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正在叹气的服务员小哥转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朝这边打量。

  服务员小哥推了推眼镜,看这群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和旁边这位喝醉了的客人差不多,于是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您是认识这位女士吗。”

  伊达航摇头:“也不算认识吧,见过一面而已。”

  小哥苦恼地叹气:“我记得这位女士之前是有一位同伴的,但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在她醉倒在这里,我们也不敢随便翻客人的手机,正愁怎么办呢。”

  和伊达航他们一起来居酒屋的一个女生闻言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推沙罗的肩膀,柔声说:“你还醒着吗?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吧,一个人不安全。”

  居酒屋小哥本来想说他已经试过叫她起来了,不管用的,没想到下一秒听到软妹声音的沙罗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她冲那个女生傻笑半晌,扑进人家怀里,眼睛死死盯着女生背后的萩原,一把拽住他的大衣领子,醉眼朦胧,神情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你异性缘那么好啊。”

  “萩原好厉害,连素未谋面的女生都知道你了。”诸伏景光打趣道。

  看着沙罗快哭出来的神情,一个女生不忿地说出她的推理。

  “肯定是遇到渣男了,然后把萩原君认成那个人了吧。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有人忍心骗她。”

  其他几人也觉得她的推论更合理一些,沙罗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喝多了,认不清人也是醉酒后常有的事。

  只有萩原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被那双剔透的青绿色眸子直直盯着,萩原身为一个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里面不像是被出轨的醋意,反而像是……嫉妒?

  降谷零看着不住叹气的居酒屋小哥,建议道:“要不我们把她先送到附近警署?让警察用她的手机联系亲人朋友,你们就不会被客人责怪了吧。”

  看居酒屋小哥有些犹豫,诸伏景光恰到好处地补充道:“放心吧,我们都是警校的学生,不会伤害这位小姐的。”

  除了正抱着沙罗安抚的女生以及被她揪住领子限制住手脚的萩原研二,其他七个人齐刷刷把自己的学生证亮出来,上面“警察学校”四个字格外显眼。

  居酒屋小哥松了一大口气,但还是犹豫,之前附近的店里出过事,一位女性被假冒她家属的人接走了,幸好半路上和真家属撞见才没出什么事。况且,面前几位也都是店里的客人,即使是警校学生,但让客人做他们应该做的事,这可是非常失礼的。

  店里忙得不可开交,后厨师傅已经忙的腾不开手,负责清算账单的财务小姐也不得不在店里帮忙跑腿点单,缺了他,人手就更不够了。

  降谷零看这个情况,低头略微思考片刻:“那我先去附近的警署请一位警察过来吧,这样你们也应该更安心。”

  居酒屋小哥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连忙点头,极其感激地谢过降谷零,又朝其他人鞠了一躬,说了声“真的非常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我马上回来”,然后在主厨的怒吼下,急急忙忙跑到后厨帮忙去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起去喊人了,警校生商量着等他们找来附近警署的巡查之后,一行人再按原来的计划喝酒唱K。

  正抱着沙罗的那个女生不知发现了什么,表情突然凝重,叫了一声:“松田君。”

  松田阵平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正在看自己发小的笑话,听她突然叫自己,一头雾水地看过去,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提到他:“怎么了,佐佐木?”

  “你是不是对机械很熟悉来着

  ?”

  “是啊,这方面我和hagi都挺厉害的。”

  被死死揪住衣领的萩原研二抽空无语地看了一眼幼驯染:阵平酱真是不会谦逊啊。

  出乎意料的,佐佐木并没有对松田阵平自满的言论做任何吐槽,反而沉默地示意他过来看,还用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示意松田不要出声。

  在场的大家都是警校生,看见佐佐木的手势,隐约意识到什么,齐刷刷地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狐疑地走上前去。

  佐佐木咬着嘴唇示意他看向自己手的位置,她让沙罗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把她的领子掀起一个角。

  如果不是沙罗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把头靠向她的脖子,她也许不会发现衣领上的异样。

  所有人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们认出,那是一个窃听器。

  是不该出现在普通市民生活中的东西。

  松田看了那小玩意两秒,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型扳手来,两分钟后,他得意洋洋地把被拆除的窃听器扔在桌子上:“行了。”

  一个短发的女生低头看了看,判断道:“普通型号的。”

  松田点头:“也没做任何改造。”

  “沙罗,你知道这是谁给你放在衣领上的吗?”

  伊达航看着醉眼朦胧的沙罗,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

  沙罗盯了桌子上的那个窃听器,歪着头回想了几秒,惊恐地睁大眼睛:“啊,你们怎么把这个拿下来了,前辈会骂我的!”

  几人睁大眼睛:“你知道是谁给你放的?”

