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些紧张, 因为他不知道宿灵修会和自己说什么。
对面的宿灵修缓缓开口：“代序，我们有孩子了。”
“什么？”
代序说话的音量不自觉提高。
“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代序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听清楚了，现在不过就是更加清楚了一点而已。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
有些淡忘的记忆一下子全部回溯起来。
直到现在，代序才发现。
有些东西, 他刻意去忽略, 不代表真的就会忘记。
“你别担心。”代序开口道, “我现在过去。”
宿灵修沉默良久：“好。”
代序挂了电话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心里非常乱。
他后知后觉刚刚接电话的时候, 自己似乎忘记顾及宿灵修的反应了。
“什么事？”
“孩子。”代序言简意赅，“我们的。”
徐霁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他没有继续用先前性冷淡的称呼。
现在可是完完全全不用讨论这个了。
而且他们觉得这样一来逻辑一下子也就通了。
或许这才是昨天晚上宿灵修没有反应的原因。
徐霁拍了拍代序的肩膀：“恭喜。”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别的问题：“你不会不想要吧？”
代序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代序心里不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如果说现在让他负担起一个生命，他不觉得自己能够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让宿灵修放弃这个孩子, 一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
何况他们两个现在也只是刚谈恋爱。
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
“也胡思乱想了，我来开车。”徐霁说，“给你送到楼下, 我就走。”
代序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到最后也只有一句：“谢谢。”
他心里很感激, 不管什么时候徐霁都愿意陪伴在他身边。
而且这件事情他其实没有多说什么。
所有做决定的权力全部都交给了自己。
徐霁心里很清楚, 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说什么事情是自己不可以说的。
这是代序自己的事情。
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自己都会尊重和理解。
代序一路上不是在深呼吸，就是在叹气。
“都是我不好。”
听到他这么说，徐霁便开口安慰他：“这个不是你的问题，你要是真的想怪，其实可以怪我。”
“嗯？”代序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徐霁说：“我知道他是宿灵修,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拦着你。”
代序没忍住开口道：“关你什么事！”
徐霁嘟囔道：“我还不是为了安慰你。”
代序叹了口气：“我知道。”
“宿灵修这样的人会愿意生孩子？”徐霁说，“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代序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还有更不可思议的？”
徐霁说：“好吧,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吹牛。”
代序不满道：“我就知道！”
徐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毕竟看上去，宿灵修身上的气质确实要比代序像攻。
直到今天这个电话才能够确定真想。
其实代序心里没有责怪他想错了。
毕竟这件事情如果没有真正发生，他自己也不一定会相信。
宿灵修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在其他人面前差别太大了。
这几乎让人难以置信。
没多久之后，徐霁就送他到了宿灵修给的地址。
宿灵修并没有给其他的地址，而是自己的家。
这样的事情，确实应该两个人关起门来好好商量。
“我走了。”徐霁说，“序哥你多保重啊。”
代序点了点头：“好。”
他回答完之后就点开手机看了消息。
这里的门牌号不难找，代序没多久之后就到了楼下。
代序莫名其妙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他有些不敢迈出自己的步伐。
可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自己去面对。
至少宿灵修没有选择隐瞒。
没有选择自己偷偷把这件事情扛下来。
代序知道，他愿意和自己说，就意味着在他心里自己是可以承担责任的。
代序虽然没有想好具体怎么面对这些事情，但是能够有让他来决定的权利。
这就意味着宿灵修是相信自己的，这样的感觉很不错。
俗话说商场如战场，在商界一向杀伐果断的宿灵修，面对自己的时候能够愿意问自己的意见。
这是被信赖的感觉。
他深吸了口气，而后走进去按了电梯。
这是自己应该去处理的事情，逃避没有任何作用。
而且说到底，自己都已经这样了，宿灵修只会比自己更加紧张。
孩子可是在他肚子里。
不用说也知道，他在给自己打电话之前，就已经挣扎犹豫了很久。
哪怕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尽量保持镇定了，自己也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
语言的传达并不够准确，他并不否认自己想要去见宿灵修。
代序平时并没有觉得自己喜欢宿灵修的拥抱。
现在却非常怀念那个怀抱的温度。
电梯到了一楼，代序深吸了一口气进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有很多想法。
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
可是到底需要时间。
代序进去之后就给宿灵修发了个消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这样的预告。
或许是期待对方迎接自己，又或者只是希望对方不要因为自己的到来感觉到意外。
