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相在马不停蹄赶到警察局的路上,就已经了解了经过。

  是陈应言动用关系查的,尤其何道君还是明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查到。

  今天上午本来是何道君新剧的杀青宴,地点在影视基地旁新开家的餐厅,消费不低,这点淮相是知道的,何道君都一一跟他汇报了。

  刚好何道君面试的新剧导演也在杀青宴的酒店,于是杀青宴过后,经纪人带着何道君续场,想去跟导演提前联络下感情。

  何道君出道没多久,资源却好到出奇,圈内人都知道他有资本靠山,平常倒也没人敢动他。

  不过新剧导演是出了名的好色,搞剧组夫妻那一套,睡过无数艺人,何道君当时刚刚进包间,就被那名导演盯上。

  恰巧经纪人被导演身边的人引开,何道君只能一个人面对大腹便便又油腻的中年男人,结果对方上来就动手动脚,嘴里不停说着些污言秽语。

  那些话具体是什么,淮相不得而知。

  但何道君哪里受过这种苦,他在高中以来就被淮相保护地很好,社交圈子又简单,并不知道娱乐圈的水有多深。

  估计也是被惹急了,何道君反抗地太激烈,跟导演扭打到一起,等经纪人再回来时,何道君身上已经挂了彩。

  导演身边的人见势不对,想要私下和解,承诺角色还是会给何道君。

  何道君当然不肯,拉着经纪人当场报了警。

  淮相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何道君的性格不像是会直接打人的,问题肯定出在那个导演身上。

  淮相刚到警察局,就跟闻讯而来的陈应言撞个正着。

  “我这还是让万泽帮忙打听的。”陈应言戏谑道,“没想到你这小情儿还挺烈,看不出来啊。”

  确实是看不出来。

  何道君很清瘦,腿长腰细,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能打的。

  “这种情况下是双方都有责任吧。”淮相没接陈应言的话,问,“要把他摘出来难吗?”

  陈应言难得地沉默了下:“不难,但也要关几天。”

  如果没记错的话,何道君通告有很多,过几天还要去拍条大牌的广告。

  “不行。”淮相立刻反驳,“找个办法把人捞出来。”

  剩下的那个导演,他足以摆平。

  “你啊。”陈应言狠狠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感叹什么,“你过几天就要进公司了,现在还在为这种事情操心。”

  “人是我的,我当然要管。”淮相理所应当。

  “行行行。”陈应言连声应着,“我一定把萧大少爷的小情人,完完整整地带出来。”

  话音刚落,陈应言就冲前面的人打了个招呼:“万哥。”

  淮相看了过去,那是万泽的哥哥,现在在局子里是二把手。

  “我说那个小明星怎么长得这么眼熟。”万柯带着两人进了局子,一路引到大厅,“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万柯话里有话。

  淮相无暇多想,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红肿着眼睛的何道君。

  他疾步上前,捧着何道君的脸看了又看,将人里里外外扫了好几圈。

  “斯、斯年。”何道君一见到是淮相,瞬间又哭了出来,不知所措地揪着他的衣服,“我……我跟他,我们……”

  淮相垂首,抬手抚去何道君脸上的泪痕。

  “我都知道了。”他轻声说,带点安抚的意味,“别哭了。”

  何道君哭得更凶了,完全没有在酒店拿凳子砸导演脑袋的那架势,哽咽道:“我是不是、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淮相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了,低头亲了亲何道君的额头,颇为有耐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果然。

  何道君立马不哭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淮相,滑稽地捂着自己的额头,模样显得有几分可笑。

  两人在一起后,除了第一天晚上那个在酒店里缠绵悱恻的吻外,就没再有过亲密的举动。

  何道君倒是经常向淮相索吻,而淮相一般会不着痕迹地避开,每当到这个时候,何道君就像焉了一样,红着眼睛看向淮相。

  淮相受不了那双尤为像季宴平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后来也就没再躲了,不过何道君估计是没有勇气再主动了,再往后也只是偷偷亲他的脸,很小心翼翼。

  淮相不忍心破坏那种氛围,偶尔也会在何道君情绪失控的时候亲一亲对方,只需要亲一亲,何道君就会立马呆愣下来。

  现在也一样。

  陈应言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当自己是个瞎子。

  万柯重重地咳了一声,见人不哭了,才开始处理事情:“……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董先生这边是主张和解的,如果要和解的话……”

