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的时候, 身体轻飘飘的,头却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耳边那种“滴滴”的电子机械音极有规律的帮她捋平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还没死吗?好像是没有, 耳后还有点痛,要是死了应该感受不到疼痛。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离她近了之后,有东西贴在她额头上, 冰凉凉的, 很快又移开, 然后是一种手机按键的声音。

  楚纱睁开眼睛,看见坐在旁边低着头的裴衣,恍若做梦,心情还在恍惚和欢喜之间游移。外面的天还是黑黑的, 她一想起倒在地上的时候就后背发凉, 那种痛感, 真的让她以为自己马上会死。

  楚纱渴得厉害说不出话, 动了动手指发现能动作之后,又试了试抬手, 也可以。她想拍拍裴衣的肩膀问她能不能倒杯水,可是手明显和脑子还没联机,没拍到肩膀, 反而给了裴衣的脸一巴掌。

  手掌捂住了裴衣的脸。

  她感受到了指腹上的温度, 坚硬的骨骼外覆着一层柔软细腻的皮肉。食指动了动,碰到的应该是眉毛,那种扫过一层浓眉的感觉很舒服。中指搭在鼻梁上, 被鼻梁骨托起。

  尾指碰到的是什么, 软软的, 再一曲,又碰到了硬的东西。

  裴衣:???

  这位大姐,手指都伸我嘴里了,要不挖我喉咙检查下我扁桃体有没有发炎。

  她拿开脸上的手,看楚纱的神情还有些呆愣,突然恶趣味地趴在床边,故作惊喜道:“你醒了?都十年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真是医学奇迹!”

  十年?

  愣然的神情清明不少,墨色瞳孔轻颤,想说话却感觉喉咙干得要被撕开。裴衣抿嘴憋笑,这么一吓,人应该清醒了。她扶着楚纱起来一点,杯子贴到嘴边:“来,慢点喝。”

  喝了水,楚纱声音沙哑着喃喃道:“十年......”

  她睡了一觉,醒来被告知过了十年,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抓着别人乱问,说话不是带着震惊提问的语气,只是自己这么嘟囔了一句。

  裴衣去放水杯,等回来她继续说:“你这病床躺了十年,周丹扬都已经头胎,方汀都分分合合多少次在准备结婚了。”把床头摇起来,枕头理好一点又拉了拉被子,让她能舒服点躺着。

  说了这么多人,都不说自己,楚纱声音低哑的问道:“那你呢?”

  “我?”

  楚纱很认真地点点头:“嗯,你呢?”

  裴衣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反而开始操心楚纱以后该怎么办,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要是碰上个渣的,真的会人财两空。她还是个有些弱势的Omega,被骗了损失可有些难以估量。

  她没有回答,病房里安静如初。

  吊瓶空了,裴衣按了下床头的开关,护士进来取针,问了下基本的情况:“怎么样,腺体还痛吗?”

  楚纱:“有一点。”

  护士看她床都已经弄好了,就没有太多的事情要管,“很正常的反应,止痛贴三个小时换一次,让你朋友帮忙就可以了,等到不痛就能出院。出院的时候要记得办手续。”

  等她走了,裴衣坐到小凳子上,手肘压在被单上撑着脑袋,轻撩着眼皮看一眼半躺着的人:“我逗你玩儿呢。”

  楚纱看过去,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忽地笑了:“我知道。”

  一觉醒来到了十年之后,别的不说,光是裴衣这十七岁的外形,就很难让她取信。她只是脑袋有点晕,也不是傻了,稍一想就明白裴衣在开玩笑,只是依从着她往下说说,想看看......裴衣感觉自己十年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裴衣没说,她又没忍住笑了,看来是不会说了。

  又被骗了。裴衣无可奈何的看她一眼,跟着一起笑,只在心里犯嘀咕,楚纱这人平时太正经,偶尔开一次玩笑根本防不胜防,每次都骗到了她。

  她记得上一世楚纱突然跟她说前面有只猫会翻跟斗,她信了,跑上去问人家猫主人:“你好,你的猫会翻跟斗吗?我能看看吗?”

  人家猫主人直接把问号打在了脸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猫,好像猫背着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楚纱一直在拉她,最后两个人跟人家道歉,楚纱逃也似地拉着她走。

  想到这里的时候,裴衣觉得,跟现在这个十七岁版本的楚纱比,那个时候的楚纱更开朗一点。人都是这样的,只要有聊得来的人或者是个愿意倾听的人,就能轻易的打开话匣子,对待不同人的态度,可以天差地别。

  “所以,我睡了一晚上?”

