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伊被埃尔法逼到角落, 手腕藤鞭翻转,翠绿色的藤蔓暴涨,向埃尔法袭去。

  猝不及防之下, 埃尔法的手腕被藤蔓的尖刺刮伤,沁出血迹。

  他攥住藤蔓,停在离诺伊一米之外。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诺伊的神色有些冷淡。

  常年掌控局势的他这几日被埃尔法牵着鼻子在走,心中滋味莫名。

  星际跃迁太过频繁,一直有些头昏脑涨, 而童年的玩伴也找不见踪影,一切都不怎么顺利。

  埃尔法被这藤鞭狠狠一甩, 这些日子绷紧的心弦也在此刻差点断掉。

  “威胁?”

  “我威胁了你什么?”他抬起头,嗓音喃喃。

  “威胁你在新婚之夜丢下雌君逃跑,还是威胁你到伊莱特星来大肆挑选雌侍?”埃尔法一步一步走近,视线却牢牢锁定在诺伊身上。

  风吹乱了他的发丝,藤蔓的尖刺将他的手心刺破, 鲜血溢出, 一滴一滴朝着诺伊的手腕处流淌、靠近。

  他整个人瞧上去像是被冰水狠狠淋过, 明明是一身华服的君王, 此刻却衣裳残破,狼狈地像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狼犬。

  但正因为是狼犬, 他才不会向主人露出他可怖的獠牙。

  埃尔法没有再上前。

  他和诺伊保持着一个恰恰好的距离, 既不让雄子感到压迫,也能看清他头顶柔软的发旋。

  “你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我的同族。”

  低低的嗓音被呜咽的风声送到诺伊耳边, 他抬起头, 瞧着埃尔法那冷白坚硬如玉石般清晰的下颌线。

  他是骄傲的, 诺伊清楚地知道, 埃尔法无法接受与他人分享雄主的荒谬,何况是自己的族人。

  他展示的所有的柔顺都以傲骨做支撑,像是兰彻斯特族徽上那柄冰冷的剑,不可能因为屈从在一只没用的雄虫身下,而放弃所有尊严。

  更何况,他是新的君主。

  他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找寻他看得上眼的雄虫。

  诺伊想,或许他接近自己,也有几分是为了他如今已经成就的大事。

  而自己,这样一个虚荣、傲慢、脾气又差的家伙,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不过都是将错就错,那么,趁着这份错误还没有扩展太多的时候,就让它归于原位吧。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无权置喙。”

  诺伊轻扬唇角,勾起一道堪称冷冽的笑意,像是冰湖上裂开的一道缝隙,呼呼的风声席卷着透骨的寒凉。

  诺伊冷淡地抬眼,提醒面前的雌虫:“别忘了你和我的婚约本来就只是游戏,不算数。”

  “不算数?”

  埃尔法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他后退两步:“在虫神面前的起誓不作数,还是说章纹院白纸黑字的签署不作数?”

  要知道,章纹院的虫族婚姻登记是全星际通用,根本不为一时一地的星球转换而转移的。

  “那又如何?”

  诺伊狠下心,他实在不喜欢受束缚的感觉,人生前十八年,在亚特兰星,他活够了!

  难道接下来的百年,他也在亚特兰星,让自己圈禁在这个名为爱情的牢笼中,继续过着那千篇一律的生活么?

  “我们并没有夫夫之实,婚姻的三个月保护期之后,我就可以申请离婚,届时所有的财物都可以给你。”

  诺伊说得认真,显然,他是真这样想的。

  埃尔法失语。

  他要那些财物做什么?偌大一个亚特兰星都是他的,他会贪图公爵府的那些么?

  即使现在感情不深,婚后慢慢培养不就好了?

  他愿意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全部奉上,在他能力限度范围内,他愿意把所有的一切,财产、爱情、自由和生命全部奉献给他。

  然而他竟然不肯接受。

  是为了那个荒诞的,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心上虫”么?

  他不知道的地方,诺伊曾经和谁,脖颈交缠,享受过□□愉么?

  埃尔法只要一想,就心脏紧缩,痛得不能自已。

  良久,埃尔法转身:“好。”

  他红着眼睛望他:“三天后,我们返程回亚特兰星。”

  看着埃尔法的眼通红通红,身侧的卫兵更是没有一只虫敢再多说话。

  诺伊眼睫颤抖:“好。”

  **

  伊莱特星所有虫都知道王虫和王夫之间好像闹了别扭,他们谁也不理谁,每天王虫忙得团团转,任由王夫诺伊在伊莱特星球上瞎转。

  但启程前一天,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雄父?”

  诺伊黑着脸,看着后面乌央乌央跟着一大堆侍从的粉发中年男子,“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格兰特笑了笑,上前抱了抱诺伊:“我的诺伊宝贝,你都这么大了?”

