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其中一位名叫朱越的打铁匠,仗着自己力气大,短短三日就成了一个小老大,仅仅为了能多吃一碗饭,就开始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坤泽。

  原本这件事不至于闹到云良那里,偏今日被朱越抢饭的坤泽张泽,在战前就连续几日没能吃到饭,今儿又没吃到,便直接昏了过去。

  张泽昏过去的时候太过吓人,像是直接没了命似的,连云良赶到时都被那张苍白的脸吓了一跳。

  “招几个军医过来,每回有人生病才去找大夫过来,也太麻烦了。”

  云良下完命令之后,才开始处置朱越。

  “这里容不下你,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云良还想着好声好气的让人离开,这两天发的脾气已经够多了,不能在给人留下凶恶的印象。

  “凭什么要我走?”朱越一脸的不服气,“要我来的也是你们,要我走的也是你们,你们当我是什么?”

  云良:“犯了错,不能一点惩罚都没有。”

  “那你就打我军棍,让我走反正不可能。”朱越无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除非你给我足够后半辈子生活的银子。”

  朱越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开始反驳,人数还不少。

  “这姓朱的脑子没问题吧?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的?我看呐,他是离挨打不远了。”

  “我看挨打都是轻的,我可是看过云公子在战场上杀人的模样,单手就能刺穿敌人的脖子,这朱越说不定也是差不多的下场。”

  “脖子直接被捅穿?那也太恶心了吧?我看最好是拉到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斩首,这样咱们就见不到了,也能杀鸡儆猴,别之后咱们这地儿到处是恃强凌弱的中庸,让咱们坤泽还没上战场,就一个不剩全死光了。”

  “你们光说这死不死的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做成人彘,回回行军路上都带着他,比什么警示都好用,还能留他一条命在。”

  有同意惩罚朱越的,自然会有持相反意见的。

  “不过一个病弱的坤泽昏倒而已,又没闹事,怎么就要惩罚人?这军中缺的不就是能直接用的人才吗?朱越这中庸有劲的很,不正是云公子想要的?”

  “我看着云公子还是太稚嫩,只管把人招进来,也不筛选一下,什么人都要,都不怕稍后行军路上昏倒一大片,到那时候丢死人都得重新组建一个队伍,早知这儿费事到这种程度,还不如不来,这乱世到哪不行?”

  “……”

  朱越越听旁边的议论声就越得意,眼中的挑衅愈盛。

  “云公子,我也知你这新官上任要烧三把火,但你也不能第一把火就往我身上烧吧?”

  “我这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长的,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相信你不会乱做决定的,对不对?”

  说罢,他又转身朝外,扬声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没什么事,诸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围观者大多听到这话就下意识往外走去,只有少数几个想听云良吩咐的人还留着。

  朱越顿时死死盯着留下的几个人的脸看,他得记住这些个不听他话的人。

  要他说,这世道还得是拳头硬才配讲道理,身娇体弱的坤泽合该在宅院中相夫教子!

  要每个坤泽都跟云良这样,那这世道迟早得乱……

  嘭!

  朱越面上的得意与阴狠还未完全收紧,就被云良从后一脚踹到,面朝下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放肆!”

  云良平复了半天心情,都没能忍下这口气。

  “让中庸掺和进本公子的队伍中间,是本公子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既然有人不满意,那就都给本公子滚!”

  “千钰!把军中的中庸都赶出去!查仔细点,要是漏了一个,你替他滚!”

  赵国已破,留在本地的大多是没有退路的穷苦百姓,稍微有点办法的都搬去了其他国家。

  这些中庸被赶出去,无异于直接将他们推出去杀。

  朱越爬起来还满脸不服,拿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云良。

  “你就不怕我出去后,直接领着这些中庸打过来?你就认定自己能百战不败?”

  “你算劳什子云公子,怕不是被别的国家赶出来的落魄公子哥,现在才一个劲的赶别人走!”

  朱越是觉得自己在这丢的脸已经够多了,不想给云良留面子了。

  云良根本不用朱越留面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坐在了侍从搬来的凳子上,冷眼看着千钰带人查名单,将军中的中庸一一点出来。

  有些中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茫的问带队的人。

  “不是前几日才召咱们进来吗?怎么现在又突然不要中庸了?这打仗不要乾元本就足够奇怪了,现在连中庸都不要了?”

  这的确足够匪夷所思,不说每月的热潮期只有坤泽才有,只说坤泽和乾元的体力差距,就不是能够轻易跨过去的鸿沟!

  云良正巧听到了那中庸问的问题,抬脚又给了朱越一脚,解释道:“本公子也想多庇护一些人,不愿看到赵国遍地的尸体越来越多。”

  “可就是有像朱越这样的中庸大爷瞧不起坤泽,一边占用坤泽提供的食物资源,一边嫌弃坤泽的体力太差劲。”

  “本公子就想问问,你们真的觉得坤泽恶心的话,为什么不能直接不用坤泽预备好的东西,什么都自己去争呢?”

  先前提问的中庸嫌恶的看了一眼朱越,才接着问道:“可这关咱们这些安分守己的中庸什么事?”

  “咱们最多是来这里混口饭吃,凭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犯了错,就被赶出去?”

  “咱们能来着,身上可都背着家人要咱们闯出一片天地的期望来的,就这么回去,岂不是让家里人失望?”

  云良又给了朱越一脚,“这人说要带你们来打本公子,本公子可等着呢,三日后吧,本公子给诸位三日时间整军。”

  “莫说本公子欺负人,皆是中庸那边出多人,咱们坤泽就出多少人,这里的册子都登记好了,不会有任何的差距。”

  朱越本来还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任凭云良打,只要等跟着大伙一起离开,他在找个新的地盘,重新开他的打铁铺子就行。

  可现在云良不止将他的大名爆了出来,还让他的脸出现在这些个中庸前头,他明白自己再怎么装包子都没用了。

  啪!

