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干哈呀……别打了……再打我还手了！”
顿时，书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互骂声、瓷器破碎声。
侍卫们纷纷朝院子里望去，目光透着焦虑，有人忍不住发问：
“统领，真的没事吗？”
徐元亮站立如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可按住刀柄的手却是越抓越紧。
一盏茶的功夫后，书房里满是狼藉。
两个披头散发的人躺在地上喘气，一人鼻子冒血，上下唇外翻，就像烧烤过度，裂开的肥香肠。
另一人，脸颊红肿，右眼乌青。
半晌，两人撑地坐起，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你怎么说话一股大碴子味，东北哪嘎达的？还有，你嘴唇怎么回事？”汪修齐撩起盖住眼睛的头发，好奇地问。
“沈阳的，咋滴！”冯保擦掉鼻血，又摸着肿得老高的嘴唇，气愤地骂道：
“妈的，上辈子是个龅牙，好不容易穿越了，结果成了太监，而且还是个厚嘴唇的太监，哎呦，疼死老子了！”
“哈哈哈……”汪修齐一边大笑，一边疼得直咧嘴：
“要是没股大碴子味儿，我还以为是《阿甘正传》里面的布巴穿越了。”
“滚蛋，没完了是吧？”
“对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照顾皇孙，时间不够来松浦津的吗？”
“啥皇孙，死翘翘了。”
“啊！朱翊钧死了？不可能啊，他不是要做皇帝的么？”
“啥朱翊钧啊，我去裕王府照顾的是朱翊釴，去年年底挂了。”
两人聊了许久，汪修齐才知道冯保的上辈子是个4S店的修车师傅，后来嫌工资太低，还不起房贷，才开起了半挂车。
穿越后，本来以为可以舒服躺平，可一时没管住嘴，私下聊天时，说皇帝吃的丹药有毒，结果被贬到了裕王府带娃。
“大兄弟，”说着说着，冯保爬到汪修齐身边，一起靠在了书柜上，“谢谢啦，要不是你帮忙，可能我就被整死了。”
汪修齐斜了他一眼，调侃着笑道：
“你不是说了，这一世，你是我最亲的人吗？”
冯保尴尬一笑，以前他还敢瞎咧咧，可现在汪修齐成了王爷，而且还在他的地盘上，自然不敢过于放肆，他生硬的转换话题，胡乱调侃道：
“哎，你是不知道，我刚到裕王府的时候，那叫一个穷。
那裕王胆子还没耗子大，皇室例有的恩赐不敢去拿，整个王府几百号人，就靠那点禄米过活。
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居然让我一个太监去别的皇店讨银子，说我是司礼监出来的，和那些皇店的监管太监好歹面熟，你说说，一个亲王，真他妈磕碜！”
汪修齐没有接茬，而是盯着冯保，郑重地问道：
“重新活一回，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有什么好打算的。”冯保爬起来，直接往沙发上一躺，叹气说道：
“上一辈子累死累活，娶媳妇、还房贷、养孩子，到死了，都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滋味。
这辈子我不想再那么累了，随遇而安吧，就像阿甘正传里面的那片毛，飘到哪里是哪里。”
汪修齐也站了起来，在椅子上坐下，掏出烟筒抬了抬：
“来一根？”
冯保摆了摆手：
“不会，上辈子不敢抽，媳妇每月就给我三百块零花钱，买盒饭都只能选全素的。”
随着香烟的火光忽明忽暗，阵阵的烟雾腾起，汪修齐突然问道：
“冯保，你说我们上辈子为什么活得那么累呢？
人家西班牙每周上三天班，法国四天，每年还有那么多天的年休假，一不开心了还要闹罢工。
英国人、美国人哪怕躺平，啥也不干，光是领救济金，就可以过得很滋润。”
“这能比吗，人家那福利嘎嘎的，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想移民的呢？”冯保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为什么他们国家福利好呢？”
“人家是发达国家啊，福利自然好。”
“他们是怎么发达起来的，你知道吗？”
“这……”冯保一时语塞。
汪修齐表情落寞，有些自嘲地说道：
“上辈子我常常加班，996算是幸福的，007是常有的事情。
每当夜深人静从公司出来，看着漫天的星河，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们这代人会这么累呢？
我们不敢生病、不敢辞职，不敢结婚，不敢要孩子，甚至不敢超过35岁，只能没日没夜地埋头苦干，就好像工作是生命的全部一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贪官太多了吧，又或者是钱都被那些利益集团赚去了！”冯保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半晌，又沮丧道：
“不干活就没钱，这样房子就会被收走，孩子就会念不起书，生病了也只能硬扛，老人去世了，连块墓地都买不起。”
“不，你错了。”汪修齐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发达国家没有贪官吗，发达国家没有利益集团吗？这也许有关系，但不是主要的。”
“那你说为啥？”冯保有些不服气，反问道。
汪修齐掐了烟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冯保，声音顿时变得高亢：
“那是因为，我们老祖宗犯的错误，要他的子孙花上五百年，甚至更久来弥补。
你想想，如果郑和下西洋后，明朝不禁海，而是进一步发展海军，建立海上的霸主地位，从而主导全球贸易一体化。
那么，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这些国家能强大起来吗？就算能，那也只能沦为小弟吧。
如果大明在早期就参与美洲的争夺，那还会有美国吗？就算有，恐怕也是一个亲华而非亲欧的国家。
如果中国在大航海时代就积累了和西班牙、葡萄牙、英国一样多的财富，哪怕从中拿出很少的一部分投入民生，那都足够百姓过上有保障的生活。”
冯保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不敢想，也不愿想。他所求的，不过是个没有压力的地方，好好的躺平，不受束缚，不被打扰。
“现在知道，为什么上辈子国家总要提一带一路，总要说重建海上丝绸之路了吧？
因为，只有参与、主导全球贸易一体化，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汪修齐看向冯保，目光灼热。
冯保感到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搓了搓双臂，讪讪笑道：
“你好中二啊，搞得和外交部发言人一样。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而且，就算有意义，和我们这种小人物又有……”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现在不就是明朝吗？
而且，自己好像也算不上小人物，汪修齐更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