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太的葬礼前后一共经历七天，等到最后一天全部结束的时候，秦谦才仿佛如梦初醒。他脑了一直很空，无论是白天晚上都无法安然入睡。甚至等醒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就睡着的。
别人家的新年都在欢喜和热闹中度过，而秦家的新年整整七天，都沉浸在悲伤当中。
“哥，你还好吧？”参加完老太太的追悼会，向阳也要回去了，他拍了拍秦谦的肩膀。
老太太火化以后，追悼会就直接在殡仪馆的场地举行，此时宾客已经走完了，只剩下他们家属几个和一些工作人员在收拾。秦谦站在场地外面，透过这边的落地窗盯着外面发呆。听到向阳的声音，他也没回头。
向阳有些担心，又喊了一声：“哥？”
秦谦说：“我没事。”
“我看你在这里站很久了，这里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该走了。”
秦谦点点头，顺着向阳的话往下说：“是啊，该走了，总是要走的。”
向阳拉了拉他的胳膊，把人往门口带，一边走一边说了一些宽慰秦谦的话。这些大同小异的话这七天以来秦谦已经听了太多，听得有些麻木了。向阳说了一阵都不见他有回应，一直到把人塞上车，秦谦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向阳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哥，你这几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啊，你真的没事吗？”
这几天秦谦整个人看起来就懒懒的，无论是谁来搭讪，他聊天的兴致都不高。要说是因为老太太走了伤心过度，也没有见他怎么样的伤心，甚至没有见过他哭。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秦谦回答他：“我没事，就是觉得很累。”
“累？你也是够累的了，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实在困极了就随便一个地方趴下，也没睡多久。老太太已经下葬了，葬礼办得风风光光，你也该安心睡觉了。”
秦谦瞪着眼睛，心里很累，身体也很累，脑子像是转不动了，可就是睡不着。
直到回家，洗了澡躺在床上，他也依然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虽然奶奶已经有90多了，属于寿终正寝，过程中也没有受什么罪。但秦谦始终觉得，在奶奶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里，自己没有好好陪她。他一直以为，时间还很多，没有想到，今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他和奶奶的最后一次见面。
正混混沉沉意识不是很鲜明的时候，手机“嘀”地响了一声。
忘记调静音了。
秦谦猜测是公司的信息，打算先不理会，毕竟自己现在脑子不清楚，暂时不想看。
要先好好睡一觉，让脑子充分的休息好，再开始工作。
现要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正月初八，公司全面复工了。
秦谦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手机又“嘀”地一声响了。
大概是齐石峰这个工作狂，提前把他明天的行程准备好，发给他过目。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明天醒过来之后再看也可以的。
为了避免手机再响，秦谦还是决定先把手机调成静音。
手机一拿过来，一个熟悉的头像映入眼帘。
唐岐：秦大哥，你还好吗？
大概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唐岐紧接着又发了第二条信息：秦大哥，节哀。
秦老太太去世的消息上了新闻，网上也可以看到消息。
虽然他已经嘱咐过向阳不要告诉唐岐这件事，但唐岐想要知道也不难。他今天才给自己发信息，证明是刚刚才知道的消息。
秦谦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回复他：对不起，刚刚看到信息。我还好。
唐岐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你睡不着觉吗？
秦谦眉头跳了跳，忍不住问：这你也知道？
唐岐说：我问过向阳了，他说你的状态很不好。
这个狗崽子！
秦谦打字：没有很不好，只是懵。我没有想到，奶奶忽然就去世了。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完全接受。我伤心不起来，觉得她好像没有死。但也知道，这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你不是担心我，我会很快调整。
秦谦的信息和唐岐的信息几乎是同时间发出去的。
唐岐说的是：你想跟我视频吗？
秦谦怔了一下，正要回复。唐岐却没有等他回复就已经发来了视频请求。
秦谦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自己的秀发。
他是回家休息的，并没有打算再出门，当然也不会去注意形象。洗过的头发被他刚才一睡，已经乱了。
脸色一定也很憔悴。
秦谦用手拍了拍自己脸，让自己醒醒神，才接通了视频。
如果不是怕唐岐等得太久，他甚至想去洗一把脸。
视频接通以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秦谦看着手机那端熟悉的人脸，忍不住抬起手，用指腹摸了摸手机屏幕。
好想他。
思念仿佛是一张无形的网，兜住他的整颗心，越收越紧。
丝丝绵绵地疼痛从心脏部位慢慢地蔓延开来。
想一个人想到心都是痛的，该是爱到了什么程度？
唐岐的头发长长了，似乎清瘦了一些。
好半天后，唐岐才开口说：“秦大哥，你瘦了。”
“你也是。”
“你想听音乐吗？”
“嗯？”秦谦不明所以，“听什么音乐？”
唐岐说：“我刚才搜了一下催眠曲，据说效果不错，我放给你听？”
秦谦不解：“你放给我听？”
唐岐点点头：“你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不要挂，我这边放音乐，我陪你一起睡觉，好不好？”
秦谦垂了垂眼帘，遮住了眼底柔和的情意。
“好。”
他不敢表现得太过，唐岐好不容易主动联系他，甚至要视着频一起进入梦乡。唐岐在担心他，心里还有他。
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让向阳早点把奶奶去世的事告诉唐岐。
可是大过年的，他实在不忍心给对方带去如此不祥的消息，不想影响他的心情，破坏他新年的氛围。
秦谦躺下来，把手机靠在另外一个枕头上，摄像头正对着自己的脸。
唐岐那边放起了舒缓的音乐。
秦谦看着手机对面唐岐的脸。
唐岐说：“睡觉吧，秦大哥。”
秦谦：“好。”
“闭上眼睛吧，秦大哥。”
秦谦：“好。”
虽然很舍不得，但秦谦还是很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