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着头,擦拭完眼角后缓缓抬眸,神情在这一刻彻底僵硬。

  只见关星河和蒋慎二人站在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张着嘴巴满脸惊诧的望着他。

  尤其是关星河,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傅秉明将手里的方巾牢牢攥住,莫大的羞耻感将自己完全包围住。

  楚亭山大脑不受控制的向自己的身体发号施令,使他一步一步朝着傅秉明靠近。

  “你.......”

  不等他说完,傅秉明就先发制人的打断:“你不是说你在睡觉?怎么,在这睡?”

  他的语气冷冽,神色也是尤为锋利,只是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犯了规,叫他这样发难的话语里多了点虚张声势的味道。

  像一只在舔舐伤口的小猫,张牙舞爪的不让别人靠近自己。

  楚亭山站在他的跟前,没在怕的:“那你在这干嘛?哭丧?”

  好了,傅秉明已经完败了。

  男人被气得够呛,咬着后槽牙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楚亭山现在很后悔没拿手机录下来,这不就拿捏住傅秉明了。

  “你来这哭,这不就成猫哭耗子了。”楚亭山勾着唇,不依不饶的继续损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两只。”

  “......”

  “傅秉明......你......”他真的忍不住想问这家伙是不是哭错坟了。

  “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扣你工资。”男人咬着牙,恶狠狠的开口。

  “好,我闭嘴。”楚亭山抿着嘴巴,不说话了。

  蒋慎在一旁不敢吱声,他不清楚现在的楚亭山和傅秉明是什么关系,怕自己说错话。

  “和我回去。”傅秉明用命令的口吻再次出声。

  还没见到爸妈,楚亭山当然不乐意就这么走了:“这来都来了......我去里头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他不想见你。”

  “你都去见了,难不成你以为他想见你啊。”这话他是真的有感而发。

  要是自己真的死了,灵魂在灵堂里见到傅秉明的话,一定会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估计想做法害自己。

  男人的脸色在此刻难看到了极点。

  在一旁的蒋慎干咳了几声想解围:“小关,我们进去吧。”

  “好。”楚亭山应的勤快,转身就要跟着蒋慎走。

  手腕却猛地被拽住。

  他回眸一看,是傅秉明拽住了他。

  男人的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肌肤的触感,温度的侵袭,无不刺激着楚亭山。

  傅秉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手,大概率是因为占有欲在作祟。

  关星河是他的东西,没有道理跟着别人走。

  “蒋先生可能不知道,关星河是......”我花着钱养的......

  没有等他说完,楚亭山便急忙开口打断。

  “我很快就出来。”楚亭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背对着蒋慎对着他挤眉弄眼。

  他用眼神和傅秉明服软求饶,可男人手里的力道却没用半点要松下的意思,依旧紧紧捏着他的手腕。

  蒋慎皱着眉头,不明白这俩在唱什么双簧。

  彼时,灵堂的门被打开,楚尽闲和楚卿扶着哭的快要虚脱的江繁出来休息。

  楚亭山见着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爸妈,心思一下就飞到了江繁身边,也不管傅秉明会不会当场发飙,猛地挣脱开了男人的禁锢往江繁身边去。

  蒋慎见状,也匆匆跟上他脚步。

  他莽莽撞撞的样子,不惹眼是不可能的,

  楚尽闲是率先注意到他的,神色里掀起一点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就站在三人跟前,不敢上前又不愿意后退。

  满脸憔悴的江繁眼神涣散的抬眸,便见到了站在眼前的一个小男生。

  那张脸蛋,遮住下半张脸简直和自己已故的儿子一模一样。

  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对浓密的剑眉。

  她身边的楚卿也是一样的心理活动,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

  “叔叔阿姨。”蒋慎开口打破了现在的僵局,“这是关星河小关,现在签约了景娱。”

  “楚总,楚太太好。”楚亭山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表现有异,只是在“死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却要唤他们楚总,楚太太的时候不免还是会觉得苦涩。

  “好孩子,谢谢你来看亭山。”江繁眼含热泪,望着眼前这个男孩的眼睛,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儿子。

  不仅仅让她觉得像,还让她觉得尤为亲切。

  楚亭山在此时此刻真的好想告诉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朝思夜想的儿子。

  他紧紧抿着唇,看着消瘦到快要脱相的江繁和头发白了许多的楚卿,如鲠在喉,压的他好像快喘不过气来。

  蒋慎见他的状态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只能再次圆场:“我先带他进去吧。”

  “好,你们去吧。”一直不动声色的楚尽闲终于开了口,意味深长的盯着楚亭山。

  蒋慎点点头,推着楚亭山往灵堂里走。

  灵堂里虽然没有宾客,楚亭山我也依旧克制着不敢哭出声来,耸着肩站在大堂中央低声的啜泣。

  他正对面的上方,挂着自己的黑白遗照,他的正对面,几步阶梯的距离,摆着自己被河水浸泡到面目全非的尸首。

  也许是因为前世今生的对望,又可能是亲人相见却不识的冲击,让他的心里防线一再崩塌。

  蒋慎看着眼前哭的直不起腰来的楚亭山,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在一旁无措的哀声:“我可能是出了个烂主意。”

  楚亭山哭的有些喘不上气来才渐渐停下来,缓缓直起身子,屈起指关节抹去脸上的泪痕。

  “老蒋,我的死绝不是意外,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抬眸看着眼前自己的照片,神色坚定。

  “我也不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死。”蒋慎搭住他的肩。

  从灵堂里出来,傅秉明还坐在厅外,脸色很难看。

  楚亭山知道自己还得应付这家伙,于是低声和蒋慎说道:“你先走,我还得找那座瘟神。”

  “你和他……”

  “有机会和你解释。”

  “行吧。”蒋慎识趣的点头,默默离开。

  楚亭山长吸一口气,如临大敌似的往傅秉明身边去:“走吧。”

  他的脸上虽然已经不见泪痕,可是鼻头和眼尾都还泛着一点红。

  男人抬眸看着他,那双杏眼里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没有要从休息椅上起来的意思。

  “看什么。”楚亭山被他盯的发毛,飘乎着眼不敢和他对视。

  傅秉明微微蹙起眉,依旧盯着楚亭山。

  他这一身笔挺西装,神态姿势,简直和楚亭山像的不像话。

  男人也不难看出他哭过,却不解他为什么要哭:“你认识楚亭山?”

  楚亭山猜到了他是要疑心的:“不算吧,听说过。”

  “那关先生的情感还真是丰富,给不认识的人哭丧。”

  “彼此彼此,你不还给自己的冤家哭丧。”

  傅秉明的嘴角抽了抽,有点吃瘪。

  “咋俩都没哭,行了吧。”楚亭山想着给自己和这座瘟神一个台阶。

  傅秉明冷着眼,缓缓从位置上起身,也算是顺着台阶往下走了。

  他并不在意关星河,自然也不会多在意他为什么哭。

  在车上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的男人像是想起来些什么,侧眸看着身边睡的就差倒在自己身上的楚亭山。

  三秒之后,那只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脑袋彻底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傅秉明侧眸,神色复杂的看着关星河。

  僵着肩膀抬起手想推开他,可当指尖触碰到他软软的发丝的时候,他忽然又推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