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公主殿下他入戏太深>第22章 弃子

  “混账!”

  一大清早崔府的膳厅里便传出来崔阁老的怒斥,紧接着便是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下人们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管家带走了,方才还是一片安逸祥和的屋内顷刻间就变得满地狼藉。

  “爹,儿子知错了,我这也是想帮您呀!”

  崔邺臊眉耷眼地跪在地上,对早上发生的事还有些茫然,他也是第一次见他爹发这么大的火。

  “你自己做的那些浪荡事也就罢了,还拉着那么多人下水,现下把私宅都建到北大营眼皮子底下了!”

  崔先瑜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着崔邺的脑袋,差点没把自己平日最钟爱的那一对玉核桃捏碎。

  “你明知道梁蔚现在引着督察院的人查户部的账,不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还忙着和那钱枫去妓馆吃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崔邺见他爹是真的动了肝火,急忙道:“爹,儿子也不知道金吾卫为什么会那么快找到那个地方啊,那里明明有我让修士布的障眼法,怎么会......”

  崔邺皱着眉头想着, “是......梁蔚?”他不确定的呢喃着,“是她?一定是她!”他终而怒吼出声。

  崔先瑜看着他儿子这副没脑子的蠢样,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但崔邺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不管。

  崔先瑜叹了口气,“你那私宅现下估计已被人抄了个底,你自个想想都有谁去过哪儿,那宅子的地契在谁手上,都养了什么人,现在立刻告诉我。”

  在崔先瑜的逼视下,崔邺一五一十地把该说的都说了,崔先瑜拉着的脸在他的声音里一点点变的更黑。

  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混账,却没想到他还畜牲地猪狗不如。

  “......他们就是些低贱的奴婢,我手上拿着他们的卖身契,被玩弄死了也就罢了。可那院子里管事是个蠢的,把人随便往后山扔了了事,日子久了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前些日子有修士告诉我那里再不找人来处置,就会生出煞气,我私自便请了万山门离京郊比较近的修士来帮忙处理,可谁知......” 崔邺看了一眼他爹青筋暴起的额角,没把话说完。

  可谁知,梁蔚早就盯上了万山门,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他把柄,一张口就咬得他半死不活。

  “咳!”崔先瑜觉着自己峥嵘半生到老还要听这些有辱斯文的事,实在是有辱斯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确定那院子里人都是由钱枫派人经手转卖的吗?”

  在得到崔邺肯定的答复后,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些。

  崔邺虽然脑子不好,却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他做事还是那么些分寸的,这些腌臜事他没直接参与过,只要没人供出他谁也不能找到他头上。

  梁蔚这一出不就是想要户部换人嘛,那就让她换好了,那就要看到时候谁肯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李尘徽吃过早饭准备去灵枢院当值时,在门口碰到了梁蔚,看公主殿下那样子是要上朝。

  李尘徽先对梁蔚行了个礼,梁蔚含笑看着他,温柔地朝他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我身体抱恙,怕过了病气给夫君,夫君可有想我?”

  梁蔚故作娇羞,他这几日都没见着李尘徽,总得在别人面前演一出“小别胜新欢”。

  李尘徽看了看梁蔚仍然有些苍白的侧脸,语气认真地说:“日思夜想。”

  他这回可没有演,确实是真情流露,毕竟他日日面对那能买城东两条街的红珊瑚,不能不对送他的来人的心意揣摩万千。

  梁蔚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他突然觉得李尘徽带着笑意的脸,在微漾的晨光里和煦地让人着迷。

  “那今日便和夫君一起去吧,”梁蔚垂下了眼,唇角的笑意还未褪去便转过身上了马车,“夫君跟上来吧。”

  李尘徽跟在梁蔚的身后,上马车时他贴心有很有分寸地虚扶着梁蔚,真的就像是寻常夫君相处那样的温存。

  “前几日沈言叫人带你去刑部,没吓着你吧。”梁蔚理了理衣服的下摆,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尘徽抬眼看他,“没有,沈大人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

  “沈言受了你的提点,他那边进展很快,这一阵不会有人再来烦你了。”梁蔚没看李尘徽,但话语间的宽慰却是实打实的。

  “但愿如此。”李尘徽在自己心里想着,嘴上应着梁蔚的话,“我知道了。”

  李尘徽真的是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早点过上安逸的日子,他打心眼里是真的希望梁蔚能把这狗屎般的朝堂变的好起来,却并不是为了登阁拜相,他是个没出息的人,在清平的人世间躲进小楼成一统。

  可就是这没出息的理想,他一时半会也看不到影。

  “你上次给我送的药......汤,味道有些奇怪,”梁蔚终于抬眼看向李尘徽,他漆黑的瞳孔里滚过似真似假地困惑,“我倒不知你还会隔空看诊。”

  李尘徽早上容易犯困,他本来还是有些迷糊的,听完这话突然一激灵,霍然就清醒了,汤...汤送错了吗?

  “我......不......”

