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大方地在安室透的注视下往他身上粘了一枚窃听器。

  “这样我就可以听到你是怎么说的了。”

  她向伏特加要这枚窃听器的时候, 就打了报告说要安装在波本身上。比起伏特加的欲言又止,站在一边的琴酒,表情则是半信半疑中掺杂着一点微不可见的震惊。

  他们最终还是给了她一些窃听器, 远超过沙罗要的数量。

  沙罗坚定地认为这些都是公司的员工福利,美滋滋地全部收下了。

  安室透则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身上安装窃听器的位置,心中有了决断:这枚窃听器可以利用一下,然后再回收交给公安的技术部门分析。

  至于怎么利用……

  沙罗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后辈走向自己指向的那个女人。冥冥之中, 那个女人散发着一种极其吸引她的气质, 让沙罗对她充满了好奇与好感。

  她大概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似乎比与她同行的男人要大上一些。他们两人的姿势很亲密,有种排斥外人的气场,却又似乎并不只单单因为两人的关系好。

  在男人准备离开片刻时,女人有些紧张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男人耐心地说了几句后, 女人才有些不情愿地松手。

  男人朝四周机警地扫视一周,没有发现异常,才迈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站姿挺直绷紧, 她往一边的行道树边靠了靠, 但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名牌包包碰到树皮。

  注意到往她这边走来的安室透后, 她神情冷淡中透着几分紧张, 盯着他没有说话。

  安室透轻松地微笑着,笑容一派春风和煦, 人畜无害。

  “这位小姐你好,你的衣服看起来很不错, 我也想给我的姐姐买一件, 能告诉我是什么牌子的吗?”

  沙罗心中惊叹于安室透对于搭讪的熟练掌握, 询问衣服品牌和萩原教的赞美饰物的搭讪技巧,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女人紧绷的下颚线松弛了一些,她简短地答道:“古池*。”

  “是个很好的牌子呢,听说很贵,”安室透笑眯眯地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但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买水的时候,却下意识买了最便宜的矿泉水牌子呢?”

  女人倏然一惊,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子,紧张地摩挲几下,转身就想走。

  下一秒,安室透的下一句话却把她钉在原地。

  “千叶有个公园,里面有一大片人造湖,风景很好,请问小姐你去过吗?”

  “没有。”女人硬邦邦地抛下一句。

  “欸?我还没有说是哪个公园,毕竟千叶有人造湖的公园还挺多的,小姐难道在我说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想说的是哪个公园了吗?”

  “还是说——有哪个地方是你必须否认自己去过的呢?”

  嗯……嗯?

  通过窃听器一直听着另一头对话的沙罗有点跟不上这个发展,她还以为安室透提起有人人造湖的公园,是为了邀请这位女性前去约会。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继续听下去。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可疑,她迅速补充道:“我没去过任何一个,所以不管你指的是哪个,我都没去过。”

  安室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赞同地说道:“也有道理,毕竟去年的那起案件就发生在其中一个公园里,到现在凶手也没有被抓住,导致大家都有些害怕,不敢去了。”

  女人沉默着没说话。

  沙罗:都不敢去了你提起来干什么?

  女人不说话,沙罗也感到迷惑,安室透却继续说道:“我记得,是在湖面上发现了一具

  尸体对吧?一个富有的老人,据说是自杀,在遗嘱里把自己的财产都留给了保姆。”

  “警察不是没有怀疑过保姆,但保姆却在不久后带着老人的全部财产,和老人的护工一起消失了,至今也没有找到,所以最后变成了一桩悬案。”

  “……”

  哦,他在讲故事,以此展示自己博学多识和关心社会热点话题,沙罗恍然大悟。

  “……你有什么证据?”

  女人颤抖着嘴唇,声音中带着恐惧。

  安室透却笑了,刚才脸上诡异的阴霾好像在阳光中融化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树叶缝隙投下的光斑在他的身上晃动。

  “证据是警察才讲的东西——小姐,你觉得我像警察吗?”