  沙罗点头,抱头懊恼道:“明明走前还威胁我不能拿下来,完了,这次死定了。”

  没学历也没户口,她上哪里去找另一家好心的公司收留她啊,更何况,不在这个公司工作的话,贝尔摩德大人也见不到面了……

  沙罗痛苦地拿头抵住桌子:做人好难,我不想做人了。

  警校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凝重的表情。

  伊达航本无意透露沙罗的隐私,只是现在看来,沙罗的处境不太妙。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被吓到了而且很怕我,有ptsd的症状,似乎被人施暴过。”

  萩原研二柔声问道:“小姐,你的前辈和你是什么关系?”

  沙罗呆呆地看着他,重复道:“关系?他是我的前辈。”

  诸伏景光耐心地轻声说道:“萩原是在问,除了职场上,私底下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装窃听器本身就在违法边缘,更何况从沙罗的话里看,她的前辈还展现出暴力和极具控制欲的一面。

  “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一道冷淡的男声突然插进来,警校的众人皆是一惊,他们中没有一个察觉到了这人的靠近。

  一个脸庞瘦削气质冷淡的男人大步走近,不显眼地扫视了一圈,随手一捞,把松田阵平拆下的窃听器揣进兜里。

  他一把拎住沙罗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提了起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走了。”

  “等等,”警校生的几人纷纷摆出了防御戒备的姿态,姓佐佐木的女生率先问道,“窃听器是你装的?”

  卡尔瓦多斯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沙罗。

  沙罗仿佛听见了薪水飞走的声音,讨好地笑道:“对不起啊前辈,说漏嘴了。”

  卡尔瓦多斯再看向几个警校生,却俨然已经换了一个性格,脸上挂上轻浮纨绔的笑容,吊儿郎当地说道:“我倒不知道,你们警校生连别人的情/趣也要管。”

  有两个姑娘脸红了,松田阵平也表现得有点不自在,伊达航则因为对方说“警校生”三个字时暗含轻视的语气而握紧拳头。

  萩原研二诚恳地

  直视沙罗的眼睛,严肃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自愿的?”

  沙罗之前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她前辈的到来,那抹青绿色才慌慌张张地转移开来。

  萩原研二是有审讯经验的,沙罗又不像是惯于撒谎的人,他相信一旦沙罗说的是违心的话,或者表露出哪怕一点对于卡尔瓦多斯的不情愿的躲闪,他一定能马上发现。

  沙罗感受到卡尔瓦多斯的手钳住自己后颈的力度,拼命点头。

  “没错,我绝对是自愿的,我们最喜欢这种玩法了。斯德哥尔摩最高!束缚/控制最高!”

  卡尔瓦多斯趁着警校几人陷入震惊的当头,在极短的瞬间古怪地看了一眼沙罗,心说她知道的还挺多。

  从微表情上一点也看不出沙罗在撒谎,几个警校生便不由自主地相信了沙罗说的是实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佐佐木谨慎地掏出手机,想留下沙罗的联系方式,以防她以后有需要。

  卡尔瓦多斯露出一个假笑,半途打掉了沙罗向佐佐木探出的充满希望的手。

  “那么,告辞。”

  目送他们走出居酒屋,几名尚未进入社会的单纯警校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

  半晌,女生中的一员开口:“他们那样真的不算违法吗?”

  佐佐木犹豫着说:“两厢情愿,应该不算违法吧……”

  众人又沉默片刻,伊达航作为班长一锤定音:“等开学了我们去问问教官吧。”

  萩原研二苦笑道:“问这种问题,教官会不会觉得我们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五男四女九个人一起?”

  “.……”

  天知道他们最初走进这间居酒屋的时候,只是想搞个同学间的小型联谊会,顺便庆祝降谷零在实战演习里取得了优秀的成绩。

  沙罗并不知道警校组众人的心路历程,现在的她脑子还在晕眩,能认出卡尔瓦多斯也仅仅是因为那双暗绿色眼睛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危机感。

  她后知后觉刚才好像有个小姐姐拥抱了她,她还在人家怀里蹭来蹭去。

  但那时的她只顾着像个真正的醉酒大叔一样去拽萩原研二的领子,完全没有享受到这可能是一生仅有一次的美好体验。

  “啊……”就差一点就能要到她的邮箱地址了。

  沙罗抱着脑袋痛苦地倒在路边花坛边缘的台子上不愿意起来。

  “现在后悔了?别用这幅样子发疯,换成你本来的脸!”

  卡尔瓦多斯误认为她的哀嚎是因为酒醒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我只效忠于贝尔摩德大人的命令。你救了贝尔摩德大人,所以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忍,但如果你做了有损于贝尔摩德大人的事情,我一定会杀了你,明白吗?”

  沙罗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已然变成纯黑的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也只效忠于贝尔摩德大人,如果你背叛贝尔摩德大人,我不会放过你。”

  “——你说什么?我才是贝尔摩德大人最忠诚的属下。”

  “那我就是贝尔摩德大人的狗。”

  “如果贝尔摩德大人有狗,那也是我卡尔瓦多斯来当,你算什么东西?”

  “.……”

  夜跑的中年人路过,不明就里地问自己的同伴:“现在苦艾酒在年轻人之间这么流行吗?已经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多多少少有些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