他。

  李尘徽见梁蔚如今善解人意,不好扫他的幸,便兴冲冲带着辛阳出门去了。

  因为上次刺客的事,辛阳还是保持着警惕的,虽然事后他们按照梁蔚的吩咐,把那伙人藏身的地方给烧的干干净净,处置了一些亡命之徒,但这里比竟还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无论如何还是得小心。

  炳刃和辛阳约好的地方是连城城门口,其实他们靠通灵就能知道彼此的位置,但梁殿下要把李尘徽支开,辛阳又岂敢不从。

  送走李尘徽的梁蔚,终于能安下心来,放松一下身体,他扮成女儿身,是需要缩骨的,若是在平时也没什么,但经历灼印反噬后,他骨头上泛起的酸痛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疏通筋骨来加以缓解。

  这会儿公主殿下已化作男儿身,他隐在床帐里,长腿交叠,闭目慢慢调息。

  梁蔚扮做女身时,精致的面容带着点温婉的意味,他男子的本相却带着种昳丽又充满侵略性的感觉,由于他的眼睛总是会带着点潋滟的水光,把他的那点锋芒隐在清泠泠的一片里,反而叫他多出了点如玉般的俊朗。

  因为梁蔚神赐一般的容颜在小时候就露出了端倪,无论他长大多少岁,总归都不会长残,所以当时他被灼印反噬时候,无意间露出的本相,李尘徽一眼就看出了顾锦年的样子。

  梁蔚觉得自己就像是话本子里被良家郎君捡回去的狐狸精,终有一天会被找上门来的道士打回原形。

  所以他十分珍惜与李尘徽在一起的日子,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愿意一直扮演一个李尘徽钟情的“妻子”,把这个谎言能拖多久拖多久。

  李尘徽这会儿和辛阳已经到了城门口,午间日头大,他们一眼就看中了城门边的茶楼,李尘徽拍了拍辛阳的肩膀,示意他到茶馆里坐会儿。

  “唉唉,你听说了吗?”邻桌几人在旁边窃窃私语。

  李尘徽进门就有跑堂地带他俩去窗边的位置坐下,他长了张人模狗样的贵公子脸,身上的衣服看着也甚是体面,引来了不少眼神,但贵公子置若罔闻,邻桌几人看了他许久,便继续他们自己的话题。

  “听说那三名鬼修躲在城内,万山门的道爷们与官府联手,预备从今晚开始彻夜搜查,此后晚上便要实行宵禁,夜市街都要关了。”

  “真是做孽呀!这好好的夜市就这么开不下去了,我兄长还在那里开了酒肆,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继续开张呀?”

  “万山门的道爷是何等的厉害,又怎会找不到他们,你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

  李尘徽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鬼修”两个字,他拿茶杯的手一顿,偏过头去瞧了那几个人一眼。

  辛阳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在李尘徽的默许下,径自出了门去,在那被人围着的告示栏前停下。

  没过一会儿他就面色凝重的坐了回来,李尘徽瞧出不对,倒也没问他,他尝了口茶水,给辛阳递了片果脯。

  “我想给主子通灵,公子能否容我分神一会儿。”

  李尘徽见连他最喜欢的果脯都吸引不了他,知道他定是有要事,怎会不同意。

  “炳哥回来了。”辛阳突然站起身来,面上终于起了点笑意,“公子,方才主子也说叫我们早些回去,咱们先走吧。”

  “那他走的挺快呀,”李尘徽当着众人的面把他剥好好的一碟花生用小二送来的油纸包好,小心翼翼地塞到自己衣袖里,“你先出去接人,看刚尝了这家的蜜饯不错,我叫他们再包一份带走。”

  辛阳知道他是要给殿下带回去,于是先出门去了。

  李尘徽路过邻桌的时候,手上的铜板一不小心掉到了人家桌上,邻桌的人好心帮他捡了起来,递给他。

  “多谢,多谢。”李尘徽弯眼笑道,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客气,”站起身来的客人态度很是郑重,“公子气度不凡,看起来不像是本地的人啊。”

  “老伯果真会看人,我和娘子回娘家省亲,途经此地,便想着在此游玩一番,却不曾想方才听你们说,连城夜市自今日起不开了,倒真是遗憾啊。”

  “可不是嘛,”那老伯身边的另一个客人,接话道,“前几日连湖里的画舫都在一夜间消失了大半,我看这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这事李尘徽倒是知道,可是跟鬼修没关系,是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被公主殿下一窝端了而已。

  “少说几句吧,我看万山门的道爷像是已经搜到了他们的踪迹,方才咱们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们都往城西去了......”

