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是在一起的席面, 放在二楼,大人们都在一层。

  蒋家主宅热闹非凡,灯火通明,时郁打开房间门, 略有些兴奋的要往外走, 然后就一头撞入到硬邦邦的黑暗中。

  “呜。”

  时郁差点因为反作用力跌倒, 但是刚刚往后仰一点, 就被眼前的“一大坨黑暗”牢牢的抱紧了。

  蒋聿泊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着什么急,摔了怎么办。”

  蒋聿泊就像小树一样,开始疯狂的往上拔个子, 时郁觉得自己已经长得够快了,但是他比自己长得还要更快一些, 现在他仰起头看大坏蛋都有些累脖子。

  时郁还有些兴奋,雪白的脸蛋红红的, 认真的解释:“我不怕摔。”

  他今天穿的很厚,摔了也不疼。

  “你可真行。”蒋聿泊仍旧脸色差差的, 把时郁小团子整个抱起来。

  时郁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踢腿拒绝:“我不要, 我已经四岁了。”

  “四岁,四岁你还能平地摔呢, 老实点待着, 不然我把你的鸭子们都给丢到沙发上,不许抱着睡。”

  蒋聿泊阴森森的威胁, 顺便睨了眼被小时郁仔仔细细堆在床边的礼物们,熟悉的蒋聿年他们都知道时郁喜欢大黄鸭, 所以过年他们也送了清一水的黄鸭子,大大小小能组个团了, 黄橙橙的一片,在房间的灯光下看着暖洋洋的。

  但是蒋聿泊看着十分十分的不顺眼。

  蒋聿泊老是和时郁的鸭子过不去,时郁已经快要习惯了,但是受到鸭子威胁,还是冷邦邦着小脸喊了一声:“不行!”

  “我早看它们不顺眼了。”蒋聿泊捏了捏时郁的脸蛋。

  现在的时郁可比他刚来蒋家是圆多了,终于像一个小小孩了。

  当然,也更凶了。

  刚刚还被威胁,被捏了脸,时郁丝毫不甘示弱的张开嘴巴就咬上去,磨了磨刚长出来的小新牙。

  蒋聿泊顺便碰了碰,很好,小牙都没长歪。

  时郁刚刚摆弄那堆东西,他看着不爽,现在时郁咬他了,蒋聿泊倒是高兴起来了。

  除了他,时郁可没咬过别人。

  这才算是一个合格的跟班。

  心情好起来的蒋聿泊把小时郁放下,拎着他的手,叮嘱:“一会儿少吃点,少食多餐,晚上再喂你。”

  小时郁亦步亦趋,说:“我知道。”

  他不想让朋友等急了,步子更大了一点。

  蒋聿泊又有些酸了。

  时郁总能看见他们,着急什么。

  他是时郁的大哥,时郁该和他最亲近才对。

  黑着脸的蒋聿泊又把小时郁抓了起来,这次没让他轻松下去,连吃饭的时候都紧看着。

  哪怕是看了三个月,郑义还是没习惯。

  他还是个小孩的小脑袋瓜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蒋哥怎么一见到小时郁就会变得比他妈都要操心。

  商业上的往来聚会,客人们肯定是不会冒失的在主人家待到跨年,十点左右,人群就开始撤离。

  张放在走之前还在拉着时郁讲明天要来找他玩,还要在蒋家住好几天,被蒋聿泊毫不留情的给驳回了,俩人差点当场吵起来,最后时郁用一只小鸭子平息了怒火,张放宝贝的抱着新年礼物小鸭子,朝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结,显得一本帅气的小蒋聿泊挥挥拳头,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蒋聿年还精神的不行,他今天要留在蒋家,站在小时郁身边像模像样的挥手和他们告别,然后低头悄悄和小时郁说明天带他偷偷溜出去玩,不让他哥看见。

  蒋聿泊的课程很多,他作为担负起蒋氏的接班人,从小就要抓紧每一刻时间。

  脑力知识他可以继承上辈子,身体素质却需要实打实的重新锤炼。

  而且顶着小霸总的的壳子,成年霸总对这些知识显然接受良好,他唯一不爽的就是要看不见时郁几个小时,每回都是蒋聿泊精神最紧绷的时候。

  时郁也摆摆手,一直看着张放他们离开,才慢慢的放下小手,然后还举在半空的时候,就被人抓住了,搓了搓,放到掌心里暖着。

  那人还不满的说:“早说不让你出来,手又冷了。”

  时郁嘟起嘴巴:“我不冷。”

  蒋聿泊满脸我信你才有鬼,不过他冷酷着一张小俊脸,等着时郁和他的伙伴们都告别完了,才把时小豆丁又拎起来。

  时郁头上顶着一只狮子小帽子,摇摇晃晃的掉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伸出有些肉乎乎起来的小手,把帽子扶稳了,不满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蒋聿泊。远处传来乒乓的声音,巨大的烟花在天边炸开,在蒋家老宅别墅前的空地上看得格外明显。

  时郁被吸引过去,扶着帽子,扭过小脑袋,惊诧的看着挥洒下来的烟火。

  比他的手更大的一只手接替了他的工作,蒋聿泊把时郁的帽子规整的带好,看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烟花,也跟着看了天边一眼,烟花倒没什么稀奇,还不如时郁好看。

  蒋聿泊坦然的把时小郁裹紧了,自觉勉强好心的说:“带你看一会儿,只能在外边看十分钟,就必须进去。”