  “我还是更爱甜一点的安神汤,下次别再给我送苦的了。”

  马车停在了督察院门口,梁蔚下车时来了这么一句,他同时又示意李尘徽不必起身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尘徽有些懵,他听梁蔚的语气就知道自己当时会错了意,但她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

  李尘徽无可奈何地抹了吧自己的脸,老道士说的没错,女人心海底针呐。

  两日后,刑部尚书与督察院长官分别整理好了证据,在大朝会上当着梁珹和文武百官的面弹劾了户部尚书钱枫。

  他们陈列了他涉嫌与人勾结私设民宅、侵占官田、草菅人命等数条罪状,把整个朝堂震得鸦雀无声,把梁珹惊地咳了老半晌,当场就把把钱枫革职打入刑部大牢接受调查。

  梁蔚站在朝臣地前列,他凝视着钱枫那眼窝深陷、面如金纸却带着诡异地镇静的脸,片刻后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而同时崔先瑜也在凝视着梁蔚,他掀起的眼皮尽头满是纹理,混浊的瞳孔里带着嗜血的不加掩饰的狠毒。

  梁蔚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站在陛前的崔先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波澜不惊地平静,但在崔先瑜看来那风平浪静地湖水之下禁锢着凶涌滚烫的岩浆。

  梁蔚身上流着一半崔家的血,她与生俱来的野心与欲望不比崔先瑜少到那里去,若不是她生了个女儿身注定要被很多东西束缚,只怕......

  “还好她不是男子。”崔先瑜在心里叹谓,可梁蔚如今的做派也不比一个亲王消停到那里去。

  “殿下,公主殿下!”

  散朝后走在去出宫路上的梁蔚,被匆匆赶来的高升叫住了。

  “公公有何指教?”梁蔚转身朝他点头示意,面上的表情温婉娴静。

  高升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喘了口粗气,“殿下,皇上召您一同去乾清宫议事呐,谢天谢地,老奴是紧赶慢赶终是没误了您出宫的时辰。”

  梁珹的旨意大抵是临时下的,真是苦了高升腆着个大肚子跑这么远来寻梁蔚。

  “皇兄的旨意下这般的急,那咱们这就走吧。”梁蔚摘下腰间右都御史的腰牌,递给候在自己身边的炳刃。

  “你替我去督察院挂个牌子,告诉邱大人案子就叫由他全权处置了。”

  梁蔚的语气很平淡,他没明说是哪件案子,可明眼人却一下就听明白了,包括高升。

  梁珹这个时候叫梁蔚过去就是不想让梁蔚直接参与进去,摆明了就是两边都不想得罪,他从前在潜邸时的性子就很是是优柔寡断,当了皇帝也没改了这个毛病。

  梁蔚对他这点心知肚明,索性当着他的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摘出来,也好叫他那好皇兄放心。

  这边梁蔚跟着高升走了,那边倒霉上头的钱枫被人已被人带到了狱里。

  说他倒霉还真没说错,他帮着崔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虽然谋了不少财,但真正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没几条。

  骤然替崔邺那个混球背了如此大的一口黑锅,压地他实在是喘不过气来。

  “吱呀~”简陋的牢门被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狱卒推开,他侧脸上有斜长的疤,从眼角直延伸到嘴边,让他整张脸狰狞可怖地活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但他对钱枫还算是客气,“钱尚书,请吧。”沙哑粗砾的声音更让人觉得刺耳。

  大抵是他身后跟着苏侍郎,那狱卒没有太过为难他,钱枫肥胖的身子从低矮狭窄的牢门挤进去,脚上的镣铐随着他的走动叮当作响。

  牢房的地上铺着潮湿发黑的稻草,一张破旧的草席勉强可称作床,被潮气腐蚀已旧的墙皮斑驳又带着不知积蓄多少年了的污渍,窄小的窗户将外面的天光格挡成了几缕歪歪扭扭的线,恶劣的环境在过惯了锦衣玉食的钱尚书那里简直不堪入目。

  狱卒替他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暗的灯火在阴冷的牢房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却足够让他看清那狱卒从衣袖露出的遍布火疮的手臂。

  钱枫被吓的一哆嗦,他连连后退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只见地上掉了半个摔碎的瓷盆,再往后去便是片暗红的水渍。

  可水渍怎么会是红色的呢?不对...不对...那是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

  钱枫把惊呼按死在喉咙里,但整个身体却僵硬地无比显眼。

  “不好意思啊,钱大人,这间牢房昨天死了个囚犯,我这光记得把人拖出去,忘了收拾干净了,您多见谅。”狱卒看出了他的惊慌,在他身后凉飕飕地说道。

  钱枫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他好不容易维护住下来的体面在这让人毛骨悚然地牢房中碎了成一地渣滓。

  “哦,怎......怎么死的。”他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几步,双腿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

  狱卒看了他一眼,讥讽地露出了笑,“这谁知道呢?他身上的案子还没结,本来说不定还不至于死,前几天见了自己老娘一面,没过两天就死在这了。”

  “喏,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就躺着在您站那个地方,”狱卒叹息着转身往外走去,“看样子是死不瞑目了。”

  钱枫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腿一软,“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外间的日头温暖又耀眼,里面的牢房湿冷又阴暗,同一片寰宇之下,地狱与瑶池之别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