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在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雨。

  这样的夜晚, 雨中在夜雾中安静地落着,那淡淡的白色雾气在灯下生起,很寂静。

  我想起两句唐诗来,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童年时候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 但体会不到其中的美好意境, 如今细细品味, 字字句句都带着清冷而飒然的雨的湿意。

  这两句唐诗是雨生诗织教给我的, 她很喜欢中国古典文化。

  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有些飘向远方, 但我的目光却一直在停留在中原中也身上。他是个相当帅气的男人。港黑的那几位男性都各有魅力, 森鸥外是深沉而优雅的感觉, 太宰治有种肆意的放纵感, 织田作之助则是有一种日本传统男性的内敛感,而他们中与“帅气”这个词最为搭配的就是中原中也了。

  故人的礼帽,充满禁欲感的项圈, 以及衬衫前交叉的领结,黑风衣, 黑手套……一贯的表情是黑暗世界合格之人特有的漠然,但偶尔也会有相当嚣张肆意、张扬跋扈的笑容。

  ——一切都组成了他独特的令人迷恋的帅气感。

  而现在他坐在窗前看着夜雨, 从我这里能看到外面黑暗的夜空, 紧靠着窗的走廊上还悬挂着一盏风灯, 风灯正在雨中摇曳着,一闪一闪, 呼吸灯似的光芒。

  带着忧郁的美好画面。

  “我回来了。”我开口说道, “你可以睡了。”

  他将目光移向我, 我注意到他没有带手套,他的指尖被雨水打湿了。

  我想起有个理论是人的私丨处之所以感觉令人羞耻是因为它是一直以来都隐藏在衣服下面的, 如果说人们习惯于把脸遮起来的话,那么多年后暴露脸的羞耻感也会相当的高。这个理论与此事的状况有点沾边,中原中也几乎在干任何事时都会带着那一双黑手套,即使吃饭和休息时也是,所以如今他将手套摘了,并且指尖染了水滴的行为,就让我心中微微一动,甚至说产生了亵渎他的想法。

  但想法归想法,我是不愿意破坏眼前的氛围的。

  “好。”他说道。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很简单的一句话。

  我不知为何感觉内心柔软,我冲他微笑了一下,说:“明天你陪我去吠舞罗那里,下午可能要去青之氏族的领地,接着晚上是和赤司家与迹部家的正式谈判,不过现在因为要继承炼狱舍的缘故所以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说到这里后我也有些进入工作状态,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不过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虽然未来的港口黑手党可能是面向整个关东的,但赤司家和迹部家却是面向整个日本的,而且他们在海外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譬如迹部家在德国,赤司家在拉美。

  不过毕竟我们是混黑的,在这个信仰崩坏的年头,混黑的总要比白道上的人话语权多一些的。

  “嗯。”中原中也点头,他很顺应地接上了我的思维:“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要做的事情的确有好多。”我说,说到这里时我想了想,像念台词似的说了我认为我此刻应该说的话:“但幸亏有你们在。”

  中原中也笑了下,我感觉他能听出我念台词的本质来,但是他还是说道:“好。”

  不得不说,我感觉中原中也今晚出现在我面前的意义就是勾引我。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但他单是坐在那里,单是和我说着普普通通的话,我就感觉他全身上下都洋溢着男性的荷尔蒙魅力,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我感觉我有一丢丢把持不住。

  其实我对他本就不需要顾忌什么——想到这一点我愈发的蠢蠢欲动起来。

  “中也……”我叫了一声。

  “这里是炼狱舍,不是港黑,阿业。”他像是明白我的想法似的——不过我觉得我的目光可能过于如火如荼(?)了——这么说道。

  “好吧。”我露出了相当遗憾的表情。

  “表情过头。”中原中也点评道。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风灯在雨幕中摇曳着,光有点扑朔迷离,很动人。

  我当然明白中原中也对于我的特殊性。

  如果在不看到他的时候我能合理地做各种判断,和各种人往来。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很容易满脑子都是他,我迷恋他的身躯,他肆意的笑容,迷恋他漂亮的眼睛,迷恋他抽烟时帅气的样子,迷恋他身上烟草味和定制香水味混合起来的感觉……迷恋他的一切。也迷恋他对我的迷恋。

