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伊往后退了两步, 后背一下子搁在了斗柜上。

  慌里慌张之下,他只好用手臂半撑着斗柜才能保持住平衡。

  可也因为如此,斗柜上用作装饰的玻璃瓶被撞倒, 装着的蔷薇花散落而下,花梗上的小刺无意间扎上了诺伊细嫩的指尖。

  瓶中的水从诺伊身后淋下来,将他的衣裳也打得半湿。

  埃尔法的手正覆在诺伊的指尖,他就着指尖的湿润将那抹温热牢牢扣住。

  诺伊退无可退,面前的雌虫反而欺身逼近, 他只得被按住肩膀、攥住手腕,扣在这一狭窄的方寸之地。

  诺伊扬起头, 被迫与埃尔法近距离地对视着。

  这也是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这么近地仰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雌虫。

  没有刻意伪装出来的柔顺与听话,面前新登上王座的君主气场全开。

  他金色的眸子里盛着闲适,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的雄主似乎有些害怕我?”雌虫困扰地凑近,他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猎物, 眼睛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诺伊的眸子颤了颤。

  在心脏砰砰直跳的同时, 诺伊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害怕。

  他轻轻的执起诺伊的手, 定定的看着那颗鲜红的血珠。

  然后将其放到唇边轻轻吮吸着。

  诺伊的指尖传来阵阵酥麻。

  他紧张地收回手, 攥紧了自己身后湿透的衣摆。

  埃尔法微微退开半步,重新与诺伊颤颤的眸子对视。

  他的语气沉下来, 似乎有些受伤:“您知道吗?婚宴当天, 原本可以是我虫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当晚我喝了很多的酒,很多。”

  前来参与晚宴的宾客与他攀谈,寒暄, 给他们送上的祝福十分真挚, 作为回报, 他也一次次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到了后来, 他身体也有些许不适,但精神却一直很兴奋。

  支撑他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诺伊。

  即将成为他雄主的诺伊。

  当他穿着大红色的礼服,迈步向他走来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就闪现出四季轮回,二人相伴白首的景象。

  埃尔法扣紧了他的指尖,喉头也有一丝哽咽:“我以为雄主您会在房间里等我。”

  那种巨大的恐慌袭来的害怕与痛苦,他真不想再次体验了。

  诺伊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喉咙干涩,十分想要解释,但是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原本是准备回去的……可是……

  “可是我到了房间,等待我的却只有空空的帷幔。”面前的雌虫垂下眼,眸子黯淡了下来。

  他放轻了声音:“……帷幔后面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悲伤浓稠而黑暗,就这样迎面席卷而来,诺伊怔怔然被带入到他当时的心境之中,一时间二人都是静寂。

  埃尔法缓缓地凑近,轻轻碰了碰诺伊的耳垂,在他耳边低声道:“所以我想,要是那天我不做点什么,我一定会发疯的……”

  诺伊浑身一颤,耳畔渐渐传来湿润的触感。

  耳垂被牙齿咬住,然后轻轻厮磨。

  在颤栗中,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埃尔法是在向他解释,解释他起兵的因由。

  亚特兰的暴动不是什么蓄谋已久,而是对他当天任性的补救。仿佛如果当晚他不让自己被事情塞满,一刻不停地忙碌起来,长夜漫漫,他只能在单独一人的帷幔之中枯坐到天明。

  心底那一丝微妙的抵触被彻底消除,诺伊感受着耳尖传来的触感,浑身如同过电一般,从后脑勺一直酥麻到脚趾间。

  他或许应当把这只雌虫推开。

  然而他浑身发紧,连挣扎都做不出来。

  耳朵迅速升温,脸侧也红到像是染上炽热的红霞,他僵在埃尔法的怀抱之中,一动也不敢动,像是被提溜住耳朵的小兔子,只能定在原地。

  埃尔法看到诺伊可爱的反应,不由得心底也变得润泽酥软起来。

  他的雄虫就是太过于胆小。

  虽然埃尔法从未听说过也有雄虫会恐婚,但是他愿意相信自己的雄子就是那个特例。

  所以偷偷逃跑了一瞬,但是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把他找回来了。

  趁着诺伊还没有回过神,埃尔法侧身,咬住了他红得如同泣血杜鹃般的红唇。

  他忍不住用齿尖磨了磨他的唇瓣,然后灵活地将舌尖探入进去,霸道地席卷了一切。

  被清醒地禁锢住,再烙印下一个深吻,埃尔法没有给他任何逃避与反转的可能。

  时间转瞬即逝,却又漫长如斯,在肺叶中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掠夺殆尽的时候,诺伊把埃尔法狠狠地推开,深呼吸了两口,才觉得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埃尔法用舌尖舔了舔唇畔牵出的银丝,没有再行动。

