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雨下得很大。

  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银蛇般的闪电在天空乱舞,狂风呼啸而过,骤雨打在屋檐,打在窗上,形成了噼里啪啦的雨夜交响。

  川原爱裹着被子蜷缩在沙发上,他时不时吸吸鼻子,整张脸蛋红彤彤的,一双眼睛无精打采的看着电视屏幕。屏幕里的画面不停变化,川原爱把遥控器丢在一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感冒真的太难受了。

  川原爱翻了个身,将后脑勺留给电视机。

  夏日天气多变,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夜里就变得风雨交加。

  川原爱近几日感冒了,病情就像天气一样反反复复。刚开始只是打喷嚏,那时候川原爱不够重视,认为自己休息几天就好了。到了今天,打喷嚏变成咳嗽,咳嗽加上鼻塞,整个人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川原爱吃下感冒药也无济于事。他只好打电话给相熟的医生,请医生过来看病。哪知道医生和助手正在国外交流学习,对于川原爱的现状无能为力。

  行吧,全国不只一个医生。

  就在川原爱叫车准备去医院的时候,司机给老混蛋通风报信,老混蛋让司机把他塞回家,说是马上给他派一个家庭医生。

  莫名其妙!

  川原爱宁愿叫救护车也不想接受老混蛋的安排。

  越想越气的川原爱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他从茶几下抽出雨伞,想出门打车去医院。

  才走到玄关的川原爱一个踉跄,他眼疾手快的扶着旁边的柜子才没有倒下。

  咚咚咚。

  就在川原爱与虚弱的身体作斗争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川原爱停下前进的步子。

  川原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晚上十点整,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会找到这里来的除了老混蛋口里的医生之外川原爱不作他想。

  川原爱脸黑了。

  难道老混蛋塞人塞上瘾了?

  之前的保镖也就算了,毕竟福泽先生及时跳反弃暗投明成为了自己的老师。难道老混蛋觉得有成功的个例,就能肆无忌惮的往自己身边安插人手?

  自己看上去很好说话?

  身体不适的川原爱实在不想和老混蛋以及老混蛋的手下虚与委蛇。

  川原爱重重捏了自己一把,他甩了甩不太清醒的脑袋,准备一鼓作气解决外面的人。

  刷。

  川原爱直接拉开门。

  “咳咳咳......我不管老混蛋对你有什么吩咐,麻烦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不需要,我马上自己去医院。”

  川原爱先声夺人。

  川原爱抑制住喉间的痒意,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他抬眼看站在门外的人。

  川原爱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来人打着伞,那只好看的手握着黑色伞柄,优雅而不失力量。他一定有一双很稳的手。接着是满目的白。来人穿着白大褂,明明从狂风暴雨中走来,白色的外衣上却没有一丁点污渍。

  “川原少爷。”

  来人的大半张脸隐藏在伞檐下,只能看见出声的嘴唇翕动。

  “下雨天真讨厌啊。”

  成年人低沉的嗓音中透出奇妙的韵律,像大提琴一样醇厚悠扬。

  来人收起伞,不客气的往前一步,走进室内的范围。

  川原爱因为这个无理的举动皱起眉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森鸥外。”

  白大褂男人捋开眼前的落发,那双深沉的眼睛暴露在川原爱面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将会担任你的家庭医生。”

  黑发男人的身前是灯火,身后是黑夜。

  川原爱瞪大眼睛,似乎看见一轮高悬的血月。

  “谁答应让你做我的家庭医生啦!我不同意不接受请你离开!”

  受到刺激的川原爱提着一口气跳起来。

  啪嗒。

  腿软的病号直直摔在地上。

  头昏眼花的川原爱听见一声戏谑的轻笑。

  “赌气拒绝医生这种事,只有小孩子才做得出来。”

  名为森鸥外的男人居高临下看着摔倒在地的川原爱。

  “现在去医院来不及了,川原少爷。”

  那片白色离川原爱越来越近。

  “真烫啊。”

  他伸出那只好看的手,掌心贴在川原爱的额。

  川原爱整个昏昏沉沉,思绪越来越远,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受到有人把自己从地上捞起来。

  混蛋!我没让你进来!

