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乌丸司。

  那目光沉静得像深山井水,乌丸司对上他的视线,忽然之间觉得浑身一寒。

  ……像是被完全看透,肮脏自私的盘算被一览无余。

  但那又怎样?

  他坚信对方不会拒绝自己。

  区区失败报废的实验体如果不依靠SILVER的力量,永远不可能撼动组织这个庞然大物。

  乌丸司的视线愈发柔和。

  这孩子尚且年轻,一时的恣意妄为尚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等对方加入SILVER,他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教导他,引领年轻的羔羊走上正轨。

  七年前他就开始关注江舟川渡,并且一直以来为他特意空下了14号的位置,只等这一天到来。

  江舟川渡感受着对方愈发“慈祥”的目光,浑身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宿主,他看你的视线好恶心。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拒绝他吧。】

  江舟川渡:“天哪你居然说了一句人……啊不、是统话。”

  系统:……

  系统气得一溜烟跑远了。

  江舟川渡不易察觉地轻笑,随后将视线放回乌丸司。

  乌丸司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整件事情的全貌基本可以推演出来,一些小细节,诸如朗姆的百般忌惮,也不难猜测。

  而乌丸司又透露出想要拉拢他的意向,这又为他当年的猜想提供了一份极其有力的证据。

  毫不夸张地说,这条胳膊,伤得真值。

  江舟川渡:说是超值也不为过:D

  镇痛剂对江舟川渡效果有限,如今受伤的右肩疼痛又开始逐渐加剧,肌肉已然开始微微痉挛。

  “你带多余的镇痛剂了吗?”他毫不客气,“给我一支。”

  乌丸司面露关切,却丝毫没有要给青年镇痛剂的打算:“那个港口Mafia下手那么重,还是赶紧接受医疗治疗为妙吧。”

  男人金丝单片眼镜下,恶意涌动。

  强烈的疼痛能瓦解人的意志,这种情况下妥协来得更顺利。

  江舟川渡嗤笑:“真虚伪,明明说得那么诚恳,好像没我SILVER就运转不下去了。结果连个镇痛剂都不给。”

  “你拉拢我,打算做什么?”他向前逼近,挡住了乌丸司的视线,同时没受伤的手悄悄向车门探去。他强忍下愈发明显的痛感,冷嘲热讽:“我一旦加入,就成了必死的棋子,没错吧?”

  乌丸司面露惊诧,转而流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极其矫揉造作:“我的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肩膀疼得愈发厉害,额头上冒出冷汗,江舟川渡的语气也愈发不耐烦:“哦?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乌丸司:“组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的势力太过单薄,穷尽一生也不可能撼动组织分毫。不如加入SILVER,互补之下,我们的共同目标很快就能实现。”

  “抱歉。”江舟川渡懒得和他再废话,忽然做出后倾的动作,“在我的黑名单上,SILVER怕是排得比组织还靠前。”

  车门门锁忽然啪嗒一声被撬开。

  然而,几乎同一瞬间。

  副驾驶位的1号骤然转身,枪口正对着向后想要跳车的江舟川渡——

  砰一声响起!

  车门上留下一个狰狞的弹痕。

  而江舟川渡笑眯眯地看着1号。

  他利落地拔掉扎在乌丸司胳膊上的麻醉剂,迅速换上微缩手/枪,抵在乌丸司太阳穴上。

  药效很快起了作用,乌丸司的头一沉。

  撬车门不过虚晃一枪,江舟川渡真正的目标反而是近在咫尺的乌丸司。

  完美得手。

  1号那双灰色的眼珠像是无机的玻璃,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二人僵持着。

  空气流动滞缓。

  司机显然没有1号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他从后视镜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瑟瑟发抖,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停下来。

  江舟川渡含着笑,瞥他一眼。

  “别慌,接着开。”他说,“往别墅区开。”

  1号冷冷看着他。

  江舟川渡笑意更甚:“怎么,你要为了抓我牺牲掉SILVER的‘领路人’吗?”

  他将枪口向男人的太阳穴又紧压几分,威胁之意几乎要外溢出来。

  1号仿若石雕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他的眉毛向下稍微压了压,无机玻璃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怒意。

  他的声音很生涩,吐字也不太清晰,但怒意明显:“不可……伤害司先生!”

  江舟川渡微笑:“那就按照我说的做。”

  1号握着枪的手逐渐收紧,嘴唇抿成直线。

  江舟川渡歪歪头,堪称恶劣的威胁意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中。

  三秒后,1号妥协。

  他朝着司机颔首,司机会意,颤抖着变换车道,向别墅区行驶。

  江舟川渡垂眸看向昏睡的乌丸司,嘲讽道:“像你这种烂人,居然也会被放在第一位次。”

  1号怒极呵斥:“闭嘴!”

