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绽出金光云朵,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丛丛云团将烈日团围着,敛了躁气。

  那个在好朋友面前拿相机发誓不会喜欢楚纱的人, 睡前主动在群里发了消息。

  可扔了钩子后忘记放鱼饵,三条鱼围着钩子上窜下跳, 放钩子的人因为感冒吃完药睡了过去,持竿的人睡得早, 等第二天起来看见群里炸锅的消息, 还有些懵。

  凌晨三点多方汀起来上厕所看见了, 挨个打电话把人叫醒看消息,唯独没有叫醒手机静音的裴衣和手机没连上网的楚纱,群里三个人聊了几百条,最后一条消息发到了刚刚。

  回复了裴衣的早安之后, 楚纱又一次的对一起上学这件事情, 产生了紧张感, 她对着镜子看来看去, 手抚上耳后的腺体摸了摸,那里没有像别的Omega说的那样第二天腺体会痛, 她听到是会有刺痛感,并且整个腺体都会隐隐发痛,可能......是裴衣临时标记的方法不一样吧。

  那个时候, 裴衣没有咬她, 只是像小兽一样轻柔的用舌尖舔舐。她隐约感觉裴衣离开前,嘴唇轻触了一下她的腺体,应该是无意的。她闭眼晃了晃脑袋, 让那种沉迷的感觉先消散。

  看见群里99+的消息, 楚纱开始往上面翻。

  按上翻键按到手酸, 从只言片语里,楚纱好像知道在说什么了,她加快了上翻的速度,看见昨晚凌晨两点,引发这个话题的两句话。

  裴衣:【我喜欢楚纱】

  裴衣:【她说她也喜欢我】

  楚纱已经全然看不下去这两条消息以后的记录里在聊什么,她心骤然发紧跳得厉害,大脑一片空白。

  裴衣和她们说了,那意思就是......自己和裴衣算,确定关系?

  一墙之隔,裴衣张着嘴,李素英把她下巴抬高点:“再张大点,来——啊——”

  看见裴衣肿得不像话的扁桃体,李素英担忧的哎呦一声,皱着眉头去给她找消炎药,瞥见她胳膊上有涂鸦的纱布和脖子上的膏药,疑惑地问:“你这胳膊和脖子又怎么了?”

  昨夜说话太多,当时疼过了头就不疼了她也没管,晚上喝完药润下嗓子,第二天起来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听见问话,裴衣拿手机在界面打出几个字给她妈看:

  酷不酷?

  李素英嗤一声,看傻子一样的瞧她:“胳膊绑纱布、脖子贴膏药,酷你个二大爷的酷!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弄下来,上什么学你这是,别让老师给我打电话过去捞你啊!”

  裴衣悻悻地觑她一眼,要是拆了这些,带着个被吸红的牙印去上学,老师才是真的要给她妈打电话,等拿好药上楼收拾书包的时候看见回信,裴衣又点进群里,群聊消息太多懒得看,只看见最后两句:

  【你们快点来学校!快点!人呢!!!大晚上发个消息人就不见了!上学啊!】

  看完这句,又有新消息过来:【面摊等你们,快点!别装死!】

  从窗户看见楚纱已经和杨阿姨在院子里说话,裴衣拎着书包小跑下楼,一阵风一样的划过客厅,她匆匆换鞋,李素英从厨房里拿着勺子出来,看见她还缠着纱布,冲她大喊:“你赶紧把那纱布和膏药给我拆了!不然我去学校拆你骨头!中午的时候我来给你送粥,下课到校门口来等知道了没有,我再给她们带两个菜来!”

  玄关的人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出门的时候鞋后跟还踩着点,抬脚勾了一下身形不稳的扶着旁边花盆里的花才站立好,看见花,裴衣在院子里找了朵最漂亮的。

  看见楚纱出来,裴衣把花拿在手里递出去。

  楚纱一看见花就愣住了,不确信地问道:“给我的?”

