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冷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

  红灯漫长的倒计时也终于结束。

  傅秉明却依旧没有开口,混沌的大脑里不断闪过楚亭山。

  红灯的倒计时如期亮起,楚亭山将眸光收回,重新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在开车上:“他也不值得你这样吧?”

  作为傅秉明的死对头,他一直以为自己死了这家伙是会在自己坟头蹦迪的。

  原本像是屏蔽了一切信息的男人终于开了口,语气冷冽,带着一点怒意:“他值不值得轮不到你评价,开好你的车。”

  踩着油门的楚亭山嘴巴向下一抿,很是意外傅秉明的回答。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死对头了。

  傅秉明捂了一路的肚子,总算是到了公寓。

  男人瘫在沙发上,楚亭山则在厨房里给他倒水拿药。

  “喏。”他将药和温水递给半死不活的男人,“你真打算把北地建设让给何光?”

  他生意人的DNA看不下去这种拱手让人的戏码。

  傅秉明从沙发上微微撑起了一点身子,接过了温水和药丸,仰着头便将药送进了嘴里:“嗯。”

  “傅秉明,你什么时候成大善人了。”他也往沙发上一坐,恨铁不成钢的摇着脑袋。

  怀疑自己那心如蛇蝎工于心计的死对头也被人夺舍了。

  温热的水滑进喉腔一路往下,让傅秉明发酸发涩的口腔好受了不少,他偏眸看向一脸惋惜的关星河,拧巴的脸平和了不少:“北地建设的项目因为违背了绿色环保的理念已经被打回了,这个消息会在下周下放通知。”

  此话一出,楚亭山就知道是他多虑了。

  傅秉明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傅秉明。

  “那极光大厦的那块地是不是要拆迁还是有什么新政策?你这么拼命争取。”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傅秉明的所作所为也就合理了起来。

  “没有。”傅秉明摇晃着玻璃杯里渐冷的温水,“我不要极光挣钱,我只要它好好的待在那就好。”

  “为什么?”

  “关星河,你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吗?”男人将玻璃杯掷在了茶几上。

  “不觉得啊,谁和你似的,像个闷葫芦瘟神。”楚亭山双腿一叠,嘴巴一如既往的不饶人。

  瘟神。

  傅秉明即刻又陷入了有关于楚亭山的回忆里。

  不管是在穿着校服的学生时代还是西装革履的后来,也不管是在人来人往的球场上还是在觥筹交错的晚宴里,楚亭山见到他的时候,总会这样挖苦他。

  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在半年前。

  楚亭山穿着一身赛车服站在赛道的起点上,看到从外场走进来的傅秉明,便扶着鼻梁上的墨镜开始阴阳怪气:“瘟神来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他向来对赛车不感兴趣,可是在知道楚亭山要去比赛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和司机说了赛车场这个目的地。

  可他真的很庆幸自己那天的莫名其妙,这让他能够见证。

  见证站在太阳底下的楚亭山捧着奖杯的样子,张扬的比太阳还耀眼。

  “瘟神,也许吧,也许我真的是个瘟神。”如果他不和楚亭山争那块地皮,楚亭山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男人的语气忽然沉下来,本便谈不上清朗的眼里阴霾更甚。

  这倒让楚亭山这个刺头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他看着傅秉明那张褪去了红晕的脸,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渐渐开始发白。

  他好像明天早上八点就要飞付东,所以并没有在公寓里待多久就让人接自己走了。

  他走之后,楚亭山也没睡着,看着手机银行里傅秉明打过来的三万块和楚尽闲打过来的五百万陷入沉思。

  活着的前三十年,他始终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可是今天他才开始想,他到底有没有恨对,又有没有爱对。

  他这么喜欢的大哥,却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忙着把他的心血变现,而他这么厌恶的瘟神,却为了拿回他的心血不惜丢面子丢钱甚至喝的差点把脑袋都吐进了垃圾桶里。

  这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楚尽闲和傅秉明。

  翌日清晨,他是被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是娱乐公司给自己安排的经纪人老山:“你现在来公司一趟。”

  刚收了楚尽闲的五百万,他也不好不配合,打着哈欠往公司赶。

  公司离自己的公寓很远,再加上拥挤的早高峰,楚亭山到景娱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累的满头冒汗。

  在零度边缘的早晨他是扇着风进的公司。

  他到了老山在微信里给自己留言的设计室。

  他推门进去。

  和自己四目相对的却不是老山,而是顶着一头紫发的蒋慎。

  作为时尚圈里有名的造型师、设计师,所以他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但蒋慎倒是很意外他的出现:“怎么是你?”

  “这话我也想说。”楚亭山漫步走上前。

  蒋慎和楚亭山认识好多年,感情深厚。

  在别人眼里,蒋慎可能是个不爱说话的艺术大师,但是在楚亭山这,他就是个不喜欢吃香菜的裁缝。

  楚亭山坠河后,蒋慎头发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块,所以最近才染了头发。

  “你就是楚大哥重金签下来的新人?”蒋慎不喜欢关星河,这个语气太明显。

  表情也明显。

  楚亭山很了解蒋慎,当然知道这是他厌恶一个人快到极致的表现。

  在一旁的老山有些不明状况:“蒋老师和小关认识啊。”

  “不认识。”蒋慎双手交叠环在胸前,眼里满是嫌弃的看着又是一身臃肿棉袄的关星河,“又是这件棉袄,mygod.”

  不认识......又是......??

  老山更迷惑了。

  蒋慎讨厌眼前这个神似自己兄弟的家伙,不仅仅因为上次在酒会上的事,他更讨厌关星河吃着长得像楚亭山这回事的红利,这总让他觉得有一种关星河踩着自己好兄弟的死往上爬的感觉。

  现在已经爬进景娱来了。

  他不生气才怪。

  而楚亭山却随性的像是在自己家里头般往小沙发一座,语气懒散:“收起你的小架子,蒋裁缝。”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老山是在震惊这个新人的口出狂言,蒋慎也的确是在震惊他的言语。

  只不过。他震惊的是,只有楚亭山会叫自己裁缝,而这句话,楚亭山也和自己说过一模一样的。

  真的是一字不差,甚至是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