但是代序想了一下自己原本就告诉他自己准备过来，这样的预告根本就不成立。
所以他得出来的结论是，他只是想要给宿灵修发个消息而已。
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但是说到底，自己和他也没有多长时间没见面。
这样说出来的话，其实早上还见过。
出了电梯之后，代序就没有办法继续控制自己的心跳。
他非常紧张。
马上就要见面了。
除了见到宿灵修之外，说不定还会有检查报告单。
代序走过去的时候发现门已经开了。
这一层是打通的，只有一个门。
代序后知后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宿灵修只给他发了楼层。
原来这一整层都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其他人这么做代序可能会觉得奇怪，宿灵修这么做，他觉得很正常。
毕竟说到底，宿灵修也不是一个喜欢和其他人接触的人。
自己一个人住一层，可以减少和其他人的接触。
宿灵修不喜欢，而且也有足够的资本，把这里打造成他想要的样子。
所以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对他指手画脚的权利。
“你来了。”宿灵修看到代序之后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代序却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流了眼泪。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情。
所以他也就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抱住了宿灵修。
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过也幸好，现在的情景不说话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进来吧。”宿灵修开口道，“我们好好聊聊。”
代序自己也有这样的意图。
所以他自然就进去了。
此时此刻，宿灵修的家里没有其他人。
但是房子非常整洁干净。
如果是平日里的话，代序可能会仔仔细细看一圈。
可惜现在，他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他自己的思绪都是一团乱麻，实在没有办法法理清楚。
他坐下去之后，宿灵修给他倒了杯水。
代序开口道：“灵修，对不起……”
宿灵修和他说：“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越是用这么温柔的语气，代序心里越是觉得不安。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宿灵修从来都是对自己百依百顺。
他不会对自己的话产生疑惑。
自己有什么样的要求，他都可以满足。
对于他来说，自己似乎才是那个更需要照顾的人。
可是现在情况发现了改变。
怀孕这件事情在这虽然并不是离经叛道或者特别的事情。
可是他是宿灵修。
是世禹最高执行官，也是能够左右无数人生活的存在。
代序问他：“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宿灵修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非常珍重：“代序，如果我们以后分开，我还能有个念想。”
代序听到他说这句话，心跳立刻就加速了起来。
宿灵修的意思是，他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的。
哪怕他们之后分开，这个孩子也可以成为他的念想。
这就证明在宿灵修的脑海中，已经预演过这样的可能。
代序不知道他到底是不相信他自己，还是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心里记得自己和他说过，他是希望长久的。
他总觉得自始至终，宿灵修在做人都只是喜欢他，而不是在和他谈恋爱。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宿灵修就只是一味付出，并不相信自己也喜欢他。
那么现在一时半会还好，如果长久一直都是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会出现问题。
代序不用思考，也能够确定是这样。
“宿灵修！”代序一下子就有点生气，“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宿灵修不会对他说重话，语气甚至非常柔软。
“代序，你还太年轻。”
代序现在根本就不想听到这样的评价：“如果你觉得我没有办法做决定，那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你是孩子另一个父亲，我觉得你得有知情权。”
代序心里一下子有些细细密密的难受。
他原本以为宿灵修是相信自己，现在真的见面，他才发现，宿灵修就只是需要告诉自己。
不能让这个孩子不明不白的就到这个世界上。
与其说相信自己，不如说他是在为孩子考虑。
代序这个时候格外清醒。
他甚至去分析了一下宿灵修的话。
宿灵修喜欢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现在说出口的话，意思是他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办法负担得起长长久久这样的承诺。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和他的孩子。
这个孩子来得非常意外也无所谓。
代序可以肯定，宿灵修这样的人可以给孩子很好的生活条件。
可是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火气。
“灵修。”代序又道，“宿灵修。”
“对不起。”
看到他把指甲往手心掐，宿灵修忍不住开口。
“我分明就说过我不喜欢听你说抱歉这样的话。”代序说，“我也说过，我希望可以和你一直谈恋爱。
代序仰起头：“你为什么根本不愿意相信我？”
他脸上是不经过掩饰的委屈。
宿灵修当然见不得他这样：“我没有。”
代序其实心里知道他没有。
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要说这样的话。
代序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些难受和委屈。
可是一时之间，他没有办法找到平衡的地方。
宿灵修自始至终都是宿灵修。
哪怕现在谈恋爱，宿灵修还是会表达出自己的诉求。
