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惊惧的声音刺进楚亭山的耳道,大脑还没有彻底接收,坠落的广告牌却马上就要将他的脑袋砸穿。

  零点零一秒之后,他的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巨大的牵引力领着。

  是傅秉明。

  男人将他拽进怀里,迅疾的转身,和楚亭山调换了一个位置。

  他将楚亭山护在身下,坠下的广告牌正中他的脊背。

  楚亭山被裹在温暖的怀中,一股傅秉明身上独有的木质香味窜进他的鼻间。

  只听见一身闷响,将他裹在怀中的男人也随之闷哼一声,身体往下一压,重力落在楚亭山身上。

  耳间是一长串的鸣声,随着食盒与广告牌砸向水泥地面所发出的响声,楚亭山才缓过来,急忙抓住男人抵在自己身前的手腕,顺势扶住被砸的直不起背来的傅秉明:“你怎么样?严不严重?”

  他侧过脸盯着傅秉明。

  男人的脸疼的皱在一起,那双剑眉之间像是挂上了一把锁,却还是摇着头:“没,后背被砸了一下,不是脑袋。”

  “别嘴硬了,我先扶你去休息室,还能不能走?”楚亭山揽住他的腰,将男人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肩上。

  剧组的其余人闻声赶过来,看到掉下的广告牌和楚亭山二人,大致也就知道是出事故了。

  片场导演赶忙跑过来:“你们没事吧?我现在打120。”

  “我没有受伤,他后背受伤了,我先扶他回休息室。”楚亭山惊魂未定,扶着傅秉明往休息室走,其他人也赶忙上来帮忙。

  “不用打120,你帮我打电话给通讯录里的方医生,让他带着东西过来看一下。”垂着脑袋发傅秉明在他耳边有气无力的说出一串话来。

  “好,我现在就打。”楚亭山猛地点头,其余人见状援手过来扶住傅秉明,让楚亭山有手能打电话。

  他将男人口袋里的手掏出来,十指不听话的一直在剧烈颤抖:“你的密码。”

  声音也是抖的。

  “你的生日。”

  众人:......

  楚亭山成功拨通了方医生的电话。

  很快,方医生就背着药箱带着人赶到了剧组。

  导演和副导在休息室门外急得团团转。

  出事故已经是大灾了,要是傅秉明被砸出个好歹来,他们整个剧组就真的都得完蛋。

  傅秉明褪去了上衣趴在沙发上,裸露着光洁的后背。

  男人的后背,已右侧肩胛骨为中心,本该雪白的皮肤变得殷红,皮肉上被刮出血来,触目惊心。

  方正亭是有名的骨科圣手,看着男人的脊背,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得出结论:“砸的不轻,我先帮你处理一下,我们就去医院,先拍片确定一下骨头的问题。”

  “好。”

  楚亭山在一边看的揪心,手握成拳靠在唇上,食指骨节处被自己咬出了牙印。

  这小动作被趴着的傅秉明尽收眼底:“别咬了,手指脏。”

  楚亭山默默将拳头松下,微红了眼眶:“你肯定很疼。”

  “没有,还好,只是后背又不是脑袋。”傅秉明那张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柔声安慰着楚亭山。

  一时间都分不轻到底谁才是伤员。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傅秉明便被转去了医院,楚亭山放心不下,跟着一起上了车。

  万幸,检查结果是好的,没有神经性损伤,肩胛骨处有轻微的骨裂,大概卧床休息四到六周就可以恢复。

  听到老方给出的诊断结果,楚亭山才将绷紧的心弦给松下来。

  傅秉明不乐意在医院里住着,非要回家休养,楚亭山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费了好大的功夫,楚亭山终于把傅秉明运回了公寓的床上。

  “你饿了没有,我去煮点吃的。”他不太会照顾人,在一旁憋了好久憋出这句话来。

  傅秉明趴在床上,胸下垫着软枕,上半身包着纱布和固定带,脸色已经好看不少,点点头。

  “那我去熬点粥,你等等。”楚亭山直奔厨房。

  半小时后,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瘦肉粥在床沿旁蹲下:“刚做好,你趁热喝。”

  “粥源记?”男人挑眉,看着他手中印着店名的木勺。

  楚亭山的脸蛋蓦地一红,急忙用手裹住勺柄前沿的logo。

  大意了,换了外卖碗忘了换勺子。

  他轻咳几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做饭技术你是知道的......”

