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与夕阳在天边辉映,村里几缕晚来的炊烟飘起,不少人家正在吃饭,风带来一点饭菜香味。

  顾兰时和裴厌一进门,就看见二哥顾兰河和侄儿顾衡在堂屋吃饭。

  看见他俩,顾兰河放下碗,顺手擦一把嘴,笑道:“兰时,吃了没?”

  “二哥,你吃你的,我俩吃过了,过来看看娃儿。”顾兰时笑着,说完先往东屋走。

  李月正靠坐在炕头奶孩子,顾兰时坐在炕边看一眼侄儿,说道:“二嫂可吃了?”

  李月说道:“吃了吃了,娘做了饭,你二哥过去提的,这不先紧着我吃完,他才在外头吃饭。”

  听见外头裴厌的声音,她低头看娃娃吃饱了,于是把奶娃娃放在炕上,自己整理好衣裳,抬头笑着说:“让姑爷也进来看看咱们小锁。”

  “小锁儿?”顾兰时念了一遍,笑道:“这是小名?”

  李月开口道:“可不是,大名你二哥硬是想不出来,小锁是老二,他也是家里老二,总不能让娃娃跟他爹喊成一样,先这么叫着,也省得你二哥抓心挠肺。”

  原是这样,顾兰时笑着喊一声裴厌,就见顾兰河同裴厌一起进屋。

  因是外姓男人,纵然亲戚里道的,裴厌也不好进哥嫂屋里,有顾兰河陪着,倒是从容几分。

  顾兰时原本想抱孩子在房门口让裴厌看一眼,不过既然二嫂不在意,娃娃吃完又睡了,不好去抱,况且见屋子里也没什么要避嫌的物件,他就顺着喊了人,乡下人讲究倒没那么多。

  “乳名叫小锁。”顾兰时说道。

  裴厌站在他旁边看一眼睡觉的奶娃娃,连眼睛都没眨。

  说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生出来没两天的娃娃,小小软软一团,闭着眼睛嘴巴,其实还看不出和谁像。

  他琢磨了一会儿,要说嘴巴那里,其实小锁还是和他爹挺像的。

  李月见他瞧的认真,忍不住笑道:“这么稀罕?赶明儿你俩也生一个,天天看着,等长到五六岁,见天儿就想打了。”

  一听这话,顾兰时在旁边笑了下,顾衡几个这两年淘的不行,二黑见了都害怕,隔三差五就要挨顿打涨涨教训,不然真要上房揭瓦。

  裴厌也笑了,他没说什么,只看了眼顾兰时。

  在房里不好久待,他和顾兰河又出去了,顾衡吃饱后聊下饭碗,跑进屋子随便蹬掉鞋,看一眼睡着的弟弟觉得有点无聊,趴在李月身上说:“娘,我要去找安哥哥。”

  “行了,在家里耍一耍,天都快黑了,乱跑什么。”李月扒拉开大儿子,她身上还不舒坦呢。

  顾兰时抓着顾衡胳膊搂到怀里,说:“以后别老猛地往你娘身上扑,撞一下够受的。”

  见顾衡没听进去,他吓唬道:“再记不住,让外头小叔收拾你。”

  对裴厌,顾衡还是有些惧怕的,先伸头朝外面看一眼,这才小声说记下了。

  发觉裴厌的名头管用,顾兰时十分满意。

  没坐一会儿,他起身说道:“嫂子,天快黑了,我和裴厌也回去了。”