  朱越反手拍掉云良踢过来的腿,冷声道:“那你就等着吧,看是你手底下这些坤泽软蛋有用,还是我们这些实打实的中庸有劲!”

  朱越这么一说,众中庸都知道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只能重新找法子生存,总不能真去朱越那里。

  早就看过朱越欺负弱小的模样,往后再跟着朱越,说不定还是被欺负的料,还不如早点想办法活下去。

  这世道,不说别的,只要能找着活下去的法子就不算错,是真正的大功一件。

  打发走队伍里的中庸之后,云良才终于有了机会去看那位昏倒的坤泽。

  张泽已经醒了,也有大夫来看过,一点病都没有,只是饿狠了,吃了饭菜有了力气就好了。

  张泽看到云良就要跪下谢恩,被云良匆匆拦下。

  “与其口头上谢本公子,不如好好养身子,好好想三日后要怎么把朱越打趴下!本公子可不养废物,你要想留在这儿,第一个考验就是要打倒朱越。”

  听到朱越的名字,张泽顿时颤了一下,他还真怕朱越这人。

  不说那一身的腱子肉,还有那能带着众人嘲讽的能力也不是他能学会的。

  要他独自一人跟朱越正对上,他肯定会怂,但……

  “公子,三日后,定不会是泽一人吧?”

  云良从进来就一直在观察张泽,没错过张泽颤抖的那一下,也没错过此刻张泽眼中的期许和胆怯。

  “自然不会。”

  “本公子不傻,朱越那人号召力不弱,咱们要想取胜,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以人数取胜。”

  正好这会儿千钰将所有的中庸赶出了营地,带着册子来找云良汇报。

  自从千钰将吞并赵国的事情都交给白国新帝之后,就开始跟在云良身后随侍,什么事都去办,甚至跟云良的默契越来越高。

  “一共两百二十四人,全然送出了营地两里外,云公子大可放心。”

  “至于咱们这边要用的人,也已经择好,只差一个带队的,为求稳定,咱们可分两队,一对二百五十人,两队共五百人应战。”

  千钰说这话时其实有点怂,担心云良斥他贬低坤泽,那样的话,他这段时间的可以讨好就成了笑话。

  可他没想到云良一口应下,且吩咐道:“让张泽带队,正好给他三日时间休息,届时好好发挥便是。”

  不等张泽说出拒绝的话,千钰已将云良所说记录在册,恭敬的送走云良后,坐在张泽身旁告诉张泽带队需要做的事情。

  这事说难不难,但要说简单也不简单。

  最难得肯定是怎么收拢人心,怎么让手下的兵听自己的。

  这事别人教不了,只能张泽自己去摸索。

  千钰点到即止说了些注意的事,就跑去找云良了。

  云良又在帮沈河熬药,自从上次看到沈河下半身全是血之后,云良的话少了很多,连跟沈河撒娇的时间都少了。

  这让沈河舍不得走,只想留在云良的身边,亲眼看着云良好起来。

  沈河已经能慢慢站起来走动了,但云良就是不让沈河出门,非把人关在营帐里,还让人守在外面,怎么都不让人出来。

  云良又怕沈河出事自己不知道,就一直留在营地,只要是外头的事都要千钰去做。

  一开始还担心千钰会做出跟清竹一样阳奉阴违的事情,但小心的安排了几回小事之后,发现千钰真的能好好办事,云良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总归是还没和离的丈夫,他不用,难道要等着别的坤泽来用吗?

  偶尔,云良也会问起千钰有关大黔的事情。

  “大黔那边应该到了需要立太子的时候了吧?你不回去没关系吗?”

  千钰当然比云良清楚这件事,但他还是笑道:“反正怎么样都不会落在我头上,不如不去理会。”

  “咱们最后肯定要跟大黔对上,不如到时候直接以敌对的势力打架,还能赢得光彩点。”

  云良听完后什么都没说,端着熬好的药就去找沈河了。

  沈河注意到云良日渐消瘦,心疼的眼泪花都冒出来了,轻声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

  “阿良,你说说你,你总让爹安心养病,别的事都交给你,可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让爹怎么安心?”

  云良强扯出一抹笑意,保证道:“爹,您安心修养就是,阿良一定能将事办成,不惜一切代价!”

  沈河无奈道:“都说是要你好好照顾自己,而不是别的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听不懂爹的话?”

  “罢了罢了,爹还是好好喝药,早些养好自己的身子,亲自看着你好好吃饭。”

  云良又笑,只是依旧笑的牵强,看到沈河喝完药,就拿着药碗离开。

  云良一走,沈河就开始无聊,门口虽有守卫,但都不肯跟他闲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保护他的安危。

  但他也懂儿子为什么这么做,云化被人带走还没有消息,怎么令人后怕。

  千钰办好手头的事就准备去陪沈河说话,他知道沈河一个人在营帐里无聊的很,云良不去,正好方便他去跟岳父大人交流感情。

  为了能把云良拐回自己身边,千钰牟足了劲在想办法跟沈河亲近。

  沈河从一开始的排斥,担心云良生气,到现在的接受,默许千钰的示好都是千钰努力之后之后的成果。

  他们二人谁也不知道云良知不知道这件事,但都默契的什么都没说,一个负责讨好,另一个人默默接受罢了。

  只不过这日千钰从沈河营帐离开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浑身汗毛瞬间炸起,连自己要做的事都忘了,只顾着跟上去查看情况。

  边跟踪那人,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