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洗手间的门反锁。

  听着里头传来的呕吐声,站在门口的顾澄只能干着急。

  “没道理啊,我刚买回来的。”他将手搭在门把上,急得声音都在抖,“要不要去医院?”

  洗手间里的呕吐声与流水声不止,过了好一会,男人才打开了门。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额间的碎发被清水打湿,有气无力的挤出一抹笑来:“没事,就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吃多了。”

  顾澄并不敢说自己对于楚尽闲的了解有多深,但是也知道最近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楚尽闲。”顾澄那双清澈的眼里堆满担忧。

  他很少这样直呼其名的叫他。

  从前爱叫大叔,如今喜欢称呼为老楚。

  “你遇到什么事了?可以和我说的。”

  他的语速缓慢,语气真诚。

  男人的手从门上松开,并不敢看他:“真的没什么。”

  顾澄不信,抓住他的手,仰头近距离盯着男人,观察着微表情:“你看着我说。”

  男人咽了口唾沫,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垂眸对上顾澄那双清澈的眼。

  他是擅长说假话的。

  可是对着顾澄,对着这双眼,他的确是很难说出谎话来:“小澄。”

  握着他手腕的顾澄,顺势环住男人的腰,闯进男人怀里。

  他将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前,靠近心房的位置:“我在听。”

  顾澄的身高并不突出,在身高188的楚尽闲身边,就更显娇小了。

  楚尽闲将手轻轻覆在他的后脑勺,他的一只手掌似乎就能包住顾澄的整个脑袋:“是有一点烦心事,相信我,我很快就可以摆平。”

  “我知道你可以摆平,楚总无所不能,我是知道的。”顾澄双手环住男人的窄腰,侧脸蹭着他胸前舒服的衬衫面料,“楚总在外头要无所不能,刀枪不入,可是我的大叔可以不用的......你大可以把你的烦心事告诉我。”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却在楚尽闲的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男人将他紧紧裹在怀中,低下头吻了吻他软软的黑发:“小澄,谢谢你。”

  他还是不愿,也不忍告诉顾澄他和秦融之间的那点破事。

  顾澄也明白,他还是不愿意说。

  于是并不再追问。

  毕竟他也并没有对楚尽闲多坦诚,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男人对自己有所隐瞒呢?

  二人只是紧紧依偎着,像是两具失所已久的游魂,终于找到了安身之处一般。

  今天的夜,似乎又变成了血红色。

  网上有关于颂园和傅秉明的花边新闻一再发酵,毫无意外的也传进了傅家人的耳朵里。

  而向来就和傅秉明不对付的傅秉风当然要借题发挥,抓着傅秉明的小辫子,就跑到老宅狠狠打小报告。

  如今的社会,同性恋爱结婚也不是什么怪事。

  只不过,傅行德不喜张扬,最讨厌傅家出这样的花边新闻,只觉有损家族颜面。

  于是给傅秉明下了命令,要他即刻回老宅。

  他刚刚在公司和一群老外谈完合作项目,接到电话只能马不停蹄的赶回老宅。

  岚京的夏季喜欢下雨,这两天也是阴雨绵绵,温度降下许多。

  傅秉明坐在车里,他知道傅行德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也知道自己少不了要被斥责,或许还要被罚着跪祠堂。

  不过,他并不在意。

  只要想到,楚亭山还在这个世界,和他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就觉得没什么值得自己不开心的。

  没有什么能让他不开心的。

  半小时后,傅秉明慢悠悠的从正门进了老宅。

  老宅前院的池塘理盛开出好几多粉霞。

  岚京的气候并不利于粉霞生长,但是因为三房的太太喜欢,于是傅行德特意建了这一池的粉霞,找人精心照顾培育着。

  每到夏季,池塘里的粉霞盛开,总有不少圈里的人登门来赏荷。

  傅秉明对这粉霞没有好感,对这个池子也没有。

  因为幼时,建这池子的地方原本种着一棵他和白桦一同哉的小树,是什么品种的树他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白桦远走他国后不久,他放学回家,便发现种树的地方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大坑。

  莲妈告诉自己,这里要建一座荷花池。

  至于那棵小树,被移植他处后没能存活下来,很快便夭折了。

  想起这些前尘往事的时候,傅秉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悲哀的,只是会愈发的不喜欢老宅,又或是对于傅行德愈发的冷漠。

  譬如现在,傅行德对着自己怒目圆睁,大声斥责。

  他只是站在原地,好似在听。

  实则不过是敷衍了事。

  他向来与傅行德父子情浅,这些年来更是愈加淡薄。

  “你一直都是不用我多说的,怎么现在刚刚把公司交给你,你就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些新闻为什么一早不处理?时间一旦发酵,损害的不仅仅是傅家的颜面,公司也会跟着受影响,这些难道你都没有想到过么?”傅行德是真的动了气,骂的脸红脖子粗的。

  傅秉明站在原地,垂着头:“想过,只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恶性新闻,父亲您不用这么紧张。”

  “和一个破明星传绯闻,这难道还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老人气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他不是什么破明星。”他抬起头来,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毅然,“他有名字。”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傅行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反驳给搞得忽然说不上话来。

  他很震惊傅秉明会说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老人皱起花白的眉,脸上横生的皱纹也被扯起。

  “我说,他有名字。”傅秉明重复着,语气坚定,气势上并不输傅行德,“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掉价的事情,我很喜欢他,无论您喜不喜欢。”

  向来习惯被众星捧月的傅行德哪里受得了自己的儿子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竖起食指对着傅秉明怒斥:“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位子传给你,这个家就是你做主了?你就可以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了?”

  “没有,如果我不把您放在眼里,那我今天都不会出现在这。”傅秉明从来没有害怕过傅行德。

  小时候或许会,因为那时候,他对傅行德还有爱,所以才会怕。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不在乎。

  平日里做做表面工夫会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今天,傅行德诋毁的人是楚亭山。

  他忍不了。

  也不会忍。

  “傅秉明,我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我就能让你滚下来。”傅行德厉声,火燃心头。

  听着他的话,傅秉明反倒是勾起唇来,那双杏眼中笑意与寒意交叠:“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