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队江队,你们没……”
这才匆匆敢来的余春野大嗓门估计全医院都以为闹鬼了。
只见这位女警用电视剧里抓捕罪犯时最帅地踹门动作一脚踹在了医院门上。
咣当。
门没开。
余春野:“……”
又刺啦一声,只见余春野老老实实地用正常方式打开了门,嘴中还不停:“……事……吧……”
江池的后脑把白隳的脸挡的正好,余春野并没有看清,但是并不妨碍这位老司机知道他们在干嘛。
一瞬间,看过的《他的男朋友是霸总》《偏执男友爱上我》《他和他的爱情故事》像过电影一样飞窜。
里面那些星星点点断断续续省略号贼多的话像是多了两张脸,自动续播。
余春野脸红了一个度,立刻扭开了头:“咳……看来是一点事没有。”
白隳一看人来了,本来只是耳根红,现在整个颈侧都红透了。
他从江池的怀抱里挣脱开,又躲在江池怀里带上了面具,这才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装得跟个人一样看向了余春野,只是语气里漂浮着可疑的飘忽不定:“小……余警官,找江队有事?”
只是一下,余春野就知道谁在上谁在下了。
她瞥了眼好像对怀里的温度突然冷下来十分不满的江支队长,翻了个白眼:“刚刚接到消息,在潘支队长的家里发现的尸块身份确认了,是潘支队长本人,技侦组已经过去二次痕检,马副局紧急召回江队。”
两个人都愣住了,猛地看向余春野:“你刚刚……说谁死了?!”
余春野咬了咬牙,眼睛充斥着怒火:“原海市特警支队支队长,潘志祥。初步判断,可能是报复……死壮惨烈。”
江池语气听起来有些震惊:“我怎么没得到消息?!”
余春野薅了把头发:“本来交给了重案一组,结果发现身份是潘支队长本人,立刻提交到整个刑侦支队了。”
白隳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里蕴含着的暴怒,好像有滚烫的火气在胸口燃烧:“境内屠杀正处级支队长?!什么人这么猖狂!”
随后,他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拽住江池的袖子,语气竟有些慌乱:“不对啊……你不是告诉我,潘支队长半个月前就申请年假了吗?他不是已经离开本市了吗?”
江池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最受不了警察的牺牲,主动捏了捏他的手,向余春野问道:“一次痕检有什么发现?”
“现场留下了一黑一红两颗上了漆的百克珍珠,根据内网资料,他们来自亚特兰蓝鲸。”
那一刻,江池敏锐地感受到白隳的表情变了。
那一瞬间说不上到底是震惊,不解,解脱,还是什么别的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总之怒火是淡了很多很多的。
只听白隳继续问:“还有呢?”
余春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在潘支队长的死亡现场,发现了他打包的行李,以及一份关于市面上未知的名为碎荇的新型毒品。
“其内部含有芬太尼长链,醚键,氨基等大量致幻成分,初步判断此毒品非常可怕,且内网中没有相关记录,潘支队为什么会有这份资料还在查。
“至于其他的,现场非常残忍,恐怕连全尸都拼不起来。”
白隳急喘了几口气,随后转身一把搂住江池的胳膊:“江池!我必须出院!”
江池条件反射般地拒绝:“不行,你还没……”
“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白隳语气骤然拔高,声线几乎在抖,“蓝鲸是亚特兰的审判者,他会审判亚特兰中一切带罪之人。
“红色珍珠代表违背命令,只会被注入海洛因而已,而黑色的则是违背忠诚,会被蓝鲸挑战,如果输那么格杀勿论。
“潘志祥根本就是亚特兰的人!说不定在他那里会有其他间谍的线索。
“这事必须我去查!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江池……”
白隳有些不敢去看江池的脸色,余春野却看得清楚。
震惊,质问,暴怒,甚至是恐惧,都有。
他脸色铁青,像是刚刚超负荷行驶过的机车发动机表面。
紧紧攥起放在身边的手从手背到趾骨暴起,绷着青黑色的血管。
江池:“时间不多了?你要干什么?!”
白隳依旧没敢直视江池,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潘支队死了,直到死了,他的身份都是敌人告诉我们的!
“我们身边还有多少未知的威胁?时间不等人啊,江池!
“就差一点……当年,就差一点……我就能偷听到波塞冬和蜻蜓的对话,抓住那个叛徒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又害死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警察……
“你不会懂这种感觉的……
“这种因为你不够强大,保护不了所有人,害的那么多人牺牲的无力感……”
江池突然僵住了。
他不懂?
他在说他不懂?
他凭什么说他不懂?