  温热的风轻轻地扫过,裴衣稍稍往前半步,距离拉近后缓缓低头,说不了话却嘴角上扬,眉眼里都盛满了笑意,而后眼睛很亮地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楚纱心里重重一跳,呼吸被这眼神打乱,讷讷地伸手,接过那朵花瓣都还鲜嫩的花,紧张地抿了抿唇,不自觉又要低头,头倾到一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仰起头来看着裴衣,朝着那对很清亮的眼睛笑了笑。

  她一笑起来,自然烂漫,那朵花已经黯然失色,裴衣突然觉得,不该要自己家的那一朵,应该去对门张大爷家撅一朵的,他家的开得更好。

  可是现在没时间了,裴衣把手搭上她的肩膀,熟练的掌心在她肩头揉了个圈,半带着她往前走。以往这么走几步她就会松开,搭肩只是给楚纱一个行走的信号,但这次都走出街口了,那只手还是不肯放下来,甚至还随性换成把手腕搭到楚纱肩膀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毫无规律地敲点在前肩的书包肩带上。

  楚纱瞥见她手上的动作,微微偏了头,对那一下一下的指法似曾相识,裴衣的手极好看,很白,骨骼清晰修长,让人很想一口咬上去,还准备再认真看看,那手指已经弹到了她脸上,拇指和食指夹着脸颊轻轻一捏。

  指腹是柔软的,白嫩的脸颊有一小片红了。

  今早的光很温柔,暖暖的一层覆在地面上,那一点红在楚纱皮肤上有些明显——很快,那一小片红如进了染缸般的,在水里洇开,两边脸颊被晕染红润得盖住了那里,很快窜到精致的耳廓上。

  虽然昨天晚上裴衣舔......碰到了她的腺体,但那时候有些不太清醒,醒来后已经羞得不行,现在这大白天的,裴衣拿手碰她的脸,她很想矜持的装作无事发生,可是身体激素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

  裴衣轻笑一下,作势给她扇了扇,楚纱一直经不得逗,但是逗起来很有意思。她承认自己偶尔恶劣,看腼腆的人害羞,很有意思。

  小面摊上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等着,坐了一桌眯着眼睛笑,裴衣的手腕还搭在肩膀那里,直到要坐下才拿下来。

  周丹扬咧着嘴笑就没停下来过,“你们......嘿嘿......你们、哈哈......你们......”

  方汀杵她一下,“她们谈恋爱,你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谈恋爱?裴衣还没这么说,楚纱怕裴衣不高兴,连连摇头:“我们、我们,还......”

  她一摇头,裴衣就睁圆了眼睛看过去。摇头、什么意思,临时标记完还说喜欢我,都能不算谈恋爱?

  目光灼灼,比钻出云层的太阳都还烧人,楚纱倏然停下,倾身过去缓声问:“你......我们,算吗?”

  肺里温热的气流穿过,喉咙一阵灼烧感,裴衣声音哑得可怜的反问:“不算吗?”

  不算?

  不可能不算。

  就是缠死了都得算。

  她就是要等楚纱自己说。

  除了楚纱,旁边的两个人都只看见她嘴唇动了动,表情有些茫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瞳忽闪忽闪的,楚纱认得这是什么表情,小时候,等着李阿姨从超市里带好吃的回来时,她和裴衣就在院子里搬上小凳子坐着等。

  那个时候裴衣也这么坐在小凳子上,规规矩矩地圈着手臂压在膝盖上或单手支着下巴,时而拿手指在雪上画画。

  小时候的南方总下雪,年岁渐长,连雪都少了。

  楚纱语气坚定地说:“算!”

  又看向那两个人,脸有些烧、红着耳朵点点头。

  说完有些诡异的安静,周丹扬没话找话,戳了戳裴衣脖子上贴的膏药:“你的动脉落枕了?”

  又戳了下裴衣的手臂,手臂是真伤,裴衣疼得一缩。

  方汀没错过楚纱的耳朵变得更红,她对临时标记这事熟,有些因素不可控很正常,方汀会意的把周丹扬的手往下一打:“别动她,吃你的。”

  她去端面,顺带着拿了筷子。

  周丹扬闲不住,又问裴衣:“你这喉咙真不行了?”

  裴衣摇摇头,楚纱帮她说:有点失声。

  周丹扬满不在意地复述一句:“哦,失声了啊。”

  一直有点空耳的方汀刚走近,端面的手一抖,汤汁溅出来到手背上,还好是温上的骨头汤不烫人,老板拿抹布过来擦。

  她和宋雨才走到临时标记这一步,现在她们都能大大方方的说失身了?楚纱怎么突然这么放得开了。

  她悄咪咪的发消息给宋雨:【她们比我们想象得要进度快很多】

  【快多少?】

  【快到,说不出口的多少】

  那边回过来一张表情微妙的小猫表情包,附带新消息:【欠我的一件事情,我慢慢想】

  见她回来了,周丹扬说:“裴衣失声了。”

