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想多存点钱, 裴衣今年跟着爸妈去挨家挨户拜年,一家一家的收了红包,被各个长辈轮番夸奖学习, 还将她作为标杆立给自家孩子当榜样,裴衣成为了弟妹哥姐们艳羡但是咬牙切齿的对象。

  “表姐, 你下次再来我们学校接我一下,带上那个漂亮姐姐一起来。”八岁的小表妹跟着裴衣一起烤火, 仰着头软软地说着请求, 上次表姐带个漂亮的同学来了一趟学校接她, 那群小同学不知道多羡慕,眼巴巴的看着她。

  裴衣啃着瓜子,随手给她抓了一把:“行!来,嗑瓜子!”

  “表姐, 我有个特别特别特别漂亮的同桌, 以后肯定跟你差不多。”小表妹兴致勃勃, 躲在暖暖的红毛衣里。

  裴衣睨她一眼, 把她手里的瓜子又拿回来:“别吃了,以后对你同桌好点, 将来你那个特别特别特别漂亮的同桌,能给你当老婆。”

  “真的吗?”

  裴衣轻挑眼尾,散漫地吐出瓜子壳:“我会骗你吗?”

  “不会!”

  被长辈无限夸奖、接她放学满足她虚荣心的表姐, 在小表妹心里闪闪发光, 并且坚信她的话是对的。直到很多年,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追同桌的那份决心来自哪里,去表姐家拜年掉了手机去捡, 抬头间仰视着嗑瓜子的表姐才恍然想起来, 这份毫无缘由的自信缔造者居然是她。

  楚家长辈走了之后, 楚韵以前忙工作都不回这边,她们家现在也没什么亲戚需要走动。楚韵约了那几个她刚回来时的合作伙伴吃饭,以前楚纱也很不喜欢去那种场合,但楚韵工作太忙,所以她会想办法跟着妈妈走,哪怕是去不喜欢的地方。

  可那是小时候的想法,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等她说不去的时候,楚韵稍有怔愣。

  楚纱分化的时候她不在,差不多两个月之后才回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女儿的外貌都已经长开了不少,不像离开时那般稚嫩了。

  她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偷偷溜走了,比指缝间漏出的水还轻巧,是她抓不住的。

  楚韵看着她:“那你待在家里吧,自己做点吃的,妈回来的可能比较晚,你早点休息。”

  楚纱点头:“好。”

  不用乞求爱的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会变得坦然且无所谓。等门被关上,这里又只属于她自己。

  上学期学完的内容还需要巩固记忆,她支着下巴看了会儿书,心里好像提着一口落不下来的气,拿起手边的手机看了看群里的消息,有在抱怨表弟的,有在说放小烟花很好玩的,还有说中午吃了什么特别香的。

  没有裴衣的消息。

  裴衣去了小姨家,跟几个姐弟哥妹一起聊天,应该也很有意思吧。她见过那个水灵灵的小表妹,人小鬼大,说话一套一套的但是很容易被裴衣三言两语地给绕走,然后被骗。

  冬季天色黑得早,四点多就已经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布,看了几个小时的书,知识一点都不进脑子,那些飘浮的字只是浅显的出现在眼前,透不进深处。五点多已经亮了路灯,楚纱冷得吸了吸鼻子,埋脸在围巾里很不习惯的一个人坐车来到了书店。

  看见书店玻璃窗里挂着正在营业的木牌时,楚纱推门走了进去,耳边铃铛作响。

  “付姐。”

  付老板还是在这里,翘着二郎腿盖着极为软和的毯子,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个古典的炉子烤火,看见楚纱进门,付老板往后看一眼,笑着说:“你那个夕阳恋老伴没来?还是腿脚不利索被你落后面了?”

  进门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室内的温暖,楚纱脱下羽绒服搭在阅读桌边的椅子上,一边取下围巾绕着手腕转了几圈,妥帖的放好,一边答道:“她去亲戚家拜年了,还没回来。”

  阿强在她面前听话许多,立着尾巴缓步走过来,喵了一声。

  顺在她的书边坐下,任她搭着手无意识的抚摸着。

  “你今年夏天也得高考了吧?”

  “六月初考。”

  “也是去上京?”