  而诺伊剧烈地呼吸着,他双颊绯红,双眸润泽,像是星子坠落在他的眸间。

  埃尔法也并不想逼得太紧。

  他着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家伙。

  一紧一松,张弛有度,才是捕猎的最好方法。

  他缓缓地后退了两步,给诺伊留出了喘息的空间:“雄主今天舟车劳顿,一日也辛苦了。”

  埃尔法望着诺伊半湿的下摆,此刻那薄薄的衣料正紧贴在他的腰上。

  他用温热的指尖触到诺伊的腰侧,在那明显的腰窝轻轻一按,诺伊就如同案板上的鱼一般弹跳开来。

  埃尔法轻笑道:“您衣服也需要先换一下。”

  既然埃尔法给了台阶,诺伊自然也就顺着下了。

  他到洗漱间换上一套干净的外袍,然后就溜到了外头小花园透气。

  可左等右等,埃尔法的屁股就像是粘住了椅子,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显然,这位新上任的君主事情多且繁杂,他一直盯着终端,没有放松过一分一毫。

  椅子上像是有烙铁,诺伊焦灼地左翻右覆,连后面的小花园都出去了三趟了,还没等到他起身离开。

  “喂,不是说要休息了吗?你的事情怎么还没有弄完?”等一个小型的视频会议结束,诺伊终于忍不住不满地质问。

  他的潜台词是让埃尔法赶紧滚出他的房间去隔壁休息,可埃尔法眼皮一抬,从善如流地关闭终端。

  “时间是不早了。”他看了看天色,夜幕低垂,今晚连星子都躲藏了起来。

  马尔萨斯星的山陵格外高耸,远远望去,窗边都涌来了云雾,房间的温度也都降了下来。

  埃尔法起身,把小花园的移动门关上,再拉上窗帘,看到诺伊还在房中间,不由得无辜地问:“雄子今天不先去洗漱,是要邀我一起吗?”

  “我怎么要在这里洗?”诺伊不由得炸毛:“这是我的房间!”

  “我不在这在哪里?您是我的雄主,今晚我们要一起休息。”埃尔法理所当然地说。

  他恍然大悟:“雄主是想要我先去洗漱是不是?”

  还没等诺伊回答,埃尔法就乖觉地进了洗漱间。

  诺伊瞠目结舌:是谁先洗漱的问题吗?刚刚他们还不是在讨论是不是一间房休息的问题好吧!

  诺伊心乱如麻地在床上等。

  以往也不是没有一间房睡过,可今时不同往日,往常都是诺伊占上风,他想让埃尔法滚出去就滚出去,想让他睡地上就睡地上。

  可今天就不一样了,埃尔法这要跟他同睡一张床,好像今晚一定要发生点什么的架势,让诺伊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咬牙,等埃尔法出来就抱着视死如归般的悲壮态度冲入了淋浴房。

  反正那什么长在他身上,他不愿意,难道埃尔法还能硬来?

  诺伊一边胡思乱想着,手却很诚实地把自己搓了个干干净净。

  眼看着要把自己洗秃噜皮了,外面的灯还没有关。

  诺伊就这样在洗漱间磨蹭着,看着那整整齐齐码放在一盘的毛巾和可容纳一人躺下的浴缸,诺伊就想着要不自己就在浴缸里将就一晚上算了。

  说干就干,先是把浴缸刷洗干净,再铺上一层毛巾,诺伊这才把自己躺进去。

  但刚睡了没两分钟,他就妥协般地睁开了眼。

  浴缸实在是太硬了!

  诺伊一身的皮肉在亚特兰星的资源堆砌下早已被将养得身娇肉嫩,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这相当于是让他在石头上睡一晚,还没有铺盖,光是山风从淋浴间的小窗外吹进来,就要将他冻得感冒了。

  诺伊没办法,只好把能看见的东西都垫上扔进浴缸,然后抽出一张大浴巾来铺在身上。

  再次闭上眼,身畔却若有若无地萦绕着淡淡的青草香气。

  诺伊只好又坐起身来,将淋浴间的小窗户关掉。

  但那青草香却莫名熟悉,还挟裹着一丝清淡的木香,诺伊扒拉扒拉自己的垫子,才发现:刚才病急乱投医扔进来的浴巾中有一条半湿润的,是谁用过,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看来今晚上在淋浴间睡的希望是破灭了。

  诺伊慢慢吞吞地溜出淋浴间,脸颊不由得飞上两抹淡红。

  刚才他在里面磨蹭那么久,埃尔法不知道又要怎么调笑他。

  可等正儿八经走出来,才发现外间一点动静也没有。

  雌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诺伊屏住呼吸,来到床边。

  面前的雌虫规矩地穿着丝质睡袍,半条腿还斜撑在地上,身子歪歪地背靠着靠垫。

  一看就是在等他,可或许是太过疲累,等着等着,就不自觉地先睡着了。

  他柔顺的黑发遮住了半边眉眼,身子随着呼吸轻轻浅浅地起伏着,看上去干干净净,温和又无害。

  诺伊长舒了一口气。

  他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然后把灯关掉。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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