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芋奶波是首都本地人, 本名沈湘俞,她随母姓,因为祖父母重男轻女, 不乐意给这孙女儿冠以老俞家的姓。

  不过沈母生了沈湘俞后肚子就再没动静,也就造成沈湘俞祖父母变着法折腾沈母, 同时也怂恿沈父在外找女人,一开始沈父还比较坚持自我, 但听父母听得多了, 男人骨子里那点不安分因子就逐渐胀大, 从踏出第一步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沈湘俞并没有住家里,而是住在一间民宿,她向叶维乐坦白,因为夜夜做噩梦, 还遇鬼打墙,她不敢和母亲住一起,以防吓到母亲,更担心她会伤到母亲, 所以借口外出旅游,实则找了一间比较偏僻的民宿暂住。

  涂山遇比较在意的是沈湘俞说她父亲的鬼魂缠着她, 如果他没记错, 第一次他见沈湘俞时她对叶维乐说的是父亲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过世了。”叶维乐脸色发沉, “两周前,香芋和母亲才办完他的丧礼。”

  “自然死亡?”白追云问。

  叶维乐略略沉默, 后摇头:“我不知道,她没细说。”沈湘俞告诉他她父亲死时, 他是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快的,相较伤心和难过,她其实更有如释重负感,对于这一点,她几乎从未遮掩。

  叶维乐所担心的是沈父并非自然死亡,而是沈湘俞为免去后顾之忧,亲自动手犯下罪责。

  沈父和沈母都是首都人,不同的是,沈父是首都比较偏远区的一个农村出生,沈母则是城里人,二十几年前沈母老家拆迁,虽不至于一夜暴富,但拆迁款还是能够买下地段好的几套房。拆迁之后,沈湘俞的祖父母就用长辈身份从沈母那里要去了一套房,另外剩下三个大套以及一个小套,其中一个大套因为沈父跟人做生意失败不得不卖了抵债,另两个大套则在沈父肇事后完全赔了进去,唯一留下的只有沈湘俞成年时记到她名下的小套,也是无家可归的沈母最后能落脚的地方。

  原本沈母以为房子车子赔了进去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沈父竟然被背着她用她的身份证件借贷大笔数额,而追查下来,沈父借贷来的钱几乎全用在了嫖字上。

  无怪沈湘俞恨不得生父去死,沈父的的确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垃圾、人渣。但该死的人千千万,如果是弑亲,那么百年后下了地府后罪责则十分之重,除受重刑外还不能再入轮回。

  叶维乐关注的点和涂山遇白追云他们考虑的方向不同,他只是纯粹地担心沈湘俞是否真被父亲鬼缠上,犯没犯罪都要暂时靠边。

  三人到民宿时在前台还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们不是来入住不要紧,关键他们是找人,而且是三个男人找一个年轻女性,就算三人看起来面相都不像坏人,可老板也怕会闹出什么事来,老板对沈湘俞是有印象的,印象最深的一点就是沈湘俞失魂落魄,仿佛经受了无数折磨才一个人出来散心。

  老板是个脑洞比较大的,叶维乐跟他掰扯半天嘴都说干了老板也没告诉他们沈湘俞在哪。

  “别说了。”白追云截住还要跟老板辩论的叶维乐,有些无语道:“你不是有她联系方式吗,直接跟她说我们来了。”

  “对哦,我真是傻到冒烟了!”叶维乐一拍脑门,赶紧摸出手机准备给沈湘俞打电话。

  便是这时,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滚、滚、滚,我没害你,是你自己运气不好,死于并发症,跟我有什么关系?”

  伴随着有些尖锐和痛苦的嚎叫,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楼上往下冲的身影,叶维乐一眼认出人是沈湘俞,见她跑那么快不由心脏砰砰直跳,生怕她一脚踏空滚下来。

  才这么想完,沈湘俞就像是被人在后面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以头朝下的姿势从楼上栽下。

  叶维乐和老板的心脏都蹦到了嗓子口,但涂山遇和白追云没慌,两人箭步上前,涂山遇用随手抄起的放在楼梯旁的拖把杆撑住沈湘俞并轻轻一托,让她重新在楼梯上站稳,白追云则足尖一点,避开沈湘俞到她身后朝着看似虚空的方向挥了一拳。

  “啊——”一声凄厉阴森的男音骤然响起,吓得叶维乐和民宿老板都是一个激灵。

  “那是什么声音?”老板脸色骤然惨白,吓得一把抓紧了叶维乐的胳膊。

  叶维乐本已经有瑟瑟发抖趋势,被老板这一抓,不,应该说,掐,直接给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没好气道:“你店里有鬼,你不知道吗?”