  不能开口,基本靠写字。

  方汀脸红的跟个煮熟的虾一样,低垂着眼皮,是她跟不上时代了吗?连周丹扬也这样了?大街上的谈论失身的事情,不好吧。她埋在面碗里嗡着声音点点头。

  吃着早饭周丹扬陡然问裴衣:“你不是说帮我物色对象吗?怎么样了?”看着她们一一脱单,她也想有个甜甜的恋爱。

  裴衣一脸‘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冲她挑眉。

  吃完进校,楚纱一进班级,某个位置就响起桌子移动的摩擦声,宋雨扑过来,书包都没让她放下就把人拽着往外面走,她问:“你和裴衣谈恋爱了?”

  楚纱点点头。

  宋雨哈哈大笑,直笑得喘不上来气,这么多人拿不下裴衣,她就知道楚纱能行。

  “我一直就看好你!”

  “嘘~~”楚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不容易褪去红色的耳朵和脸颊又再次染色,小声提醒她:“这里是学校。”

  “学校怎么了。”宋雨看了四周无人,笑着眯眼说:“你以前啊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学校才是谈恋爱的人最集中的地方,你知道我们班内部都有四对吗?”

  楚纱惊了:“四对?”

  作为一中重点班,平时杨老师管的很严,她一向不理会别人的事情,但是班上才四十个人,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宋雨朝着教室里努努嘴:“你知道你同桌在谈恋爱吗?”

  楚纱摇头:“她有谈恋爱吗?”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同桌也挺安静的,带着黑框眼睛,最近高三了,她们下课基本都是在写作业,除了偶尔有点题目要讨论之外,基本没什么聊的,都不是很爱说话的人。

  宋雨:“她去年就开始谈恋爱了,就是杨文啊。”

  这个人楚纱有印象,经常来问她同桌题目,此时楚纱后知后觉:“原来她们在谈恋爱啊。”

  宋雨嘴唇无声地张了张,决定好好教一下楚纱,裴衣可抢手了,以前是裴衣不开窍喜欢和周丹扬、方汀一起玩,现在开了窍万一走上歧途开始变得花心怎么办,Alpha骨子里就是不老实的。她说:“所以说,谈恋爱是没关系的,一般情况下大家知道别人在谈恋爱,都不会管,所以你就安心吧。但是,你得看好裴衣,知道什么叫约法三章吗?”

  “那是什么?”

  看着一脸纯净的楚纱,宋雨啧一声,摇摇头笑说:“果然,你什么都不会,我跟你讲,就是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反感她做什么都得和她说,你不说让人猜怎么可能猜得到。你说了,她还踩你底线,你就踩死她。”

  楚纱绞尽脑汁,一条没想出来。

  直到上完晚自习的放学路上,换了种身份一起走的人在和同伴分开之后,感觉有些微妙,特别是路过那条灯还没修好的小巷子时,楚纱仿佛被昨夜那种缱绻的氛围包裹着,浑身发热。

  “我有事跟你说。”楚纱犹豫几秒,看向她,“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裴衣点头,夜色模糊,但楚纱能看见,她说:

  “你不能去给别人临时标记。”

  说完,手心攥得紧紧的,等着裴衣答应。

  楚纱只记得宋雨说的底线,她想了一整天,吃完饭从花廊下面走过的时候听见有人因为Alpha去给别人Omega临时标记,失恋了在那里哭得厉害,她才觉得,这个是底线。

  她性格谦逊温和,可是听那两个人说的时候,光是想了一下裴衣抱着别的Omega给临时标记,心里忽然就很酸,被临时标记的短期副作用开始在她身上体现,那种没由来的依赖感和占有欲,是Omega在相处过程中处于弱势的关键点。

  太容易依赖,在Alpha只把临时标记看做吹嘘的事迹时,Omega就已经在沉沦。

  楚纱声音越说越小,不能后面的字,裴衣已经得稍低头凑过去才能听见,听她说完,蓦地笑了,绕有趣味地看着她,有些没想到楚纱会突然这样说,但是她很享受这句话。

  这时候但凡她能说话,肯定得故意调笑几句,可现在病里的人最老实,楚纱的目光还停在她身上,看着她弯着眉眼卸下书包右肩带,从本子上随便撕开一页,借着月色开始写东西。

  写完,裴衣把纸给她,东西放回书包里,推着她往外走。

  等出了巷子,才看见纸上写着:

  好,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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