  “对。”

  楚纱抬头瞧去,只见付老板抿着热茶,视线始终停留在书上,刚刚只是闲聊般地问起,炉子里的火冒着徐徐热气,不是发出噼啪的炸开声,旺了就在旁边一挑,熄了些之后,屋子又到了一个舒适的温度。

  她的话不多,简短的回答完问题,也不想反问。

  在家里看不下去的书,到了这里看得入神。

  条条知识点在脑海里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支起框架。

  手边的小糕点清甜不干,她随手拈着吃。

  七点的时候,收到裴衣问她在哪儿的消息,回了个在书店,裴衣让她不要一个人晚上走,在店里等着,待会儿来找她,还说给她带了个很漂亮的东西。

  外面天色渐晚,西边来不及泛起霞红就已经陷入昏暗,门口的铃铛像是缩小版的大钟,悬在那里声音非常清脆,可是迟迟不响,总是惹得人不住的看向那里。

  付老板要走了,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刚过八点几分钟,“她还没来呢?你打个电话问问?”

  楚纱摇头:“打了,没接,应该是还在她小姨家里吧。”

  说不定在最后的寒暄拉扯阶段之类的,没有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付老板整理好了沙发上的东西,关了火炉通好风后,把空调打开,阿强仍旧懒散的靠在那里,打理着自己的毛发,走前和楚纱说:“你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就待在店里等她过来再出去。”

  木叶书局位置也算偏僻,一个Omega还是得好好待着,这里起码有阿强能挠两爪子。

  炉壁微凉,熄灭的炭火零丁的闪着火花。

  ......

  八点十分。

  安静的街道上,从一端响起夸张的轰鸣声,一簇极亮的远光灯被调低,轰鸣声逐渐临近。

  这边的巷子比较乱,红毛上次知道楚纱有喜欢的人之后,处于一种单方面失恋状态,在修车店都郁郁寡欢的。

  现在他有事情要找楚纱,但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只能无聊的徘徊在街上,说不定能在学校她常走的那几条街碰见,或者在上次晚上看见过的大街。

  这条巷子人很少,抄近路就能到上次那条街。

  红毛进了巷子,从旁边窜出来一个趔趄的女生,哐的一下在前面摔倒,被他的灯照得抬手挡住脸。

  红毛熄了火下车,有些着急:“你没事吧?我不是什么坏人,你别怕,你撞伤了没有?”

  红毛一个月才那么点工资,他比谁都紧张着急,虽然刚刚刹车快,但保不准哪里就伤经断骨什么的

  女生一抬头,脸颊绯红,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见她更加害怕了,两只手撑着往后退,肩膀都在哆嗦,像只受了惊淋过雨的小动物,警惕而无力自保。

  她这幅样子,红毛拿起手机就要报警,赶紧查清楚还好,他一个Alpha大晚上的跟一个这样的Omega在一起,万一再赖上点什么,他有嘴都说不清楚。

  “喂,警察局吗?”红毛拨了号,手机贴着耳边,猝不及防的手机被那个女生夺走,女生像是腿上受了伤,有些跛,她手发着抖惊惧地看着红毛,红毛生怕她胡说,要去抢手机。

  女生护着手机一个不稳摔到地上,朝着那边大喊:“救命——救命......有人在打我同学,你们快来......在榆树街七号巷子旁边的废弃厂房里,你们......快来,Alpha恶性伤害,三个人......”

  她声音抖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说的都很清楚。

  女生还在颤颤巍巍的时候,就发现那个红发混混朝着她来的小路去了,高大的身影跑得很急,皮衣反射着月光。

  昏暗的厂房里,残破在地上的羽绒服已经被划开得白绒四散。有的地方露出钢管,废弃门窗堆积在一边。厂房内有阵阵响动,撞击声外夹杂着凶狠地咒骂声。

  红毛抄起一根钢管往里面走,提醒着自己不能打的太重,不然犯法得坐牢。

  他也只有十八岁,见义勇为也会害怕,听着里面的声音,心一横,拿着钢管往里冲,边冲边喊:“你们干嘛!警察马上来了!你们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打死人可是要坐牢的——”

  那四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声音而停下,空气里的酒味混合着几种信息素的味道,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红毛模糊辨认出了其中那个同他一般岁数的人。

  虽然只见过三次,但他也很快认出那是谁——情敌!他的情敌!

