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一罪归百【完结番外】>第35章 黄昏

  也许是终于临近春日,这个柔和的黄昏,是几个月以来最暖和的一天。

  又一个黑夜悄然降临,吞没天际最后一抹红晕,弥漫开了浓重的冬雾,看不清来路,看不见归途。

  等到白隳再次睁开眼,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他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把椅子上。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才看到,自己身处一个封闭的屋子。

  屋子只有一个出口,那个地方,一个人影坐着,低着头,指尖亮着点星火,好像在吸烟。

  那人影察觉到白隳醒了,掐灭了黑暗中唯一的一点火光,伸手打开了旁边的白炽灯。

  刺眼的灯光一瞬间倾洒而下,让白隳立刻闭了闭眼睛。

  波塞冬的脸清晰了,此刻满目的笑意。

  波塞冬:“战神,你知道为了你,我付出过多少人马吗?”

  白隳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下子卸下了肩膀扛着的所有重量,几乎是放松了全身每一块肌肉,悠哉悠哉地躺在了椅背。

  白隳:“你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吧。”

  波塞冬耸耸肩:“你扣了我那么多货,杀了我那么多人,现在这样,活该罢了。怎么样,被白兔奶糖拽入地狱的滋味,不好受吧?”

  倏然,来自黑暗的阴风“呜”地刮过。

  黑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那里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白隳几乎都认得。

  或许是从缉毒通缉令上,或许是从当年屠空之战的追杀队伍里认识的。

  他们和当初不一样了,恨意,怒火,暴戾,全都转变成了恶心的兴奋和期待。

  波塞冬摆摆手:“他们,都想看看你的结局。”

  还没等白隳回复一句什么,波塞冬一刀狠狠捅进了白隳的腹部。

  白隳闷哼一声,猛地仰起头,双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椅子,扣到指尖泛着可怕的森白。

  波塞冬温柔地笑着,手中的刀却不断旋转,不断深入。

  “宝贝,忍一忍,过一会就麻木了,就不疼了……”

  如果不是看到了血,恐怕会有人认为波塞冬正低声下气地哄着自己至亲的人。

  到最后,刀柄全没入了白隳的下腹,锋利的刀尖穿过后背,在被鲜血染红的皮椅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宝贝,如果太疼了,是可以哭的。”

  白隳依然没发出任何声音,许是太疼太疼了,他全身不断战栗,豆大的汗珠代替了泪,沾湿了衣服,留下更深的颜色。

  他只能让自己的头狠狠磕着椅背,妄想驱散剧痛之后的眩晕感。

  他的声音像是从紧紧扣和的铡刀内挤出来的:“真是不够劲。”

  波塞冬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白隳的后脑,亲昵地摩挲着柔软的发。

  “别这样,别这样强撑宝贝,我会心疼的。”

  随后,波塞冬突然神经质地死死薅住了他的头发,逼迫他直起脖子,仰视自己。

  “你长的真好看,怪不得巨齿鲨会看上你。”

  腹部的刀被波塞冬猛地拔了出来,动脉血像是泼出的水,滋了波塞冬一脸,白隳的身体被带动的仰起,又砸回了椅子。

  波塞冬好像觉得无趣了,把红色的刀子随手往白隳的右手上一插,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洁白的手帕,擦拭着血。

  白隳右手被刀贯穿钉在椅子上,全身已经找不到一出没有沾染血的地方。

  波塞冬擦干净了手,冲门外的人示意了下,那人立刻点头哈腰的递了个保险箱过来。

  波塞冬意味不明地从里面取出了个装满橙色液体的针管,俯身,贴近了白隳的脸。

  那个橙色太晶莹剔透了。

  波塞冬:“这东西,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吗?用来折磨你,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不过呢……我有钱,我愿意。”

  一直对折磨不甚在意的白隳瞳仁猛地一缩,剧烈挣扎起来。

  不行,什么折磨都行,碎荇绝对不可以!

  看到白隳挣扎地手腕都被绳索勒出了猩红的血痕,波塞冬脸色一变,铁钳一样的手死死掐住了白隳的脖子。

  波塞冬声音很冷:“挣扎什么?这么贵的东西,你不乐意?”

  白隳白暂的脖子被波塞冬掐的泛红青紫,格外显眼,所有的语音语调也被憋在了喉咙,发不出音。

  波塞冬好像也没有那么想要他的回复,下一秒,不由分说的,连空气都没排,径直把针管扎入了白隳的脖子。

  随着碎荇被缓缓推入血管内,白隳的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针管空了,他也不再挣扎了。

  波塞冬十分满意,直起身子拍了拍手:“视频电话可以打了。”

  他身后的人得令,举起了手机。

  几乎所有毒品,都能让人的神经陷入虚假的乌托邦。

  碎荇自然也不例外。

  大批量的碎荇进入体内,这让白隳短暂地忘记了所有的痛,大脑分子无限活跃亢奋,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一种连毒品都不可调节的、不可抗拒的、前所未有的困倦,双眼皮几乎不受控制地想阖上。

  他从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思念自己的爱人。

  所以,在江池,邵局等人的脸出现在波塞冬举起的手机屏幕里时,他几乎以为是碎荇塑造的梦里的假象。

  白隳语调颤的几乎听不清:“江……江池?”

  波塞冬满意又痛快地看着这一幕,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怎么样,你们引以为傲的战神落入我们手里,现在,像条野狗,心疼不啊?”