  他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的幼子:“我听说你结婚了,特别过来与你道贺。”

  格兰特四处打量了一番,宴客厅里,一身劲装的埃尔法画像被挂在厅堂的正中央,格兰特看了也不由得啧啧赞叹了几声。

  “小诺伊的眼光还真不错,亚特兰的新君主,那模样真是没的说。”

  格兰特仰起头,从头打量到脚,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家孩子的雌君,他都忍不住想要上手谈一谈了。

  “雄父!”诺伊罕见地黑了脸:“您到底来做什么?”

  “嗨,还不是你的几个哥哥,他们都太小气了,见到作为雄父的我,一点都不热情。”格兰特可不喜欢自己那几个雌虫儿子,他们瞧着都冷冰冰古板板的,一点都不活泼灵动,不像是他们蝶族的虫。

  格兰特把诺伊拉上楼梯,挟着他往上走,笑眯眯地附在他耳边说道:“最近雄父的手头有点紧,所以想要你支援支援。”

  整个王宫装饰华美低调,但整体黑色的风格古朴肃穆,不像是亚特兰星的王宫,雕栏玉砌,奢靡地令人一眼能看见。

  格兰特倚在石柱上,愁眉苦脸地对诺伊说:“你纳的这个雌君,给你不少嫁妆了是不是?匀一点给雄父我呗,我的一堆雌侍,都快要养不起了!”

  格兰特是一只格外花心的虫,但是与其他一夜风流的雄虫不同,他特别热衷于给雌虫名分。

  只要雌虫愿意,他就会将其纳为雌侍。

  但是雄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格兰特更是一个阔气的雄主,为了给自己的雌侍们更好的生活,他就只好来自己的儿子这里打秋风了。

  “没有。”诺伊臭着脸,他也不待见自己的雄虫父亲。

  小时候他还不能接受两个父亲组成的家庭,后来才发现,何止是两个父亲?他的雄父给他找了一大堆小爸,把雌父差点给逼疯。

  后来雌父一个没忍住把雄父格兰特给砍了,自己也被奄奄一息地发配到荒星,诺伊就更对这畸形荒诞的关系敬而远之了。

  但是格兰特这些年虽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是在他离开之前,他是给了几个孩子一大笔星币的,成年之前的抚养费也一直按时打在诺伊卡上,所以诺伊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一个不太熟的亲戚长辈,好歹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诺伊烦躁地翻了翻自己的终端,给格兰特划了一大笔过去:“就这些星币了,其他一分没有!”

  格兰特一看到账的数额,就十几万星币而已,不由得啧了一声。

  “儿子,你这就对雄父太过于小气了。”格兰特捋了捋额发:“这么点星币,还不够我们一大家子吃几顿的。”

  “再要多的我也没有了。”诺伊把终端关上:“这些天我又是买机甲,又是买物资,再加上婚礼的支出,实在没有余下的存款了。”

  看着格兰特眼珠子一转,诺伊赶紧补充:“再说了,我马上就要和埃尔法离婚,到时候净身出户,更是一个钢镚儿都没有得给,你拿着这些就赶紧走吧!”

  “什么?”格兰特不敢置信:“你疯了!你不是才结婚不到一个月?埃尔法是有什么过错,你这样厌恶他?”

  格兰特怪叫道:“要知道,你雌父差点杀了我,我也没有把他休掉,要不然他就只有死翘翘的份儿了!”

  根据虫星的法律,伤害雄虫是要判处死刑或流放的!可格兰特考虑到确实自己有错在先,就请求星际法庭对诺伊的雌父进行赦免,这才留了他一命。

  也正因此,缪杰尔家族的雌虫们才能好好成长,挑选雄主孕育虫蛋。

  格兰特恨铁不成钢:“埃尔法是这么一个富庶星球的君主,身高腰细腿长,瞧着就十分合虫心意,你有什么不满意要休掉他?”

  “是离婚!”诺伊强调。

  “那和休有什么区别?”格兰特哼了一声:“你是不知道虫星的律法吗?一婚雌虫挑选雄主要求可适当放松,但是二婚的雌虫要挑选雄主,就需要去雄雌匹配中心进行匹配,匹配度不得低于一婚雌虫。”

  “我们蝶族雄虫和所有种族雌虫的匹配度最少都是百分之八十,而随意找一只普通雄虫匹配想要超过这一数值?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格兰特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脸迷茫的幼子,摇了摇头:“你婚前测过与埃尔法的匹配度没有?你要是休了他,估计他虫生就不用再找雄主了。”

  “这、这么严重吗?”诺伊可以说得上是目瞪口呆。

  没等格兰特回复,埃尔法就出现了。

  “雄父。”埃尔法彬彬有礼:“没想到您竟然有空过来。”

  格兰特堆起笑意,朝埃尔法走去。

  他说了自己此次的来意。

  埃尔法惊讶片刻之后,只是把终端与他一贴:“这些您先拿去用。”

  格兰特看着自己账户上多出的两百万星币,心里十分满意。

  他打量了一下埃尔法,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就算是床头打架床尾不就和好了!

  他非得帮帮这对新婚夫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