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月,亚岁之际。

  漫天飞舞,红色映雪,预示着一个王朝的覆灭。

  北蛮境内,除却首战三城十四族,皆一片残相,血色狼藉。

  落日余晖下,颜景一身黑色细鳞甲,外披黑色大氅,右手执剑,附于地面,拉扯出蚀骨死亡的寂号。

  赫连蛊微仰着头,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撑着最后一口气,视线所过之处,满是血痕,他自嘲道:“终是棋差一招啊,怜我北蛮三十二族,亡骨毁尽啊。”

  颜景神色淡然,不紧不慢道:“千不该万不该,你对大燕生了心思,留你十四族,乃我仁义,你该庆幸。”

  话落魂飞,一剑封喉。

  至此,赫连蛊眼里的疑惑终将无人可解。

  一个时辰后,北蛮灭尽最后一城,当颜字大旗挥与整个上空,昭示着北蛮君主身死覆灭,亦昭示着元阳大陆已无北蛮。

  而另一边…

  安南将军耿敬辉一路追逐弃子赫连隐,直到遭遇一批又一批黑色影卫军,雷厉风行,才连连败退。

  为此,最后一支队护着负伤的他,返回大营。

  颜景刚进主帐,朔风送来急报。

  “将军,南安将军受伤了,现已回到东侧大营。”

  闻言,颜景立即转身,踏马而出,与朔风疾速赶到了耿敬辉所在之处。

  刚进去,就听到耿敬辉的声音。

  “他娘的,谁知道哪里来的鳖孙子,来无影去无踪的,让老子着了他的道,可真是说出去,笑掉别人三颗大牙。”

  顾元辰刚包扎好的手臂,竟被耿敬辉甩着渗出了血,已无半分生机的他只好撇下右腿,再次朝着左手手臂,开始了新一次的包扎。

  他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为这个耿将军包扎了,包好一处又挣扎着另一处,他都不敢出声制止,毕竟他说不过的骂不过。

  直到看到颜景出现,他才觉得救星驾临。

  他急忙撇着嘴逃到另一处,开始疯狂的喝水续命。

  北蛮之行,本就难,遇上耿敬辉这个骂人十足的老将军,他更难。

  骂不过啊骂不过!

  而耿敬辉见颜景来此,又是挣扎着想要下榻,奈何移动不了半分,所以又骂道:“这就废了?你个死瘸子,气死老夫。”

  自己骂自己,古今第一人。

  颜景转头看向顾元辰,而顾元辰则是眼神示意,意思是虽然流了很多血,伤了经脉,但只要好好配合,死不了。

  为此,颜景只好出声:“耿老将军还是好些顾着身子,来日对上晋国,亦有指望。”

  果然嘴毒是颜景,说的话都不尊老,顾元辰听着心里为颜景竖起了好几个大拇指。

  耿敬辉也不计较,毕竟这四个多月,他天天都要接触颜景,已经被他怼的习惯了。

  于是不管不顾,再一次怒道:“我说颜大将军,你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区区一个赫连隐,竟然伤了我三支小队,你怎么提前不说他背后还有剩余的影卫军?”

  影卫军?北蛮赫连蛊的影卫军早已覆灭,此时还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恐怕伤了老将军的这些影卫军,背后的主人来自晋国,”

  “来自晋国?”耿敬辉疑惑:“什么意思?”

  颜景这一次解释道:“北蛮与晋早有合谋,这训练影卫军的法子更是早已互通,早在一个月前,赫连皇室的影卫军已被林荣连根拔起,一毁而尽,现如今他们再现,怕是晋国出手。”

  耿敬辉移动着身子往前寸了寸:“那意思就是说,是那个九皇子派人救走了他?为什么?”

  颜景沉思片刻才道:“赫连狄在位时,意属大王子赫连隐,怕是他手里还有些值得被救的筹码。”

  耿敬辉再次出声:“意思是连你都不知道筹码是什么?”

  颜景点头后,耿敬辉靠着围柱,仰天道:“连你颜景都不知道,这个九皇子真乃心机大才。”

  随后侧身盯着顾元辰喊道:“小子,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北蛮的事已经解决了,我还要尽早赶回去和靖王汇合,这个晋国拖不得的留不得啊。”

  顾元辰忙接道:“三月,三月完好无损。”

  这回答,耿敬辉一听更怒了:“狗屁…你不是无涯子的亲传弟子吗?怎么治这么点伤,还要三个月?你怕不是诓老夫?”

  顾元辰见状只好支吾道:“我就算是神仙的弟子也不能一天修好你的筋脉啊?这大燕人怎么都这么难伺候?”

  “混小子,你在说什么?”

  颜景害怕两人再这样下去,他要给朝阳写信都晚了。

  于是出声道:“老将军还是乖乖听从顾大夫的医嘱吧,这样您好的快,也能早日赶回去。”

  耿敬辉不悦的斥了一声,但还是撑着身子,往里靠了靠,毕竟他刚才骂的急,快要掉下去了。

  终于解决完一切的颜景回到主帐,开始了对束轩的甜言蜜语。

  自四月前,他就发现他的朝阳对他有些忽冷忽热,信中所言只是两国相交之事,并无任何其他缠言恋语。

  有一次,顾元辰见他愁苦之际,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他才惊觉是自己说得话有些古板,所以至此以后,每一封,每一言一语,他都不再克制。

  直到将厚厚的一封信写完,他才起身,拿出之前描画的同心结,装到了一起。

  朔风进来时,便看到神情愉悦的自家将军,正用痴恋的眼神盯着帐前挂着的世子画像。

  这场面,极度不可观,毕竟如此光明正大,羡煞旁人。

  终是不见眼前人回神,他才出声道:“将军,急报已送往楚国,北蛮境内各州,已传达陛下旨意,一月内将会有人接手治理,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要班师回朝了?”

  毕竟,有人很想念楚国的小吃,他还要赶回去买一些送过去了。

  片刻后,颜景回身:“班师回朝的消息是要送出去,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但是私下,我们要去明州,与晋国一战,拖不得。”

  朔风闻言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等等…”

  朔风一个急促回身,只听颜景说道:“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

  又送?

  一天一封,他真的受不了了,又不是以后见不到。

  他家将军是被人怎么了吗?怎么现如今有一股子恨不得天天贴在世子身上的劲。

  算了…他自己不也是要送信。

  算了算了,动情的男人不能惹,否则又要和林荣一样,被罚去洗衣做饭。

  朔风接过信,丢下一句便跑了,这速度简直比起逃命还要快。

  “世子好像歪了…。”

  颜景瞬间侧身,盯着束轩的画像良久,不对,没有歪啊?

  未能明白的他收回视线,正要收拾案前的书籍时,他愣住了。

  果不其然,桌上的小图里,他家朝阳的身子歪了,只不过,歪的有些让人心神发紧。

  他急忙将其掩盖,逃避似的又在那本小图上盖上了书。

  良久,等脸上的红晕退散,他才将那本小图收在锦盒里,藏于榻间最深处。

  轻声呢喃道:“朝阳,可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