  裴衣盯着手机摇头:“你睡了两夜一天。今天周日。”

  也就是,她的生日。

  生日要在这里过了吗?楚纱说要不提前出院照计划去书店,贴止疼贴,医院跟外面没什么区别。裴衣侧眸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在手机上发着消息,“没事,我都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楚纱问。

  像是为了报复刚刚楚纱反开她玩笑的行为,裴衣神神秘秘地说:“你这么聪明,自己想喽。”

  楚纱很惊讶的感觉,好像懂了裴衣为什么这样说,她无声叹了口气,幼稚。其实很多时候她去书店,都感觉裴衣跟阿强玩着很有意思,在某一刻,裴衣能奇妙的和小时候那个生气会大哼一声的人重合在一起。

  好像过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人都在变化,只有裴衣的七岁和十七岁是一样的。

  楚纱暗自深呼吸,最后鼓足勇气说:“你叫了她们过来给我过生日?”

  要是以前,她万不会这么大胆的猜想,一个生日叫过来一群人,还是跑来医院这么一个没人任何娱乐的地方,谁敢想。可是刚刚她看见裴衣在发消息,或许是自作多情,但是,也许是在叫人过来。

  猜到了。裴衣觉得没意思,但一转头拿起病床下的一个袋子,脸上又带上了笑:“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言罢,又突然拔高声音说:“我是第一个!”

  争谁是第一个送祝福的人,这是她们三人小组一直以来的传统。有一次裴衣过分的在凌晨十一点五十八去方汀家蹲守,方汀住小区一楼,半夜被敲窗户的声音吓醒,一听裴衣的声音,手抖着拉开窗帘,看见裴衣站在绿化草地上,踮着脚递进来她的礼物。

  从那次之后,她们的规矩就是,不许大半夜过去。

  最后变成生日那天,早上在家门口蹲守,裴衣带着楚纱天不亮的去上过两次学,就是在她们生日的时候,每次都碰到了另一个人,还得打闹一番。

  知道她好胜心强,楚纱肯定地点点头:“你是第一个。”

  不久,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还有声音再喊:“这里是医院,那边那两个小孩儿,不许跑!”

  外面声音小了点,门口又传来窃窃私语,像是两个说话快得像车轱辘转动的人在交流着,没有一个字能听得清。

  裴衣小声说:“她们真是没出息,这有什么好争的,现在的孩子真是......不知道以学习为重。”

  楚纱闻言毫不诧异,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N次听见裴衣这么说了,这一次,算N+1。

  “我来开!”

  “你给我撒开这个门把手!”

  “你敢碰我,我可是Omega,宋雨,你管管她。”

  “这件事情没有Alpha和Omega的区别,而且我就没把你当成过Omega,给我撒手!”

  门骤然一开,两个交叠着紧握门把手的人被往前拉了一步,裴衣站在门内看着她两轻蔑的摇摇头。她们知道,裴衣得手了,还以为裴衣忘了这一茬,还是低估了这个人。

  两个人一进病房就老实了,怕吵着楚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痛的脑袋,踮着脚轻声进来,拿出礼物放在病床桌子上。

  滴滴答答的高跟鞋声在门口停下,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打开门进来,打破这安静得诡异的场景,这是在干嘛,不是过生日吗?她还以为是医院主题的生日,看着五个在病房里看书的人,这莫非是,读书生日会病房限定版!

  楚纱疑惑,付姐?

  付老板关上门,拎着包往里面走了几步,一群看书的人唰地看向她。

  “裴衣跟我说生日改场地到病房了,我带着阿强来看看。”说完打开包拉链,阿强露出一个脑袋,医院不许带宠物进来,阿强差点被摇死。付老板把一本书放小桌子上,又把阿强脑袋往包里一按,拉上拉链:“行了,我也就路过,生日快乐,我先走了。”

  裴衣想说要不把阿强留下,又想这是医院,阿强还是待包里吧,一改口:“付姐再见。”

  付老板待的时间还没一分钟,病房里就留下了一股香水味。

  “要不......”

  “嘘——”

  裴衣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方汀先不要说话,轻声道:“给别人过生日呢,尊重一下生日安排,看书,别多想。”

  她扭着方汀的脸正对着书。

  方汀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我俩换一本。”

  她忘了带书,现在看的是周丹扬的玛丽苏小说,实在看得起鸡皮疙瘩。

  裴衣冷声道:“不换。”

  目睹一切的楚纱微不可察的咬着唇隐起笑意,耳后早已经不痛可以出院了,只是......等大家看完书再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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