江池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笑了出来,但是眼底依旧是冰冷一片。
行啊,是他不懂。
两年前,因为自己没能及时击毙毒贩导致一名无辜女孩子丧失生命。
三年前,他没能及时阻止当时的队长抱走定时炸弹。那枚炸弹带走了支队长的生命,却带给了江池支队长的位置。
五年前,就差一分钟,就能挽救回一个女孩的贞操。但晚了就是晚了,在女孩醒后,接受了那几句铐心的质问。
十年前……他无力又无能地眼睁睁看着视频里自己永葆忠诚的父亲,被一位警察击毙。
……
好。
这些都是他不懂。
江池只觉得一种恶感和直冲颅骨的怒火:“行,你就当我多管闲事,想出院不是么?我现在就下去签字!”
话毕,江池再也没看白隳一眼,摔门而去。
旁边的余春野傻眼了,缩着脖子,左看看右看看,愣是不敢说话。
她觉得什么都不理解什么都不懂的是她吧。
她也不知道俩人为什么会吵起来。
实际上让她解决这种人情世故不如给她把机关枪在毒贩据点扫射来的快活。
……
“你别跟来!!”
门外的江池又吼了句。
缩着下巴的余春野翻了个白眼。
她突然觉得自己又懂了。
余春野扬起脖子,兴高采烈地冲着白隳招了招手:“白鹰组长,走啊,正好搭江队的便车!”
白隳愣了愣:“他不是不让我跟着么……”
余春野又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吧,男人说这种话你也信?我告诉你啊白鹰组长,江队说这种话的效果,就跟几万公斤海洛因的毒贩供应商让警方放过自己自己再也不敢了效果是一样的,假的很!”
白隳:“……”
白鹰边急切地大跨步走下楼边不说话了。
余春野猜他是在品味自己的话可信度多少。
也不知道白鹰是从什么角度品味出了个答案,只见他动作一顿,突然狐疑地看着余春野:“那你说……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用不用道个歉?”
道歉还不如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放他床上。
但是余春野知道事情紧急,来不及扯皮:“哎呀别扯了,赶紧走吧!”
……
等到俩人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发现江池的市局配车停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副驾驶座的门大开着,不知是为谁留的。
起码等到江池从驾驶座探出头,冷淡地看着白隳说了句“上车”的时候,白隳都是蒙的。
哦,原来小余警官说的是真的啊。
余春野笑嘻嘻地把白隳推上了副驾,自己则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江池深深压抑着自己眼底的戾气。
直到拧动钥匙,发动机打火,车平稳地开出了医院,江池这才有些傲娇地开口:“谁让你上车的?”
白隳没听出来,只是垂了垂眸:“对……对不起……”
“错哪了?”
白隳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把江支队长惹生气了,但是火山雁的肥皂剧没少看,他也多少蹭过几幕。
于是白隳连忙说:“哪都错了。你……你别生气了……”
江池微微侧眸,轻轻叹了口气。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做法有些不妥,说:“下次,再敢说我不懂……我……”
他好像是想说什么不太健康的话。
突然发现了后座努力把自己往角落塞的余春野。
这才生生咽了下去。
他余光扫了眼拿着原海市宣传招生杂志的余春野,语气平淡地说:“拿反了。”
“啊?咳咳……”
尴尬的余春野连忙把杂志倒了过来。
只听驾驶位江池冷淡的声音继续响起:“你对蓝鲸了解多少?”
这是在问白鹰吧?
余春野想。
果然,白隳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斟酌词汇。
白隳说:“蓝鲸只是个代号,只是不知道代表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但他已经死了好多次了。”
江池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白隳:“之前特警支队接到过几次关于蓝鲸的案件,每当支队查到最后锁定凶手,找到的都是蓝鲸的尸体。
“在尸体上,有关于蓝鲸犯罪的完整证据链,且都是畏罪自杀,完美到找不到任何一个破绽。
“所以有人猜测,蓝鲸不过是一群死士的代号。当然,也有人认为,那些畏罪自杀的'蓝鲸'只是替罪羊,我们称他们为白鲸。”
白隳顿了顿,继续说:“蓝鲸是亚特兰内部的高层,找到他很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波塞冬。
“但由于我是白鹰,因此,每次的蓝鲸案件我都被强制要求回避。我想趁着公文下来之前查出些端倪,尽快把尸检报告告诉我。”
余春野:“其实没什么尸检价值了……”
余春野捂着脸,因此没有看到前面俩人透过后视镜看向自己的视线。
她继续说:“尸体全身肌肉组织全部被切成小块,下锅油炸,就连骨头都被用大锅熬成了汤。
“一进门就摆了这么一桌子菜,全身的细胞也在高温下完全坏死,DNA链损坏,所有线索都消失殆尽了。”
江池眯了眯眼睛:“那潘志祥身份怎么确认的?”