  接着,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父亲的话。

  他说的话我是懂的,我不需要为了利益做到那个份上,不需要为了利益放弃爱情。或者说我的快乐本身也是一种利益来着。

  但是,我又不是他,他作为一个过来人当然可以潇洒的发表这样的看法,但我依旧处于局中,依旧在这黑暗世界的腥风血雨中努力生存着、努力向上爬着。

  我又想起雨生诗织来。

  我和母亲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有关她的记忆还是很多的。炼狱舍里也残留下她的很多影子,父亲都把这些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他其实不是个恋旧的人,或者说,他所有的恋旧都给了我逝去的母亲。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他们的爱情故事,他们的爱情故事其实没什么波折,甚至说不算个故事。但真正的爱情也并不需要什么波澜壮阔的曲折来证明,但是父亲对母亲那几十年如一日的怀念真的是相当令我动容了。

  古往今来动人的爱情故事有很多,中国那边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很脍炙人口的故事。最后两人都化为了蝴蝶,听起来相当凄美。直到我有次在小溪边看到一个蜥蜴上面落满了蝴蝶,我当时好奇地凑过去看然后被吓了一跳——因为蝴蝶们是在吸食蜥蜴伤口上的鲜血。雨生诗织发挥了她的学霸本色,她告诉我说:

  “一般情况下蝴蝶是不会主动刺破皮肤吸血的,但是有机会它们也不会拒绝。”

  emmm……这个“有机会也不会拒绝”很灵性。

  雨生诗织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实不相瞒它们主要是喜欢吸食无机盐比较高的液体,比如盐水、汗、尿、粪便浸出液。”

  我:……

  我了个大去,这让我以后怎么正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怎么正视那些关于蝴蝶的美丽传说?

  雨生诗织看到我诡异的表情后企图亡羊补牢:“其实它们好看就行了,你不用想那么多……”

  或许是我脸上的表情过于惨淡,雨生诗织连忙补充了句:“蝴蝶美丽的姿态也寄托了各国人的美好向往,比如希腊神话的山林女神就喜欢变成蝴蝶……”

  我脱口而出:“然后吃屎吗?”

  雨生诗织嘴角抽搐了下,“你这孩子就不能可爱一点吗?”

  我想了想,“有没有什么暗黑哥特一点的?”原谅我那时我还是个小屁孩儿,沉迷朋克哥特之类的文化(事实上那时我都分不清朋克和哥特的区别)。

  雨生诗织想了想,说道:“还有种叫Hemiceratoides hieroglyphica的夜蛾科鳞翅目,在夜里偷袭鸟类,以眼泪为食。”

  “喔。”我眨巴眨巴眼睛,“这个听起来不错,不过让我想起中国源氏物语里的那个绛珠仙子了。”

  “是《红楼梦》。”雨生诗织纠正道。

  虽然后来话题跑偏了,但我仍记得那个秋日的下午,在波光粼粼的小溪边我的少女心第一次被扼杀了。

  其后多次被迦具都玄示扼杀,逐渐形成了现在这样过分彪悍的我。

  想了一堆后我也逐渐冷静下来啦:“好啦,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休息吧。明天还有活干,也有架打。”

  “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会儿雨。”中原中也则这么说道。

  “你这话说的让我都不愿意走了。”我这话就有点赖皮了。

  “好啦。”他起身走到我面前,他好像想摸我头来着结果伸出手发现这身高差一点诶嘿,毕竟我一米六八,他……哇哈哈……反正他就拍了拍我的肩,说:“你该休息了。不用管我。”

  本来是挺动人的场景,但我却噗嗤笑出声来,将此前的氛围完全给弄崩了。

  中原中也黑了脸:“喂,你这女人。”

  “好的好的我这就走。”我忍住笑意溜出了门,顺便还从他口袋里偷了一根烟。

  离开一段路程后我转身看去,风雨潇潇,他的身影被投在窗棂上,诶嘿,这是我的,我的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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