  川原爱愤愤不平的咒骂。

  那个人抱着川原爱往里面去走。

  心怀不甘的少年昏过去了。

  半梦半醒之间,川原爱觉得自己闷得慌,似乎有人用棉花把他埋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人在身边点了一把火。

  汗珠一滴接一滴的落下,川原爱想推开身上的棉花。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掀。

  “不可以。”

  谁的声音这么讨厌?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觉。”

  千斤重的棉花被按回来了。

  有完没完?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和热意,川原爱愤怒的睁开眼。

  “啊,醒了。”

  坐在床边的白大褂男人举手打招呼。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大脑混乱的川原爱从床上弹起来。

  “我、我、我可是救了川原少爷一命。”

  白大褂男人饶有兴致的学着川原爱的语调回答。.

  “我不是让你走吗?”

  成功回忆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画面,川原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捂着脸,不想承认放完狠话就摔晕了的人是自己。

  “真抱歉。作为医生,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病人发烧致死。”

  森鸥外趁着川原爱逃避现实的时间,拿出温度计,贴了贴少年的额头。

  嘀的一声响起。

  “36.8。”

  森鸥外很满意看见的温度。

  “要是退烧贴没有用,我就准备打针了。”

  等等,打针?

  “没错,就是注射器的那种打法。虽然是我是一个医生,但不用面对病人的......”

  “混蛋咳咳咳.....”

  听出白大褂男人后面要说什么,川原爱涨红了脸,他一把扯下额头上的退烧贴摔在男人身上,制止了接下来的话。

  “那你直接把我送医院啊!或者帮忙叫一下救护车不就好了?”

  “让我把面前的病人拱手相让我做不到哟。”

  白大褂男人眯了眯眼睛。

  “毕竟我现在是你的家庭医生呢。”

  “我没答应。”

  川原爱恶狠狠的反驳。

  “川原少爷。”

  尽管男人的声音依然如大提琴醇厚,但不知怎地,川原爱似乎听见了若隐若现的水琴声。

  “我说过吧,赌气拒绝医生这种事只有小孩子才做得出来,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白大褂男人摸了摸下巴。

  “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因为那一位付给我丰厚的酬劳才会出现在你面前。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来。毕竟川原少爷的健康排在第一位。”

  男人的眸底闪过光亮。

  “作为一个有道德有底线的医生,我可是百分百站在病人这边。”

  他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

  “呵呵。”

  川原爱回以不屑一顾的姿态。“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呀!医生,你是说你做的事都是为我好吗?”

  “当然。”

  森鸥外毫不心虚的点头

  “为了川原少爷的健康,我帮你把冰箱里的冰淇淋都扔了呢。”

  “你!”

  想到自己才买了不久的限量口味冰淇淋,川原爱指着森鸥外的手抖啊抖。

  “这次感冒的因素有很多,最直接的一点就是食用冰淇淋过度。”森鸥外继续推断:“还有室内的空调。最近天气多变,室内温度却一直很低,加上睡前忘记关窗户,川原少爷病得不冤。”

  这个家伙是在讽刺自己吧?这种包容小孩子的语气,是讽刺没错吧?

  “为了川原少爷早日康复。”

  森鸥外从桌子上拿过一杯冲好的药。

  “也为了川原少爷早日摆脱我这个讨人嫌的家庭医生。”

  他把那杯温度适宜的药递给还在生气的病人。

  “暂时听我的话比较好哟。”

  “等我病好了你就能马上滚蛋?”

  川原爱板着一张脸和白大褂男人对视。

  “最起码可以摆脱医生的指手画脚。”

  森鸥外的用词非常有自知之明。

  “在目前看来,留下我这个家庭医生是最优解哦。”

  “森医生,请不要叫我少爷。”

  对视良久,川原爱冒出这么一句话。

  “好的,爱君。”

  森鸥外从善如流的改变了称呼。

  川原爱简直对森鸥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但他说得对,自己没必拿身体健康开玩笑。面前的这个家伙并非无能的混蛋。

  想起那轮血月,川原爱幸灾乐祸。

  老混蛋总觉得自己帷幄运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名为森鸥外的男人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真不像老混蛋派来的家庭医生啊。无论老混蛋想要通过这个男人做些什么,都不可能如愿以偿。

  川原爱一口喝完杯中的药剂。

  呸呸呸!什么玩意儿?

  川原爱苦着一张脸。

  这个药怎么这么苦?感冒冲剂有这么难喝吗?

  川原爱把玻璃杯摔向森鸥外,后者轻轻松松的接到了被投掷物。

  “庸医!你是故意的吧!”

  川原爱怒目而视。