  趴在床上的男人轻笑,张口“啊”出声,等着他喂。

  楚亭山有些生疏的用木勺舀起一口热腾腾的瘦肉粥送到傅秉明嘴边。

  傅秉明伸着脑袋正欲进食,楚亭山又猛地将勺子缩了回去:“太烫了,我吹吹。”

  他对着勺子吹了吹,才将勺子重新递回男人嘴边。

  傅秉明重新张口,咽下勺中的瘦肉粥,瘦肉鲜香软烂,粥被炖的黏糊糊。

  “好吃吗?”楚亭山两眼放光,问着他。

  “好吃。”他抬眸望着楚亭山,看着他那双似是星辰般的眼。

  他就好像跌进了这双桃花眼一般,口中的粥的味道早已黯然失色,却因为楚亭山这双满是期待的眼,变得美味无比。

  楚亭山一勺一勺的喂,他就一勺一勺的往下咽,很听话的把一碗粥都吃完了。

  “原本今天给你带了莲婶做的马蹄糕和核桃酥的,也没吃成。”男人的眼里布上淡淡的郁色,“下次我带你回去吃吧。”

  楚亭山替他掖好被子:“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吃,你先睡会,我去烧点热水。”

  趴在枕前的男人听话的点点头。

  夜色渐浓。

  傅秉明半梦半醒之间,额前冒出许多汗珠,手用力的抓着床单。

  在一旁还没睡觉的楚亭山观察到了他的异样,以为是他疼痛难耐又好面子憋出的汗,于是在床边蹲下,手掌覆在男人抓着床单的手上,眼中满是心疼:“很疼吧,应该是止疼片药效过了。”

  男人猛地睁开眼,那双杏眼里布着点点血丝,眸色见带着惊慌与无措,但在确定楚亭山就在他眼前之后,这样的神色很快便消了下去。

  他反握住楚亭山的手:“不是伤口疼,是我梦到你不在了,我梦到你没有真的回来,你回来都是我在痴心妄想......”

  男人将楚亭山的手紧紧裹在手掌里,似乎像是在确认,确认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楚亭山不是梦境,而是货真价实的楚亭山。

  “我在,我是真的回来了。”楚亭山柔声开口,像是安抚小孩一般安抚着傅秉明。

  “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男人的眼眶又开始发红。

  “不会,我很惜命的。”楚亭山腾出一只手来用纸巾擦拭着男人额前的汗珠,生怕男人又掉眼泪,“我真的不会走了。”

  傅秉明的那双眼睛像是钉在自己身上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他,鼻头忍不住泛酸:“你能不能别去拍戏了。”

  “为什么?”

  “我怕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我又不在的话,你被砸死了怎么办.......”男人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哭的毫无形象可言。

  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向枕边。

  “不会的!你......你先别哭。”每次这家伙一哭,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糊成一团浆糊。

  “怎么不会......片场那么多意外事故......”男人一边抽抽嗒嗒一边反驳。

  “我肯定会很小心的,你先不要哭嘛。”楚亭山见他哭的这么激烈生怕他牵涉到伤口,“你别哭的骨头再裂开一点.......”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警告而停止哭泣,只是哭的收敛了一些。

  后背倒是真的开始隐隐作痛,傅秉明疼停下了抽泣,闭着眼,那双眉拧成了麻花。

  “是不是后背开始疼了?我就说嘛,都说来你别哭.......”楚亭山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全是担忧与焦急。

  “我去给你拿方医生给的止疼膏。”他说着,便欲起身去拿药。

  握着他手的傅秉明却不肯撒手,牢牢铐着他的手腕:“等等......不用止疼膏。”

  “那你要用什么?”楚亭山疑惑,轻蹙着眉看着疼的浑身是汗的男人。

  男人猛地松开他的手腕,转而用手掌抵住他的后脑勺。

  速度之快,楚亭山压根没有反应的时间,脑袋就被推着往前靠向男人的脸。

  脸颊忽而被软绵绵的唇瓣给抿了一口。

  “这样就好了。”傅秉明缓缓松开抵在男人后脑勺处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一周,那双杏眼里满是克制。

  心脏在此刻化成了棉花糖,伤处的疼痛似乎真的也消减了大半。

  楚亭山老脸一红,侧过脸去:“瘫在床上还敢占我便宜?”

  “确认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忍不住。”男人应声,拧在一起的那双眉也渐渐舒缓开来。

  卧室里原本就不低的温度在此刻飙到新高。

  楚亭山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红晕是只深不浅:“我看你是伤的还不够重。”

  他将偏过的脸转回来,顺势往地上一坐,下巴抵在床沿,对上傅秉明的那双眼睛,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那句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对老子我芳心暗许的?”

  芳心暗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