  情敌处于下风,当着他的面被打在脸上,嘴角流出一抹血来,摔在沙土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红毛抄起钢管往里冲,一顿乱打。

  有个没防备的后退了点,捂着被打的地方大口喘气。他没练过什么,混战里挨了不少下,被人一肘撞到的时候,只感觉嘴里瞬间布满了血腥味。差点被钢管打到的时候,一只细瘦的手臂将他一拉,躲过了那一下,然后抬脚把那个人踢开。

  “快走——”

  裴衣拉着他往外跑,刚刚她一个人实在甩不开这三个,现在来了个帮手,他们围不过来,倒了一个就能跑了。

  裴衣脸上青了三四块,嘴角还挂着血,衣服脏污破开,她其实感觉自己的左手臂不太属于这个身体,完全动不了,应该是骨折或者脱臼。

  两人一路往前跑,红毛拉着她转另一个弯:“我车在那儿!”

  三个喝醉酒的Alpha红着眼在后面追,身体机能拖得他们慢下几步,红毛顺着亮光找到车,那个女生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求救,红毛松开手一个箭步跳上车,机车轰鸣声又响起。

  “快上来!”

  先跑最重要,那几个Alpha是大人,人数又多,硬碰硬保不齐被那几个人打死。

  机车发动,在三个Alpha冲出小路时,快那么几秒启动,三个人铺了空,吹了冷风好像开始怕了,一扭头就跑。机车迎着蓝红色的警车长笛声而去,一个刹车停在警车边上。

  女生已经上了另外的车去医院,女警看着这两个人,和女生说的描述基本一致,一个Alpha女同学救她被打,有一个红头发Alpha男混混也朝那边去了。

  女警严肃地问裴衣:“这个人是去帮你的吗?”

  裴衣点了点头:“是。”

  两人被叫到警车后排坐,准备送去医院先治疗,再录口供,因为外貌被怀疑,红毛很不爽,却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裴衣感觉喉咙有点渗血。

  嘴里的伤口渗着血,很痛,红毛转头看着裴衣脸上的伤,比他重多了,要是脸上的伤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裴衣有点头晕,看人有些迷糊了,往后贴在靠背上,喘着气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被压瘪的盒子,不死心地打开看看,一朵小小的金箔花已经扁成了一片。

  红毛瞧见了,拿警察给他的水漱了口,脑袋探出窗户外面吐出口血水:“这是什么?”

  裴衣把盒子叠起来,那朵花是不能复原了,把盒子揣进兜里,她用着苦中作乐地语气说:“本来是朵金箔做的荷花,特别逼真,白天刚在我表妹那里骗来的,本来想给楚纱,现在被压成这样,看来得去我表妹那儿把另外一朵也骗过来了。”

  小姨家去书店,公交车到终点站之后,就这条路最近,没想到抄近路还能碰到这种事情,裴衣毫不犹豫就冲进去了,那个女生她并不认识,但是对方认识她,那也就是一个学校的。

  最后她让同学先跑,自己被三个人围着打,要不是练过几下,还不知道得打成什么样。

  “楚纱呢?”红毛疑惑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裴衣想起来,懊恼地一晃脑袋:“还在书店等我呢。”

  她拿还能活动的右手摸了摸几个口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回拨着未接电话。

  “红毛哥......”

  红毛:“......”

  “谁叫红毛哥,我叫齐鸿。”

  裴衣疼得拧起眉:“......谢谢啊。”

  齐鸿嗤了一声,看她手不行了给帮忙拧了个瓶盖,轻哼道:“跟你没关系啊,我没看清里面是你,要是看清我早就跑了。”

  当时问楚纱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的时候,看见楚纱勾着面前这个Alpha的衣角,目光放到这个人身上,他就知道自己快没戏了,可是又不死心想试试。

  现在他仰着头唉声叹气,没机会了,这人居然还会见义勇为,这张脸估计也不会毁容,他彻底没机会了。

  驾驶座的警察让他们系好安全带:“去医院了,你们坐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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