  江舟川渡瞟他一眼:“现在被威胁的人是你,态度放恭敬点。把手/枪放下。”

  1号握着枪的手紧了又松,一番挣扎后,终于放下□□。

  镇痛剂的效果越来越弱,江舟川渡后背上沾上的血迹还没干,冷汗又将其彻底浸透。疼痛又像锥子似的扎在身上,他的不耐愈发严重,暴躁的情绪难以抑制的外露。

  他忍着疼,维持着持枪的动作。余光中,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眼熟。

  组织的安全屋快到了。

  他缓慢地阖了下眼,大脑开始运转。

  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哪怕有着特殊体质的加持,现在的他也已经失去了和1号对抗的能力。

  如果接下来的发展偏离他的计划,那他今天肯定没法完好无损地离开。

  拜托,组织劳模琴酒君,请务必今天呆在别墅里不要乱跑,你手下的小命可就托付在你手上了。

  他还是不太放心,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处于他自己的掌控范围内,那这个最终环节就是唯一脱离控制的地方。虽然经过他的推演,琴酒恰好救下他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但依托他人带来的焦躁不安依旧摄住他的心脏。

  车辆驶入住宅区,速度逐渐放缓。

  江舟川渡的身体也随之愈发紧绷。

  他的思绪运转愈发快速。

  必须提前考虑计划出现意外的应对方案。

  1号的视线像钢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江舟川渡为了不被发现自己的意图,只得分出心思来迷惑对方。

  他故意挑衅:“乌丸司像对待阿猫阿狗一样对待你,给你编号,随意指挥呵斥、生杀予夺……”

  “你怎么还这么忠心耿耿地向着他?”

  江舟川渡:“要是我,早就一枪崩了他自己另谋高就。”

  1号强忍着怒意:“你这种……没有信仰的……败类,不配说他!”

  “我是……组织报废的实验体,”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磕磕绊绊:“如果不是司…先生!我不可能有…今天!!”

  1号越说越激动,到末了一句时近乎嘶吼。

  江舟川渡的眸子顿在1号身上。

  居然是组织的实验体。

  他重新打量起对方。

  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手上全是老茧和伤疤,显然是搏击的好手。

  看来不是组织最内部实验室的实验体。

  毕竟进了那道大门的实验体,没几个能四肢健全地走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死相凄惨,血痕满地。

  他短暂地沉到记忆中捞一把所需的信息,迅速浏览完毕后变抽身离开。

  讨人厌的记忆,还是稳稳当当待在角落里吃灰为妙。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再次看向1号时他已经想好了计划出现偏差后的应对方案。

  对不住了,本来大家都是失败实验体,不应该互相伤害的,可是这情况确实危急……

  他在脑中嘱咐系统:“你去看看琴酒在不在别墅里。”

  【收到!】

  系统底部冒出小火箭,一下子弹射出去。

  =

  别墅内。

  琴酒随手将染血的大衣扔进衣篓。

  竹制的衣篓中已经堆满了黑色大衣。

  伏特加站在一旁,忙道:“大哥,我帮你把这些衣服处理了吧?”

  琴酒垂眸看向伏特加,没说话,只是伸手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唇上。

  伏特加连忙取出打火机为琴酒点烟。

  灰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弥漫,琴酒呼出一口气。

  随后拍了拍伏特加肩膀。

  “弄干净点。”烟嗓低沉,“不要让我再给你收尾。”

  伏特加:“好的大哥!大哥放心!”

  漂在一旁的系统疯狂吐槽:【用洗衣机洗个衣服也要话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处理犯罪现场……】

  诶?

  等等,这好像确实是在处理犯罪证据。

  系统:……

  忽然感到尴尬的系统干脆岔开话题,它紧跟着琴酒,晃晃悠悠。

  琴酒在安全屋,这应该挺符合宿主预想情况的。

  嗯,所以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系统飘飘荡荡,努力回想。

  ……好像是“琴酒发现自己才华横溢超级有用的下属正在被其他组织成员欺压,遂怒而拔枪相助”?

  系统沉默一瞬。

  突然开始抓狂。

  【宿主你是不是脑子短路了琴酒怎么可能会帮你啊?!】

  反应过来的系统哭丧着脸。

  好不容易找到的宿主注定是要挂了,它悲惨的飘荡统生再次开启。

  系统浑浑噩噩地跟在琴酒身后,懵懵懂懂间尾随着对方进入了琴酒的房间。

  房间鲜有装饰,处处透露着冷硬的气息。

  桌子上一封粉嫩的信纸便显得格格不入。

  琴酒在看到粉色信纸时目光冷冽。

  他缓步走到桌前,出于警惕,他没有伸手拿起纸。

  垂眸看向信纸。

  下一秒,琴酒周身的气场骤然压抑。

  银发男人手背上青筋暴起。

  “江、舟、川、渡。”

  他咬牙切齿。

  “你、最、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