余春野拿下了杂志,脸色凝重:“餐桌上有杯名贵的红酒,红酒里面浸泡着半根没有经过油炸的手指,提取到了指纹,确认的身份。
“经过法医组鉴定,手指断节处没有生命活性,是死后造成的。也就是说,无论尸块是否属于潘支队,能确认的就是,潘支队已经遇害。”
“死亡时间呢?”
“没法判断。”
车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镜花水月般定格在如梦的现实。
天尾绽放出一抹墨色,也许是哪里的烟囱排放的废气,似乎触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江池:“如果潘志祥真的是间谍,那么青鸾手机内IP地址的警用高级侦察加密系统就很好解释了,不久前猎杀白鹰,有他的一份。”
他的语气很是森冷,还攀着不知名的杀意。
他又说:“我早就觉得奇怪,如此大手笔的猎杀,最后一环怎么会是一个连枪都没有的小罪犯,也许他才是真正的最后一环。”
江池一脚刹车:“那么违反命令也很好解释了……到了。”
……
潘志祥身为一名特警支队支队长,每年的工资就是个很可观的数值。
他的家处于市中心的豪华地段,住在这里的人也非富即贵。
黄色的警戒线随着冬日干冷的风不断地翻转,仿佛诅咒一般绕在人们的心头。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经常和警察打交道,都是为了寻找人脉或者企业合格证书的补办。
都很少接触到如此剑拔弩张的一幕。
但是作为成功人士,驻足看热闹的也少之又少。
……
技侦组的林哥看到江池的市局配车在红蓝交错的警笛中帅气的一个甩尾,稳稳地停靠在警戒线旁边,迎了上来。
林哥:“来了大江子?”
江池下了车,瞪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羞耻。
然后,林哥眼睁睁地看着平常满脸“全世界都与我无关”冷漠的要死的江支队长亲自去为别人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当里面那个凶神出来,江池竟又为他轻轻地拉起了警戒线。
林哥怀疑是自己早上没吃饭饿的发晕。
自己这个技侦组老大在刑侦组求自己办事的时候都没这个待遇。
余春野在远处向着林哥眨眨眼。
江池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心思有多活络,只是向后摆摆手:“半个月前,潘志祥请年假的理由是什么?”
余春野不再跟林哥寒暄,跟了上去,说:“据说是家里有人去世,他要回去办丧礼,连着前两年没休的年假一块批了下来。”
潘志祥的家门应声而开,紧接着就是一股浓重的油炸的腥腻气味钻进鼻腔。
那气味就像是早年不卫生工地大锅饭放了一锅的油炖出来的几斤满满肥膘的大肥肉。
让人想呕吐。
江池习以为常,带上了洁白的手套,勾勒地手指纤长有力量,他抬了抬眼,伸手挥了挥表面漂浮的尘土。
而旁边白隳的目光则扫到了玄关处整洁的两包行李。
一包是衣服,另一包是现金,银行卡和身份证等重要证件。
现金数不清有多少,一摞叠着一摞。
反正白隳是没见过这么多钱。
只是令人格外注意的是,其中几摞百元现金上,仿佛多了几道不应该存在的砸痕。
江池缓缓地蹲下,伸手翻起了那几十沓的金钱,旁边的余春野继续补充说:“现场的垃圾桶里还发现了半个月前的外卖单,来自格尔拉酒店,一份三人独木桥。”
江池是知道三人独木桥对于白隳来说有特殊的意义的。
于是,此话一出,两个人同时转头,有些惊愕的目光追着余春野。
白隳:“三人独木桥?”
余春野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啊对,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但是现场并没有发现这道菜的包装袋。”
蹲在钱袋前的江池收回视线,从钱袋的钱里面拎出了一部手机:“这个一次痕检发现了么?”
余春野连忙摇头:“这钱哪来的还不知道,谁敢动啊……”
江池点头,又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蓝鸟曾在支队会议上想激怒间谍让他狗急跳墙?”
“对的,这有什么关系吗?”
江池没有接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
潘志祥接到八爪章的电话后,拿着自己的手机不断敲击着手掌。
眼中翻滚着恐惧,后悔,质疑。
大会议室里,蓝鸟看向自己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他心里慌乱得紧,难道他们已经在怀疑他了吗!
蓝鸟的话像重锤一遍一遍敲击着他的心脏,曾几何时,他也有个保家卫国的美梦,又不知什么时候烟消云散了。
或许是看着别人逢年过节都可以回家,自己只能坐在办公室处理令人心惊胆战的案件。
或许是别人都给家里人带去了数不清的财富,自己出生入死也只有那点破工资。
但无论如何,他当初披上警服的初心可不是这个……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自己违背了亚特兰的命令,蓝鲸在追杀……自己要是被抓了怎么办,昔日的同僚会用什么眼神去看他?
不行,他不能干下去了!
逃!
必须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