  他刚想向她示意自己兜里装着的小巧枪支,这是组织下发的,在型号上与警用枪械有着明显的区别。而安室透这一把枪经过他自己的改装,更是一看就知道,来源绝对非法。

  没想到面前的女性都还没等他的手伸到一半,就恐惧中不失果断地摇头:

  不,你不像。

  “……”

  安室透觉得自己的笑容可能僵硬住了0.02秒。

  好吧。

  “好眼光,”他表面赞许地说道,“被担心,我不会举报你的,只是想要你的邮箱地址和电话号码而已。”

  “——为什么?”

  女子防备地问道,听了安室透并不是警察的宣言后,她的警惕不减反增。

  安室透也没有“辜负”她的希望,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看向那名男子离开的方向。

  又看回女人的时候,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灰紫色的温柔和煦荡然无存,一双眼中酝酿起危险的灰蓝色浓雾,深不可测。

  “你关注过你的同伴的行踪吗?当她离开的时候,你会不会怀疑她会就这么逃走了,撇下你一个人,如果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你头上,巨款和自由,就全部属于她了。”

  “她不会这么做的!”女人迟疑了一秒之后尖着嗓子反驳道,片刻后,她惊恐地看向安室透,发现自己肯定了他话中的那个人称代词。

  不是“他”,而是“她”。

  “哦?是我误会你了。但据在下看,她好像比你做的打算更多哦?整容和改变穿着习惯,已经是动手前不止两个月的事了吧。”

  “动手这件事是她主导的吧,是什么时候提的呢?还是说,她和你保证说,那都是一场意外?”

  “当你们伪造遗书的时候,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身为保姆的她,会写财产全部留给她自己,而身为护工的你一分都没有?”

  女人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情绪激动地说道:“那是因为她说如果我们被发现了,只有她有作案动机,这样我就不会被怀疑——

  “是在为我着想,她是爱我的……”

  比起说给安室透听的,最后的话更像是一句喃喃自语。

  安室透见状笑意加深,声音愈发温和体贴,就像是恶魔盗用了天使的嗓音,柔柔低语。

  “但如果护工杀人的证据被发现后,证实确凿,那原本嫌疑巨大的保姆,嫌疑不是就没有了吗?她即是清白的,又是巨额遗产的继承人,名正言顺。你觉得过惯了苦日子的她,真的会因为你和所谓的真爱,而放弃这一切?”

  “一个习惯于买最便宜的水的人,和一个穿名牌的人,谁更容易被认为是为财杀人后潜逃的呢?”

  安室透每说上一句,女人的脸就白上一分。

  沙罗忍不住在耳机那边制止道:“她都那么伤心了,安室你赶紧停下。”

  伤心?和杀人哪个严重?

  也只有香槟这个反社会人格会轻视后者而重视前

  者。安室透这么想着,对沙罗的话置若罔闻,并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如果你选择投靠我们,你既不会被爱人背叛,也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惩罚。但如果你敢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告诉任何人,或者无视我的话继续潜逃——”

  他撩开挡住枪身的衣摆,展示给脸色惨白的女人:“法律和伤亡对我来说,重要程度是一样的,

  “一文不值。”

  女人吞了吞口水,眼神停滞,机械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已经被安室透的威胁连击吓傻了。

  “愿意的话,就把你的邮箱地址和手机号码给我,回去等我联系你。”

  ......

  等安室透一派风轻云淡地回到沙罗所在的地方,就看到沙罗正两眼发直。

  看他过来,沙罗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安室透笑了一下,藏起自己探究的目光:“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亏你能看出她们是潜逃在外的杀人犯啊。”

  真是不可小觑的敌人。

  这是安室透没说出口的思付。

  “不过希望你不要动她,交给我吧,我会把这笔钱好好从她们嘴里敲出来。到时候送两个替罪羊给警察,钱就都是组织的了。”

  因为安室透说钱都会交给组织,所以沙罗一句“虽然她们杀人,但你也不能恐吓她们”的劝说,愣是没敢说出口。

  不仅聪明,而且这么为组织着想,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的情感。

  好恐怖的人。

  看着金发男人脸上的微笑,沙罗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这就是萩原说的,反社会人格吧。

  俗称:疯子。

  但从安室透的身上看不到恶意,并且他的气质一点也不吸引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疯的等级太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