  “什什什什什么?有鬼鬼鬼鬼鬼?”老板舌头都给吓得打结了,额上汗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

  “叶维乐!”白追云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叶维乐立时想起先前签署的保密协议,也跟着慌了,泄露保密内容,是要蹲大牢的!

  他赶紧思索补救方法,但还没等想想出来,涂山遇已走到老板面前,拿出了一张印有国徽的证件,声音冷淡道:“国家特殊事件处理局办案,请自觉配合,有关案件细节皆不得向外透露。”说完他又朝监控方向看一眼,暗示,不,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明示。

  老板盯着那张证件看了几秒,又看看一瞬间仿佛变得格外高大神秘的涂山遇,忙不迭点头:“明白明白,警官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一定不会说。”说话时,他还朝楼梯方向瞄了一眼,看见一身白看起来很非主流的白追云又是一脚过去,就有一道看不真切的黑影撞到墙上,墙壁上的装饰画都被撞歪了,登时后脊一阵发寒,白追云的白发在他眼里都是仙气飘飘的代名词了。

  叶维乐反应比较快,他很快整理好见鬼的心情,跑到沈湘俞面前,满脸担心道:“香芋,你怎么样?”

  沈湘俞脸上无一丝血色,显然刚刚那一遭差点让她灵魂出窍,叶维乐的声音听到她耳中过了半分钟才被大脑接收,接收到后几乎是立刻扑进了他怀里:“乐子,救救我……不是我害死他的,真的不是我害死他,不要让他来找我……”

  叶维乐被扑后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能从沈湘俞颤抖的身躯中感受到她的恐惧,别说沈湘俞一个女孩,换成他,被鬼缠上也绝对不会好哪去。

  “没事,没事了,我带了我哥来,他们都是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警员,现在鬼已经被抓住……”叶维乐安抚到一半又有些不确定,探头看向白追云,问:“白哥,‘他’抓住了吧?”

  “嗯。”白追云言简意赅。

  普通人看不见的另一个维度世界中,脸色惨白的中年鬼被白追云一拳一脚打得丢了一胳膊一腿,又被他用金红线拘着,逃都逃不了。

  “如果不是她诅咒我,我根本不会出车祸,更不会啊——”男鬼,即沈湘俞父亲俞叶坪趁机给沈湘俞上眼药,想要诉说自己的冤屈和向她报复的理由,但白追云没让他把话说完,直接一金红线抽了过去,抽的他魂体又淡了几分,也成功让他再次害怕并闭嘴。

  民宿有老板还有其他客人,已经有客人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此处非说话处,民宿的房间也不大,而且挤进去一女三男也不太好,老板见状便跟他们说民宿后面有一个湖,那里空旷,人也不多,可以谈事。心里是祈祷他们赶紧将那只鬼带出他的民宿,还有那个女孩,也不能再让她在民宿住下去了!

  叶维乐没随意决定,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涂山遇,涂山遇点了下头。

  四人离开经过老板身边时,涂山遇手指看似随意动了动,老板忽觉意识稍稍一恍惚,恍惚后脸上那迫不及待送瘟神的急迫已经没了,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脑洞开了一茬又一茬,什么诸如“玛丽苏女主就是我”“在逃的普通未婚妻”等等,全然是被网络荼毒狠了。

  “遇哥,你把他记忆抹除了?”白追云走到涂山遇身边问。

  涂山遇颔首:“比较省事。”

  白追云也觉得直接抹记忆省事,可惜他不会,处理局除梦貘外基本没人/非人类有这本事,一般是靠药水和梦貘,要不然就是签订保密协议,总之流程还是挺麻烦。

  听到他们对话的沈湘俞没忍住朝两人看了看,先是被颜值惊艳了一下,很快还是回到她关心的问题,不过她没冒然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在场她唯一熟识的叶维乐。

  叶维乐主动给她介绍了涂山遇和白追云的身份,在听到华国有特殊部门时她是有些诧异的,但诧异也有限,她先前经历过拜狐仙走好运……特指她祈愿父亲出事,父亲就真的遇到祸事,而后她父亲过世,头七之后的一周她就遇鬼,她很确定那在她耳畔指责她咒骂她的人是她父亲,而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真的遇到了鬼,且是来要她命的父亲鬼。

  念及此,沈湘俞仍是忍不住苍白了脸庞,手也不自觉拽紧了叶维乐的衣服。

  她看向涂山遇和白追云,咬了咬下唇,终还是坚定说:“我确实想让他死,为此我拜了狐仙,祈求狐仙能帮我杀了他,但他只是出车祸变成植物人,医生说病人家属如果照料好,他还有醒过来的可能,我不想让他醒来,不想再让他祸害我母亲,所以,我动了杀他的念头,也做了准备,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的行动还没付诸实践,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