  可能还是那个帮助了八爪章的黑客的手笔,语音电话无法定位。

  江池冷淡惯了的面孔再也维持不住了,瑕疵欲裂,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在太阳穴,扬起了无比锋利的獠牙,打断了刚想说话的邵康:“你要什么?”

  “要什么?”

  波塞冬好像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转身狠狠给了白隳一巴掌。

  白隳闷哼一声,慢慢地,努力地才让自己的头回到了原位,看起来不那么痛苦。

  波塞冬咬牙切齿:“我要他死!”

  巴掌声很大,透过视频电话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像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在江池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攀爬,最后狠狠咬下,留下两个深色的齿痕。

  这些还不够,它还织起了一张大网,把江池的心脏紧紧包裹,越来越紧,疼如刀绞。

  江池的声音终于变了调,又哑又心疼:“别……放手……除了这个你还要什么,什么能换他,我可以吗?”

  波塞冬脸色变了变:“你想换他?那为什么不是你来卧底呢?现在跟我搁这假惺惺?”

  江池没有辩驳,眼神紧紧盯着屏幕上白隳早已衰弱的心电图:“我说,我去换他。”

  波塞冬一仰头:“你求我啊。”

  听到这里,还没等江池反应,白隳剧烈咳嗽一声,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随后,白隳头倚在椅子上,轻轻叫了声:“波塞冬。”

  波塞冬似乎很意外他还有力气:“啊?”

  白隳仰着头,没人看到他眼里的恨:“折磨我就行了,扯江池干什么?”

  波塞冬嗤笑一声:“是啊,为了你,我可把这里所有无辜的人都遣散了,只留下亚特兰的人,一起折磨你个三天三夜。”

  白隳满意地低笑:“是啊,要么说我很喜欢你呢。喜欢你的——刚、愎、自、用。”

  这句话一出,在场和视频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不太好的预感。

  波塞冬大惊:“你什么意思!”

  白隳用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你给火山雁的,我都会还给你。”

  下一秒,白隳从嘴里突出了个极不起眼的小物件。

  那物件泛着红色的冷光,标识着警戒。

  这是什么东西,波塞冬和江池再了解不过了。

  “你疯了!!!”

  “白隳!不要!!!!”

  两声来自波塞冬和江池的怒吼,都没有拉回白隳的理智。

  白隳毅然决然地咬下了炸弹引爆器。

  他等这一刻等的机关算尽,等这一刻等的太久太久了。

  他不能任由恶鬼自诩逍遥,虚情假意地摧眉折腰。

  亚特兰,你们所有人,和我一起死吧。

  ……

  爆炸的前一秒,像是雷电突然击穿了波塞冬的灵魂。

  一瞬间,他什么都懂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白隳的算计之内。

  包括他们故意让真正的乌鸦被逮捕,包括一尾早就不是原先的一尾,包括他自己的卧底身份被泄露。

  他故意等到今天,故意等到自己召集所有亚特兰中人看他的笑话,也故意等到今天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他根本没妄想自己活着出去。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不过还好,从今天开始,就都不存在了。

  ……

  “轰!!!!”

  “滴——”

  轰动整个国家的山崩地裂的爆炸声和白隳心电图变成直线的警报声几乎同一时刻响起。

  火光直冲云霄,照亮了天空很久很久。

  它并不转瞬即逝,好似就要凭借这个让所有人铭记这场爆炸。

  没有人知道到底炸了多少炸弹,一切都变成了断壁残垣。

  这一声爆炸把城市的耳膜震破了,只留下呜咽一般的嗡鸣声和死亡一般的寂静。

  警局里,没有人敢看江池的脸色。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江池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狰狞嘶吼,没有一切一个失去爱人的人该有的绝望和痛苦,有的只是空洞,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鸦雀无声。

  好像在一瞬间,连他的呼吸都察觉不到了。

  就在这时,警局的大门被猛地打开,一个警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报……报告,格尔拉酒店发生爆炸,疑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那人像是一头不管不顾没有人性的凶兽,一句道歉都没来得及说,所有门都是被他生生撞开的,就那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

  邵康在背后吼了声:“江池!”

  江池依旧没有回头。

  他向前冲的脚步的确决然,但谁都看得出来,也有那么一丝蹒跚。

  ……

  格尔拉酒店。

  曾经所有的辉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爆炸周边围了不少人。

  空气中流动着莫名恐怖的气息,能被吹动的枯枝败叶被冷风席卷,吹不动地就那么荒凉地砸在地上。

  119的动作非常快,即使这样,也没快过江池。

  等搜救人员到场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用自己的双手不断刨着炸断的钢筋与水泥。

  那么坚硬的东西,就算是机器亲自搬,也要累的操作人员休息好几天。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好像看不到自己的手早就被断裂的钢铁割裂地鲜血淋漓,手指磨烂,甚至能看到森白的指骨。

  他像个拟人的机器,被安插了不容置疑的指令。

  男人周身的气息太过凛冽,凛冽到周边的人不敢靠近。

  下一秒,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了,空洞的目光约过了废墟,定格在了某点。

  他不可置信又颤抖地慢慢站了起来,向那点踉跄地走了两步,倏然加速。

  期间被钢筋狠狠绊了一跤,摔在地上,钢铁从他的脖颈撕裂到胸膛,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没管喷涌而出的鲜血,用尽全身力气重新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坚定地奔了过去。

  他像个疯子,粗喘着气,面目狰狞,紧紧握住了从废墟中伸出的一只手。

  他并不知道白隳的手为什么会露在外面,他只知道他找到他了。

  他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