所以宿灵修主动开口问道：“代序，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代序其实自己不是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他没有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
但是很明显，宿灵修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生孩子会很辛苦。”代序语焉不详。
他其实有更多想要说出口的话，可是他还是说不出来。
说到底现在孩子在宿灵修肚子里，更辛苦的是宿灵修。
“我想要。”宿灵修开口道，“代序，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
平时开玩笑的时候，宿灵修会开口叫“老公”，但是此时此刻他叫的全部都是代序的全名。
这无疑就证明了，他非常在乎这件事情。
所以他不会用任何轻佻或者随便的语气。
他希望自己和代序能够认认真真讨论这件事情。
代序看着宿灵修，而后朝着他亲了过去。
这次的接吻和之前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人依旧非常契合，也都非常喜欢对方。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两个也没有接吻很长的时间。
因为此时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商量和讨论。
并不是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好时候。
代序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爱长大的。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不太会面对很大的困难和决择。
现在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自己的恋爱对象怀孕了。
这还是说得好听，直接说难听的话，那就是419对象怀了自己的孩子。
怎么说都不是一句好话。
宿灵修想了想：“代序，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也很想要这个孩子。”
代序难得能够抓住一次重点：“你是因为喜欢孩子，还是因为喜欢我？”
“你。”
那还是到了现在，宿灵修还是能够抓住事情的重点。
代序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把目光往下看。
这孩子也就不过半个月的大小，根本就看不出来宿灵修的肚子有什么变化。
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思考。
“我心里好乱。”代序自嘲似道，“其实我一直说想要和你长长久久，但是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宿灵修说：“我也没有。”
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会隐藏情绪的人。
又或者说，没有必要在对方面前隐藏。
代序叹了口气：“我在想我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宿灵修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宿灵修怀孕了，孩子是自己的。
这个认知足以打破代序一直以来的行为习惯和思绪。
他什么都能够相信，但是又觉得很难接受。
“我可以看看报告吗？”
宿灵修用眼神示意。
代序这个时候才发现一直都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都把水杯端起来喝过，可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份报告。
他根本就不是看不见，而是潜意识里在刻意去忽略。
难以接受就把事情当作不存在，这是非常不正确的行为。
代序自己都觉得有点看不起自己。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怎么样都不可能回到之前了。
他拿起来那份报告仔仔细细看了看。
代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宿灵修看着他的眼神中带有很多的情绪。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可以靠自己说话就产生什么改变的。
孩子已经出现了，他不可能因为逃避就让这件事情发生什么改变。
所有的一切都应当让自己承担。
毕竟这也不是别人的孩子，是自己的。
代序当时没有意识到那一夜会有这么多的后续反应。
他心里觉得能够和宿灵修谈恋爱时件很高兴的事情。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值得。
只是意外，并不是说不能接受。
代序深呼吸了一下，而后开口道：“生。”
宿灵修问他：“你愿意？”
“是。”代序说，“虽然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但是我的孩子我必须要！”
宿灵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已经表达过自己的态度。
代序已经能够知道，自己做好了以后和他分开，还会自己养孩子的决定。
但是很快之后，代序就开口道：“宿灵修，既然我的孩子，我们是不是得给他足够的爱。”
宿灵修几乎不可思议：“代序？”
代序眼神没有任何轻浮：“我很认真，接下来的每一个字，我都希望你能够听到。”
看到他非常严肃，宿灵修也知道经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想好了。
他也想听一听代序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所以他的眼睛就一直落在代序的身上。
“宿灵修，从我最开始答应和你谈恋爱开始就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想要和你长长久久。”他说，“我听过很多人说初恋是刻骨铭心的，你就是我的初恋。”
宿灵修依旧只是看着他，而后点了点头。
代序继续道：“宿灵修，我并不希望你说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是因为觉得我们一定会分手。”
宿灵修点了点头：“好。”
代序继续道：“我虽然没有提前做好这样的准备，但是我一向不喜欢后悔。”
宿灵修依旧只是点头。
可是下一句话，宿灵修失去了思考所有东西的能力。
代序开口说的是：“宿灵修，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