  和解才是最优解,但是导演性骚扰在先,包间有监控,完整地拍下了不堪入眼的那一幕,证据充足。

  淮相自然是没同意和解,他现在也干不了什么违法的事,不能把对方怎么样,但让那两个正副导演在局子里蹲个五六天还是能的。

  五六天的时间,够新闻发酵了。

  处理完事情、几人出了警察局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

  陈应言搓了搓肩膀,问淮相:“你是直接带人回家还是……”

  淮相揽着何道君,看了眼一旁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的经纪人,意有所指地说:“不回家。”

  何道君约摸是被吓到了,一晚上都没有缓过神来,淮相也不想让人回家了,放在自己身边放心点。

  但萧煜城还在家里,他不好将何道君往小孩面前带。

  淮相在西郊有套别墅,是之前萧临渊送他的成年礼物,他没去过几次,正好把何道君带过去。

  “行。”陈应言知道发小在想什么,冲着何道君的经纪人招了招手,“姐姐,上车,我送你回去,大晚上的路上不安全。”

  淮相:“………”

  这人又在胡乱撩拨了。

  陈应言男女通吃,看着单纯,实则心思深沉,很多小姑娘和小男孩光看脸去了,想也没想就跟陈应言走,像是绵羊进了狼窝,在劫难逃。

  经纪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脾气温和,这点跟何道君很像。

  她知道淮相跟何道君的关系,也知道淮相就是圈子里传闻的那个何道君巨大的、不能轻易招惹的靠山。

  女人闻言连连摆手,受宠若惊道:“不了不了,我自己能回去。”

  她深知这种上流人士她招惹不起,更怕行错踏错,有时候却不免也有些向往,只能尽力去捧红何道君。

  陈应言笑起来很好看,女人最后还是松了口,上了车。

  何道君坐在副驾里,盯着前方疾驰而去的车,还在发呆。

  “斯年。”何道君忽然叫住淮相,“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

  淮相偏头看了眼何道君。

  他没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类似于“后悔”的情绪,倒是感觉这是何道君怕他生气,说出来哄他的。

  “嗯。”淮相有些好笑,故意说,“冲动了。”

  何道君瞬间慌了神,整个人坐立不安:“斯……斯年,你别生气,我不会再有下次了,我真的是……”

  “我的意思是。”淮相打断他,淡淡道,“打的话手就要下狠手,最好打进ICU。”

  “就算你把人打进ICU,我也能摆平。”

  069警铃大作:“犯法的犯法的犯法的!”

  淮相“啧”了声,不爽道:“别吵,装个逼。”

  069噤声了。

  何道君怔住了,似乎没料到淮相会是这个回答,不由得松了口气,像在逃避什么般,缩进了座位里。

  “不过。”

  淮相沉默片刻,没有打算放过何道君:“我很好奇导演说了什么,会让你这么失控。”

  他揪出何道君想逃避的问题,摆出来放在明面上。

  何道君浑身一僵,嗓子宛如被人掐住,在轻轻发颤。

  “没、没什么,我——”何道君没勇气再往下说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编不出什么答案来,他自暴自弃地低垂着头,陷入长久的缄默。

  “他骂我了,所以你不高兴。”淮相无比肯定地说出两人心知肚明的答案,而后侧过脸,直勾勾盯着何道君,神色莫辨,“对么?”

  何道君还是没敢说话。

  他怕淮相生气,很怕。

  这种逾矩太过明显,所作所为更是达不到淮相喜欢的“乖顺”。

  于是他战战兢兢,迟迟不敢抬头同淮相对视。

  今晚估计是听不到一个回答了,淮相加快车速,没有再去逗他。

  ……

  西郊离市区很远,淮相把车开进别墅停车场的时候,手机已经显示十点半了。

  往常这个点,他已经在家跟萧煜城吃饭了。

  想到这里,淮相又看了眼手机,小孩还是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仿佛今天下午的事情只是他的错觉。

  明天再回去兴师问罪。

  因为淮相不常来,别墅里只有主卧的床铺上了床单,其他客卧都布满灰尘,他只好让何道君进了自己的房间。

  淮相叹了口气,从衣柜里翻出两套睡衣,拿着其中一套进了浴室。

  浴室的洗漱用品齐全,他之前来住过两三晚,都是之前备的。

  淮相刚脱完衣服,还没打开花洒,浴室里的门就被坐立不安的何道君敲响。

  他也不好再出去了,只能站在门口,问:“怎么了?”

  “斯年。”何道君叫得极为顺口,“你有个电话。”

  淮相懒得再穿衣服,也没有裸体出现在别人面前的癖好。

  他思考了半秒,还是让何道君帮忙接了。

  花洒刚刚打开,淮相心一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