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窃取神位【完结】>第63章 转瞬即逝

  室内只有烛火噼啪的响声。

  潘哑声半晌, 才慢半拍说:“那可真是相当复杂的关系。”

  “算了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老师到底是不是我父亲。”

  唐诘故作烦躁地叹气。

  “毕竟从我出生到现在一面都没见过,鬼知道他安排我和凯瑟琳的行为有什么目的。”

  虽然很可能不是不来见面, 而是压根无法见面。

  毕竟时空之海过于庞大,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在里面找到另一个人。

  更何况,现在能进入到里面的,也仅有自己和赫德而已。

  凯瑟琳将那里称为粒子世界,而粒子是微观世界的代名词, 意味着无法直接用视觉进行观察。

  唐诘充其量是通过体感去揣摩, 感受其中的重量和力的方向。

  不同的魔力在其中呈现出纠缠又分离的诡异状态,存在引力和斥力,但引力明显不来自地心,斥力也和电荷更是毫无关系。

  “你打算怎样对付凯瑟琳?”

  唐诘迅速掠过上个话题。他对于赫德和凯瑟琳的关系一知半解,说得越多,越可能出现纰漏。

  虽然他没有说谎,但是, 哪怕仅仅是误导,也并非不存在暴露的风险。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

  潘苦笑半晌, 叹了口气。

  “我们并没有正面对抗她的实力,也只是拖延罢了。”

  唐诘虽然在听到潘介绍基地人员的时候,已然有所预料,但此刻还是难免皱了下眉。

  时间, 他最需要的是时间,凯瑟琳最需要的同样是时间,潘所需要的, 竟然还是时间。

  潘需要尽可能延长时间,让凯瑟琳无法找到他们, 至少,要在凯瑟琳下一次发疯前,让年幼的巫师成长起来。

  凯瑟琳则是在和赫德追赶时间,她必须趁着赫德筹备好仪式前破解对方的仪式,以防成为祭品之一,也许还打着掠夺现成的仪式成神的主意。

  自己同样需要时间,无论是寻找神泉的线索,还是开发黑袍的能力,都需要得到潘的信任。

  按理来说,他应该和潘一样尽可能延长时间,但是,赤潮的影响同样威胁着自己,所以,他的时间比凯瑟琳还要更加有限。

  唐诘不知道阿尔忒的魔力究竟有没有在凯瑟琳身上生效,两人现在的状态相当类似,都背负着负面状态的倒计时。

  他不知道,凭借凯瑟琳的意志力,是否足以察觉并压制阿尔忒的影响,干脆只关注着自己的现状,尽可能加快时间。

  “我有个想法。”

  唐诘为自己倒上一杯水,摩挲着实木的茶杯,粗粝的质感在指腹上略带痒意。

  潘谨慎地没有说话,只是屏息凝神看着他。

  “魔力与情绪息息相关,一味的逃避肯定不够。”唐诘冷静地分析着现状,“我们不能去城市,因为随时可能遇到凯瑟琳的眼线。那么,问题就在隐居山林的同时,如何人为制造强烈情绪起伏的机会?”

  精神系法术的隐蔽性极佳,运用中灵活且多变,哪怕他亲自检查每个人的脑袋,也不敢保证日后就不会有人中招。

  也许是一面镜子、一柄小刀、一盏烛灯,都可能隐藏着对方的魔力,防不胜防,关键是他们的操作还极为细致,魔力的消耗极少。

  当然,他不是真的打算和凯瑟琳敌对,毕竟两人确实有着相似的目的,但在此之前,利用对方攥获现在的目标的信任,也无伤大雅。

  哪怕他们真的变强了,强到魔力和凯瑟琳不相上下,就像现在的自己,难道就真的能对付她了吗?

  也许能交上手,但他们不可能留下她,更不可能杀得死她。

  上次在高塔里,唐诘本以为不会再出差错,结果呢?

  自然系的巫师皮糙肉厚很难被杀死,普通的攻击还比不上对方的细胞再生的能力,最后只会耗尽自己的魔力。

  精神系的巫师让人连找都找不到,套上幻术就能在城市里到处跑,哪怕人从眼前溜走也看不见。

  况且,凯瑟琳还掌握了空间转移的魔文,虽然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媒介,可以直接用手指施法,并伪装成用自身的魔力施法,但这保证了她逃跑的本领超乎想象。

  如果不是对方一直打他的主意,想要把还没长成的他当成指南针之类的东西,或是直接杀死他顶替赫德的仪式,唐诘也不想和这样的敌人对上。

  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已经很累了,能交好的就别结仇。

  毕竟现在,可没有奥利维亚或是阿纳托利能作为他的退路了。

  思绪几转,唐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淡褐色的茶水有种清甜的味道,仿佛像是金银花,甜中微苦。

  “花茶?”

  唐诘刚问,却感到血液里的魔力本能地调动起来,将刚入腹的茶水分解,不由有些诧异,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仔细感受身体内的消耗,发现发现调动的,居然是日常供应给黑袍的魔力。

  黑袍消耗魔力的速度一直很稳定,只有在受到外部伤害流血,或内脏在挤压中破裂的情况下,才会自主调动。

  “我只能消化带有毒素的食物。”潘回过神摸了下鼻子,尴尬地解释,“我想对你来说,这点小毒应该没什么问题?”

  唐诘缓缓摇了摇头,没做回答,只是试着又喝了口茶,有害物质在魔力的作用下分解并破坏,水则无法感应,想来是正常吸收了。

  虽然他有些好奇潘所返祖的灭绝魔兽究竟是种怎样的生物,但现在并不是放任自己好奇心的时候,更何况,问这种问题,极易触及到战斗方式,一旦引发对方的警惕性,对于获取信任相当不利。

  唐诘放下茶杯,将视线投向对方,神色不变道:“考虑得如何?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至少要有一定自保能力。”

  潘迟疑了,摩挲着茶杯,缓慢地问:“你有什么见解?”