  “好好。”李月答应着,她不好下炕,就没出去送。

  夕阳落下去很快,天刚擦黑,两人往后山走,裴厌有点出神。成亲快满一年,要不是提起这事,他之前都没意识到。

  以前连成亲这件事都没想过,成亲后有顾兰时一起过日子,每天不再冷清清,他本就不是贪念太多的人,如今的日子满足又顺心,就没想过别的,这会儿心中一动,渐渐有了点念头。

  房事一直都有,但一直没动静,他看一眼明显没把那句话听进去的顾兰时,心里那一点念头又放下了。

  这种事强求不得,逼迫只会闹得争吵不休,更何况,天底下的好事哪有让他一人占全了的。

  *

  草木越发繁茂,绿意无垠,莺鸟婉转鸣叫,脆声如语,引得人不住往树上高处看,试图寻找踪影。

  顾兰时拎着竹筐往地上一放,站在原地歇了歇,张春花在不远处挖野菜,没一会儿就过来了。

  两人今天上山挖的都是野山葱,开春了,烙几张野葱饼子吃。

  山上各种野菜蔬食多,也该换些花样吃,打打牙祭。

  “走吧,再挖些就够了。”张春花惦记两个孩子,今儿没带出来,让顾满领着弟弟在树林子打猪草,也不知怎么样了。

  “好。”顾兰时答应一声,背起竹筐和她往前走,一边寻找野山葱。

  都弄了大半筐后,他俩没有多耽误,一起下了山。

  还没进树林,张春花两手放在嘴边,喊道:“顾满!顾安!”

  听见答应后,他俩往林子里走,不一会儿就看见顾满带着满身土的顾安迎面而来。

  张春花又是气又是笑,揪一下小儿子耳朵,蹲下给他拍土,骂道:“你是土猴子不成?”

  她又转头瞪一眼顾满,说道:“让你带着弟弟,你就让他在地上滚?”

  顾满身上也脏,只不过比顾安好太多,到底大几岁,稍微懂事点。

  顾兰时正在给他拍裤子上的土,他瘪了瘪嘴,说:“我想给他拍来着,可他不让,还往前跑,我就没管了。”

  听罢,张春花只得戳一下小儿子脑门,骂道:“犟种!也不知跟谁学的,你老子都没你这样倔。”

  “娘,你看我打的草。”顾满拖着大竹篮邀功。

  张春花看一眼,确实打了不少,这才露出个笑脸,说:“出息了,今儿看在你俩乖的份上,没找打,回去烙饼子吃。”

  一听有饼子吃,两个小的都高兴极了,都着急回去。

  顾兰时同他们道一声,笑着往树林里头走,到家后先打水洗野葱,他一根根洗的仔细,过了水,野葱根部显出白色,瞧着就嫩。

  *

  傍晚,裴厌进门时太阳快要落山了。

  顾兰时往灶房走,笑道:“先洗手,我今天挖了野葱,面团都弄好了,葱油也拌好了,这就擀饼子烙,要是饿了,你先吃点米糕垫垫,别吃太多。”

  “好。”裴厌拿了甩子在院门外甩打身上灰尘,再次进门后洗了洗手,见灶房里的活不用他帮忙,就取了一块米糕站在一旁吃。

  案台上,汤盆里是用油拌好的葱碎,鲜绿鲜绿的,葱味十足。

  顾兰时用擀杖把揪好的面团子擀开,随后放了两大勺葱油碎,卷一卷再次擀成较厚的面饼子,提起来就往已经烧热的大锅里去烙。

  他干活利索,动作很快,过一会儿把面饼子翻过来继续烙,等熟的工夫又擀好了另一张葱饼。

  烙熟的面饼葱香面香油香俱全,闻着就不一样,裴厌顿觉手里的米糕没有野葱饼香,腮帮子动的明显没有刚才快。

  成亲这么久,嘴似乎养的有点刁了,不香的东西吃的就慢。

  “今天怎么样?”顾兰时拿了木铲,用木铲拨上来另一手快速将饼子放到案台上,一点不怕烫的模样,随后又把另一张葱饼放进锅。

  裴厌饿了,咽了咽口水说:“货船没有昨天多,今儿挣了四十五文。”

  “那也不少了。”顾兰时说着,转头见他盯着饼子看,笑道:“饿了?饿了就先吃,特地等你回来才烙,为的就是吃上一口刚出锅的。”

  “好。”裴厌毫不客气,拿刀将饼子切成两半,一下刀,饼子外脆里软,葱香味道十足,他拿去一半张口就咬,都顾不上烫。

  顾兰时捏起另一半吹吹尝了口,咸香正好,一口下肚勾起馋意,于是又咬一口,手上又拿起擀杖擀面饼。

  裴厌吃完半个饼子,说道:“明天我带这个去镇上。”

  “嗯,多着呢。”顾兰时笑着答应。

  他俩在灶房一边烙一边吃,连上桌都不用,别的菜更是无需做,等吃饱后,木盆里才渐渐攒起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