  “客官,您要的蜜饯。”

  伙计包好了东西,递到李尘徽手上,李尘徽顺势说了声告辞,翩翩然出门去了。

  “城西?”

  炳刃听到李尘徽的消息,立刻派了一队暗卫去城西寻找,要求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子有所不知,被万山门通缉的几人,是我们主子设在和州的暗桩,前些日子和州据点倾覆,他们被人追杀至此,我们得把他们救回来,主子此去和州也正是为了调查此事。”

  “你主子叫你告诉我的?”李尘徽在进客栈时转头瞧他,眼里带着点得逞的笑意。

  辛阳看着开朗,实际上在要事上就是个锯嘴的葫芦,而炳刃面上冷淡却总能在小事上留心,也最能体察梁蔚的心思,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尘徽敲开了梁蔚的房门,进屋时兴冲冲地说道:“娘子,你瞧为夫给你带了......”

  李尘徽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没在外间看见梁蔚的身影,他往里面走了点,瞧见床上的纱帐不知为何被放了下来,里面隐约透出个的身影。

  半透明的纱帐里,李尘徽瞥见了片皓月般的白,半晌他才意识到那是梁蔚后背的肌肤,顿时红着耳朵转过了头。

  “我方才有点困,便想来床上休息会,不想你回来的这般快。”

  梁蔚隐在纱帐后低声对李尘徽说道,他声音暗哑,在李尘徽耳中变成了刚刚睡醒的的懒。

  “那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带了蜜饯,你这几天喝药定然嘴里发苦,闲下来时可以尝尝。”

  “好” 梁蔚说罢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你要是不好意思叫我娘子,唤我名字就行。”

  “好嘞。”李尘徽两眼放光,他听过皇上和皇后叫过梁蔚“小蔚”,当时就觉得这个称呼好听,这下梁蔚一说,他还真有点心里痒痒。

  李尘徽回屋时还在思考着,到底叫梁蔚什么好。

  他推门而进时,见自己房里窗户大开,正随着外间的风晃动,便想着上前把它固定住,但行到屋中间时,他突然脚步一顿。

  他记得自己走时,害怕又下起雨来,把屋内地板打湿,便特点关上了窗户,纵使是有风推开窗,但也得是朝里开的,又怎会朝外大开。

  “阁下是何人,午间突然造访,莫不是走错了房间?”

  李尘徽镇定地看向房间里的角落,手中的灵玉发着烫。

  他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便以为是自己多疑了,他正准备往里走,却突然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

  是人倒在地上的声音,李尘徽寻声而去,看见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他脚边已经蔓延了一大滩的血迹。

  李尘徽忙叫来辛阳帮忙把人抬到了自己床上。

  辛阳查找他伤处时在他怀里发现了一块令牌,当即就变了脸色,李尘徽便叫来另外的暗卫守在门口,叫辛阳先去禀报梁蔚。

  “主子,他身上带着同安盟的令牌,还有和州主事陆放的亲笔书信,上面所用笔墨是同安盟特制的,只有自己人才能看见上面的文字,属下确认无误。”

  梁蔚这觉是注定睡不了了,炳刃查出倒在李尘徽房里的人就是和州据点失踪的子庚,其余的两个已经以为伤重过度人已经没了。

  他穿好衣服披上幂离到李尘徽房里的时候,入目的是李尘徽满手的血,梁蔚心头一跳,随后才意识到那是床上子庚的血。

  “我刚才看见他身上一直血流不止,便掀了他衣服,看见他背上有条深可见骨的口子,若不叫大夫来缝合,恐怕会要了他的命。”

  “但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他们,若是贸然请了大夫来,恐怕会引来麻烦。”炳刃忧心重重地开了口。

  梁蔚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子庚的伤,说道:“麻烦自己找上门,不是正好嘛。”

  “辛阳,带人去找大夫,去连城最好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