  时郁点点脑袋,没时间理他。

  管家陈姨怕他们冷,去招呼着小蝶进去拿外套,沈母和蒋父摸了摸时郁的脑袋,虽然天气冷,但是时郁却看起来很精神,而且有他们的儿子在,时郁完全不需要操心。

  沈母烫了一头新的大波浪,她弓着身体,与时郁小朋友面对面贴了贴脸,然后才在霸王儿子不满的瞪视中起身,笑眯眯的说:“那我们就不打扰小时郁和聿泊啦,别太晚进去。”

  时郁眼光亮亮的点点头,答应一声。

  这是他在福利院时想都没想过的快乐日子,之前张放会趁着过节院长他们不在,悄悄抱着他溜下福利院,在狭窄又高高的楼中心一起仰望天上的烟花,时郁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但是肯定的认为那时候的烟花一定没有现在的亮。

  或许是大坏蛋长得更高了,也能把他举的更高。

  时郁这么想着,忽然有一点怕。

  他低下脑袋,蒋聿泊一直在盯着他,察觉到他看过来,已经开始成型的剑眉挑高了:“怎么了?冷了吗?”

  他把小时郁放下来,下意识的抬手贴贴时郁的脸,眉毛皱起来了。

  时郁马上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从衣服中抽出一只小手来,堵住大坏蛋的嘴巴。

  他还没在外边呆够呢。

  蒋聿泊额角跳了跳,最后他妥协的又把小时郁的虎爪子抓回衣服里,语气深沉的说:“放心,会让你玩够十分钟。”

  这是蒋聿泊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大的妥协了。

  时郁于是收回手,有些许的满意,冷淡的小脸也轻松下来。

  外边很热闹,为了庆祝新年,蒋家夫妇把在老宅里年岁长了的家佣的亲人也都一起接了过来,反正别墅够大,也够一家团圆。

  时郁想看看十二点的天是什么样的,但是他到底没能撑到最后,十分钟又十五分钟,他好不容易让脸越来越黑的大坏蛋一再妥协,但是最后自己先困得熬不住了,把脑袋贴着大坏蛋暖洋洋又解释的小肩膀,埋了埋,只露出半张侧脸。

  蒋聿泊说:“明明就困了,还强撑。”

  时郁听见了,勉强睁开一条眼睛细缝,也不说话,就直直的盯着他。

  蒋聿泊妥协:“行,去楼上看。”

  他强调:“最底线。”

  时郁不甚清醒的小脑袋转了转,然后闭着一双大眼睛点点脑袋,表示成交。

  路上经过了还在忙碌别墅内守岁秩序的陈姨、和帮忙准备烟花的小陈,时郁都叫了人,在得到陈姨给的一碗玉米双皮奶之后,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一会儿。

  但是蒋聿泊只许他吃两口。

  时郁要看烟花,没办法,他的跟班小弟都跟他提出要求,做人老大的要是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那可真是垃圾。

  蒋聿泊可不会损毁自己在时郁心里的老大“形象”,但是时郁想多吃东西,那是绝对不行的——也不是绝对不行,但凡时郁要是不说话,只用盯着他看一看,蒋聿泊就会自己缴械投降,不过时小郁很有骨气,严格要求自己。

  蒋聿泊去了顶层的私家影院,有一整扇露天的玻璃墙,平时都是挂着浓黑不透光的幕布——时郁他们在这里玩过捉迷藏,一点点东西都看不见,现在电子幕布自动高高挂起,外边的一片星河黑夜就迫降在他们面前,十几层的高度之下,烟火都像在眼前炸开。

  时郁窝在少年的怀里,困顿的眼睛慢慢睁圆了。

  蒋聿泊摸了摸他的脑门,又把时郁裹上了一层外套。

  靠近玻璃的地方有些透风,不过还算密闭,只是有些许冷凉气,还能恰好中和室内过高的温度,有点冬天过年的氛围。

  “别扶玻璃,靠着我,别乱动。”

  蒋聿泊把试图扶着墙站起来的小团子抱紧了,强调之后得到时小郁肯定的答复才松开手,让时小丸子随便在他身上乱爬,把他当个杆子。

  时郁被吸引去视线,蒋聿泊轻快下来,支着一只长腿拦着时郁不摔倒,打开手机时不时在家族群里怼一怼趁着过节无能讨钱的蛀虫亲戚,偶尔看看财经新闻。

  到了蒋家这个等级,即便蒋聿泊重生一次,也并不需要依靠前世的经历去占些便宜。

  他唯一需要要做的,就是看好不老实的时特助大人,让他这辈子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小跟班。

  蒋聿泊把爬上他支起来的膝盖的小时郁抱下来。

  一眨眼时郁就能让他操心,也是他的本事,总之时郁决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时郁只是想爬得更高看得更清楚一点而已,结果就被像摘小蜗牛一样摘了下去。

  时小蜗牛有些不满意,小脸也冷峻下来。

  又被蒋聿泊捏了一下脸之后,他彻底不愿意起来了,把脸往他胸口一撞。

  蒋聿泊装出了一声痛呼,时郁才不信。

  他就这么抵着大坏蛋的外套,扭了扭脸,才侧过脑袋,趴着看窗外。

  他最后肯定坚持到十二点了——因为时郁迷迷糊糊的时郁听到层次比伏的烟花绽放的声音,但是隔着大坏蛋的手,又没有听的太真切,最后迷迷糊糊的仰头瞅了一眼大坏蛋,就闷头睡了过去。

  他的脑袋磕在了大坏蛋肩膀上,听到他又开始絮叨了。

  时郁隐约听到他威胁自己明年一定不带他来看烟花,他还以为自己睡得昏昏沉沉的没有听到。

  等他醒了,一定要和蒋聿泊对峙。

  时郁这么想着,但是他又好困,最后只靠在大坏蛋肩膀上,睡得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