  这是已经心动了。

  唐诘不再遮掩:“战斗。魔兽森林最不缺的就是各类魔兽,我们两人保障他们的生存不成问题。”

  潘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答道:“我其实想过这个方法,但是,我们没有专业的治愈系巫师,太危险了。”

  唐诘皱了下眉。

  “我记得,”他诧异地问,“你说过自己有补充生命力的办法?”

  潘也对此头疼极了:“未成年的身体素质太脆弱了……我的方法恐怕反而会造成伤势加重,这也是之前我直接给你喂伊登之泉的原因。”

  唐诘也不由愣住了,思索好半天,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来个办法:“用魔药,怎么样?”

  此话一出,潘便诧异地望来:“你懂炼金术?”

  唐诘叹了口气:“我知道很多魔药配方,但是,从没实践过。”

  别说魔药,就说古代的炼金或是仪式,他都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来,但是要说实践经验,毫无例外全是零。

  龙岛藏书很多,他在医院工作的时候也见过同事熬制魔药,可他每天干的只有跑腿的工作,夜里还要应付实战训练,也不好在奥利维亚的眼皮子底下去抢别人的工作。

  折纸使魔都是抽空做的,哪里有时间去学魔药和炼金术。

  “那就试试。”潘听见回答,反倒坚定了神色,眸中倒映着橙色的反光,“先不说意外,哪怕寿终正寝,我肯定也是会比他们先走。”

  他说完,又是一顿,眉目温和下来,难得郑重道:“那就拜托你了。”

  唐诘感到对方似乎卸下了许多压力,又仿佛将更重的担子压在了双肩上,不由闭了闭眼,轻声问道:“你难道就不累吗?”

  他实在很难理解对方的思维,怎么会有人把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费心劳力冬奥如此地步。

  哪怕是集体认同感,可到了这种近乎无私奉献的地步,也太过恐怖了。

  如果一个人没有价值,没有潜在的利益,唐诘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是潘却能为了一群不知道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长成大人的孩子,在魔兽森林里占据一处地势极佳的基地,不惜去外边寻找陌生人的帮助。

  明明凭借对方的实力,哪怕只有一个人,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也无忧温饱。

  “我们都有过弱小的时候,唐。”潘的语气很是平淡,却极为坚毅,“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可能,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必须保护他们。”他一锤定音,“他们是巫师未来的可能性。”

  “现在已经不是帝国纪了。”唐诘叹了口气,“自从凯瑟琳复仇后,赫拉克勒王国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猎巫行动,你又何必将他们逼得这么紧呢?”

  他没有劝说对方再不济,还有炼金学派作为最后的退路,因为自然议会和炼金学派在文献记载中,素来是王不见王,自己也没必要去自讨没趣。

  “……你似乎很清楚凯瑟琳对王室动手的原因?”潘沉默片刻,才抬眼望过来,语气飘忽不定。

  这语气仿佛在说自己和凯瑟琳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似的,连这种程度的秘密都愿意告诉他。

  唐诘扯了下嘴角:“不,我不知道,只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有私怨吧?”

  “说的也是。”潘不出所料般叹了口气,“再则,她和王室的积怨虽然放在了明面上,但其中真假,却犹未可知。”

  此话一出,唐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微地眯起了眼睛。

  “你是说,她的过去全是演出来的?”

  “怎么可能,就算是精神系巫师,也不可能做到无中生有吧?”

  潘惊讶地睁大眼睛,否定的话语却说得犹疑不定。

  他究竟下了怎样的结论,实则无关紧要,毕竟潘不具备精神系的相性,唐诘更是无从猜测凯瑟琳的过去。他们在此揣摩对手的思路,却全是空中楼阁,毫无作用。

  “你也不清楚吗?”唐诘琢磨着他的语气,“莫非,凯瑟琳是在炼金学派停下猎巫后,才加入自然议会吗?”

  龙岛藏书中,基本都是从大方向上记录了赫拉克勒帝国的衰落,像是凯瑟琳这样独来独往、隐藏身份的巫师,倒是从未谈起。

  但也不可否认,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很难找到相关的线索,哪怕有学者想要撰写她的事迹,最后恐怕也是不了了之。

  他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却瞥见潘的神色在昏暗的烛火光衬托下,错觉般染上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灰尘。

  唐诘产生了一个荒唐的猜想。

  想想看吧,那是她过去最为辉煌、也最为荒唐的时候,哪怕直接杀光王室,也没有任何畏惧,她的邪恶肆无忌惮,没有任何人类能阻止她。

  遭到炼金学派围剿、东逃西窜的自卫团面对一力打破僵局的凯瑟琳,主动邀请对方成为他们的领袖,逼迫赫拉克勒王国在他们面前低头,又让炼金学派保持沉默,延续了长达两百年的辉煌,在人类巫师所能抵达的寿命极限时,又仿佛昙花一现般破碎消亡。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的自然议会,便尤为可笑可悲了。

  他仿佛从未察觉到潘的异常神色般,将话题拉回到楼上睡熟的孩子们身上,商量起了日后的训练计划。

  一切结束时,屋外天空已经大亮。

  捣衣声渐渐停了,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外,门响了三下,娜茜敲门进了屋子,扫视内屋一眼,低声说:

  “我来拿东西。”

  她进屋拿了晾衣杆又往外走。

  风从敞开的大门溜了进来,流水汩汩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